短短的半个月暑假,夏栀偷偷去过那个市场好几次。
有时候闻峰在,有时候不在。
如果他在,她就攥着零花钱过去买一条鱼,看他捞鱼、刮掉鱼鳞,装进袋子里递给自己。
她会甜甜地笑着和他说谢谢。
这笑,她对着镜子练了很久。
可惜,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拎着一条鱼回家,爸爸总是笑眯眯夸她,“我们栀栀都会给家里买鱼了?”
她满脸羞愧,掉头回了房间。
开学那天。
夏栀依旧偷偷在巷口等着闻峰的自行车路过。
这一次却有些许不同。
男孩路过巷口的时候,脚下顿了一下,看向夏栀所在的方向。
夏栀的眼神对上他,心跳有些加速。
“早。”条件反射一样,举了手在颊侧摆了摆。
嘴角还不忘扯出自以为好看的笑。
男孩微点了点头,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像夏栀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好像游离在人群之外。
眼见男孩别开头,夏栀没有气馁。
她右脚轻瞪,自行车溜了出去,跟在男孩身后亦步亦趋。
正式上课,各科老师陆续分发试卷。
顺便班主任也公布了上学期末的成绩排名。
夏栀没去看排名,想必是惨不忍睹。
白溪的成绩和夏栀不相上下,两人趴在楼道阳台的水泥护栏上唉声叹气。
不过白溪的情绪并没有低落太久,她总是这样,活的没心没肺。
夏栀羡慕极了这样的她。
“小栀你看,秦歌!”白溪指着楼下绕着草坪走过的男孩低声惊呼。
她的声音有些大,楼下的男孩抬头。
千钧一发的时刻,白溪却拉着夏栀蹲下。
底下的男孩只堪堪看到两个发顶,在初秋的阳光底下像两团发着光的面团。
青春期的男孩和女孩,似乎格外热衷于暗恋。
这种感情,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用不被察觉的目光,去欣赏一个异性。
呃,偶尔,他们或许也是希望被察觉的吧。
每天早上在巷口等待闻峰,成了夏栀的小秘密。
也许也算不上秘密,巷口卖茶叶蛋的老大爷见证了她每一次雀跃的等待。
夏栀的心情也总是很矛盾,她既希望闻峰看到自己,又害怕被他看到。
天气渐热,街上的人们都换上了清凉的夏装。
入夏以后,闻峰总会比之前来的早些,但那天闻峰来的却颇有些迟了,夏栀踩着自行车跟在他后面,发现他的车链子总是卡顿,到某个角度就咔哒一声,然后用力一踩,才能继续转动,看上去格外费劲。
夏栀暗暗记下,第二天从家里带了把旧牙刷,早上出门前又从楼下修自行车的刘大叔那里要了点链油,用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子装好,塞进书包侧边的兜子里。
等在巷口的时候,她感觉书包里背的东西很沉,心里却有些窃喜——为自己即将干的一番“大事”。
昨天她就看好了,今天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正好方便她“作案”。
中午第二节课下课,铃声一响,夏栀便窜出了教室,讲台上的化学老师用手抚了抚眼镜,“小姑娘是着急去卫生间?!”
夏栀可不是去卫生间。
她去了学校的自行车棚。
因为还没放学,车棚里静悄悄的。
成排成排的自行车挤在小小的车棚子里,靠里面的车子挺得还算整齐,靠外面的车子则挺得横七竖八,有的车头塞进了前面辆车的缝隙,车尾巴却扭到了另外一边。
夏栀小心翼翼在众多车子里找缝隙,挤进去,终于找到闻峰那辆有些破旧的女式自行车。
车子斜斜靠在自行车棚边那根水泥柱子上,夏栀蹲下,将塑料袋打开,用准备好的旧牙刷沾了些链条油,轻轻刷着自行车链条。她刷的认真,没有发现远远地有个男孩走近。
时间过的很快,又好像有些慢,待她刷完一整圈链条,手上沾满了油,奇怪的她竟觉得有些好闻。
蹑手蹑脚离开的时候她似乎还看见车棚子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只是刚好有一绺头发落下来,她用胳膊往边上拨了拨,再去看时,那一处空无一人。
她甩了甩脑袋,也许是眼花了吧。
七夕前的那个周末,白溪拉着夏栀去学校的文具店挑礼物,说要在七夕当天送给秦歌。
夏栀咂舌,暗恋准备转向明恋?
文具店里有淡淡的油墨香,白溪一脑袋扑进去,挑的不亦乐乎。
夏栀也在旁边的货架上翻翻看看。
忽然,一张素色的明信片映入眼帘。
明信片正面用极细的线条勾勒出一张人脸——微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薄唇,像极了闻峰。
夏栀眼底一亮,心中忽然一动。
当晚,夏栀将那张明信片摊开放在桌子上,托着脑袋想了半天。
最终什么也没写,只在寄件人处画了朵小小的向日葵。
末了,她将明信片和年前自己组装的一个八音盒装进礼品盒,精心包装后,系上蝴蝶结。
呃,或许不算精心包装吧。
外壳上的包装纸上皱皱巴巴,凸起的折痕遍布,实在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但,胜在心意嘛。
将精心准备的礼品用樱桃红的袋子装好放进书包的角落。
夏栀心满意足地关灯睡觉。
天不亮的时候,夏栀就听到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
尽管妈妈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那声音依旧源源不断从薄薄的木门外传进来。
又在床上赖了半天,夏栀才磨磨蹭蹭起床洗漱。
早餐是油条和煎好的鸡蛋,以及白米粥。
夏栀咬一口油条,又喝了口粥,提了书包就往外走。
“妈,我走了,”
弄堂里依旧充斥着嘈杂的声音,夏栀开了锁推着车子飞快往巷子口跑。
靠近巷口时,她看见那辆老旧的女式自行车正慢悠悠在骑过巷口。
夏栀嘴角含笑,心想,他一定是在等我。
少男少女们,偶尔会自以为是。
臆想出各种各样的暧昧,夏栀也如是。
高三的七月初七,和其他所有日子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晚自习下课前,夏栀鬼鬼祟祟地偷溜了。
她抱着书包,在自行车棚里来回走了十来遍,终于在角落里找到闻峰那辆女士自行车。
车子甚至没有上锁,只斜斜靠在车棚边的栏杆上。
像一堆破铜烂铁。
当然,夏栀可不这么认为。
她小心翼翼掏出书包里的礼盒,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
终于将袋子挂到车把手上。
做完这一切,夏栀抚着胸口往后退。
这时候下课铃声则正好响起,“叮铃铃叮铃铃”,吓得夏栀一阵机灵。
她甚至远远地已经看到了慢悠悠走过来的闻峰。
飞快找到自己的车,开锁上车,出棚子的时候她差点撞到进来的闻峰。
仓皇之间连“抱歉”都没记得说。
像极了被抓包的小偷。
闻峰找到自己的自行车,第一眼便看见了把手上挂着的樱桃红礼品袋。
他扯了袋子下来,甚至没想着打开看看。
只想找个垃圾桶扔了。
几乎要将那团子樱桃红扔进垃圾桶时,他忽然改了主意,收回手。
他想起前面差点撞到自己的那个小姑娘?
是她?
他摇了摇头:那也不要。
算了,留着看看都有什么花样。
闻峰想着,拉开书包拉链,将拿袋子花枝招展的礼物塞进书包里,看上去有些粗鲁,动作里却仿佛藏着些小心翼翼。
日子如潺潺流水,无声无息间走了很远。
高三的期末不是期末,不过是短暂休息的前奏。
班主任让文娱委员将教室后面黑板上辟出一块小小的空间,用来进行高考倒计时。
夏栀帮着擦黑板的时候,看到对面教室的后门。
四四方方的门框像照相框,将闻峰框在里面。
他在做题,脊背挺得笔直,是她没见过的认真。
她见过的他,好像一直都漫不经心,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夏栀不记得在哪来看到过一句话——认真的男人最帅。
她不禁想,他本来就很帅。
这一刻,好像更加无人能敌。
荷尔蒙的作用下,他在她的眼里,仿佛泛着金光。
这一年的寒假格外短暂。
夏栀爸爸和妈妈带着夏栀回乡下爷爷家过年。
乡下的空气很好,只是一到大年夜鞭炮声齐飞,空气里几乎填满了硫磺味,呛的人有些不适。
一大家子窝在老房子里守夜,就连无趣的联欢晚会似乎都多了几分吸引力。
接近12点的时候,堂哥从村口的小卖部抱回来一桶烟花。
老屋前有大片的空地,再往前就是大片的田野。
他们在水泥平台上点燃了烟花的引信。
起初是一点淡淡的光在夜色里明灭着挪动,一秒后,那点猩红钻进烟花筒里。
紧接着,一束束火花争先恐后窜到半空中,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炸开。
像无数骤然苏醒的星辰,璀璨的让人屏息。
烟花真美呀,如果闻峰也能看到就好了。
伴随着耳边此起彼伏的炮仗声和烟花炸裂的声响,夏栀在心里默默的想。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在最后一波烟花升上半空时,她飞快的掏出手机拍下那一瞬的美好。
其实拍的并不好,那年代的手机像素很低,拍出来的照片甚至有些糊。
但她还是登了□□,将精挑细选的照片发送了过去。
对话框里只有两条记录,第一条是闻峰的“你是?”
第二条是她发送的烟花照片。
庆幸的是,她没有收获红色的感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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