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爬上最近的树丛，蒋府四进院，正院在最里边的三进同后院连在一处，整个院子南北横窄东西纵长，方才留了四个人都守在四角的侧门边，前后横长短巡逻路线短，不到一刻钟就能走个来回。
只能从东西边进，宋媮选了西边，无他，树多。
趁着人巡逻去了另一头，她踩着屋檐悄悄靠近，一进与二进院的交界处是矮出两边一截的长廊顶，相对好爬。
顺利的下了廊柱，好在入夜四周空旷无人，一旁是空置的客房，蒋忠勤无妻妾子女，府里佣人少，平日自然没什么亲戚访客。
宋媮推门进去，确定没人，便在黑暗中等了等，等了半刻钟居然也没等到一个经过的仆从。
整个静的相府跟死了没区别。
宋媮放弃了，她推门出去横穿长廊，进入饭厅与厨房库房一线的另一边。
这次运气倒不错，遇见个守灶烧水的小丫头，正要靠近将人打晕，门外似有人影晃动。
宋媮弓下身，避回原处。
“水烧好了吗？”
中年男人的声音将欲会周公的丫鬟惊醒，她揉揉眼睛，显然没想到是大管事来问话，连忙站起身点头：“好了。”
大管事招手，一个个小丫头便都接连进来打水，宋媮听着好似有七八个，大约是伺候人沐浴的。
这个烧水小丫头是不能敲晕了，宋媮有些遗憾，跟着那两排提水丫鬟进了花园。
蒋忠勤无妻妾子女，今日亦无人做客，这么大阵仗伺候的，宋媮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据说被他刚接回来的干女儿蒋小姐。
只要混进她们，就能顺顺当当的进后院了。
将过月门时，怕石阶磕到木桶，丫鬟们纷纷慢下脚步，最前边的管事却没有放缓等待的意思，越过门边折角就不见了人影。
宋媮看准了这一时机，趁着前面人不注意，将最后的丫鬟一手刀砍晕，接着水桶放在一边，抱人去了假山后。
换好衣服她快速割下几丛竹枝，将人遮掩好免得出什么意外，接着理了理衣襟走出假山，手刚握上木桶柄，她听见了脚步声。
眼前出现一双素黑的靴子，是那管事。
宋媮低头，一只脚悬空，装作在暗处没看清路不小心崴脚的样子。
四周陷入安静，宋媮能感觉到头顶打量的目光，开始想在这里被发现的后路。
“赶紧跟上。”
宋媮轻轻松了口气，头垂得更低。
蒋月凝坐在外间，玉石屏风被潮湿的水汽熏得朦胧，一个个侍女窈窕的身影影影绰绰。
“姑娘这些都是上好的鲜花牛乳，您用了以后保管肤若凝脂，面胜桃花。”
蒋月凝看了眼，点点头。
管事正笑着，转头见整齐一列的侍女们却是一顿，挑出最角落中的一个：“你，怎么看着面生？你过来……”
宋媮侧眸看了眼身旁战战兢兢的侍女，心中一时有些迷惑。
蒋月凝则皱眉看了眼管事：“让她留下伺候吧。”
管事连忙赔笑，抬起的手也顺势推向侍女：“是、是……”
宋媮随着众人退出屋子，管事已经点了两人守在门外。
等他安排完，宋媮明显感到他的视线又停留在自己的头顶，若是之前她会以为是被怀疑，而现在……
管事看了眼屋子，终是摆手让她们回去休息。
说来也巧，低等侍女睡大通铺的屋子就在方才宋媮将人打晕的附近，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出药烟，将全屋子的人都熏晕了。
假山后没人动过竹枝，她得再次感谢自己的谨慎，将人背回屋子。
蒋忠勤带走了大部分侍卫，外面的院子也就一队人巡逻，可进了内院，宋媮明显感觉到守卫森严，再往里也许不仅有侍卫在明，暗卫死士彻夜守备不无可能。
时间慢慢流逝，靠宋媮溜进去找一圈不知道要花多久，只能试试声东击西了。
“走水了！走水了！厨房走水烧到库房了！”
“快去报潜火队！来人救火！快来人救火！”
白酒助燃，宋媮泼了不少，火烧得又烈又快，内院的人听见赶忙往外赶。
蒋忠勤正是缺钱的时候，宋媮一把火烧到他的库房，他手下人不急才怪。
宋媮顺利进了正院，找了一圈熟悉布局也找到了书房，正门紧闭，应当是从里边栓上了。
宋媮拿着从厨房找来的斧头，用力劈开。
进入书房的那瞬间，混在不远处嘈杂的救火声中，宋媮隐约听见打更声。
她举着烛台径直走到博古架前，挨个旋按寻找机关，可惜架子上的东西摸了个边也什么都没发现。
宋媮皱眉，直起身环视整间书房，发现了一只半镶嵌进墙壁的玉壁瓶。
她凑近看，总觉得这半只出漏的玉瓶不应该是这个品色，拿出手帕一沾，上附一层乳白胶状涂层。
恐怕是蒋忠勤专门涂的毒，宋媮拿手帕包好手，轻轻向下一按。
博古架附近传来响动，好似什么东西被弹开了。
“嘎吱。”
宋媮连忙吹烛蹲下。
门后脚被完全推开，撞到门轴发出接连响声，来人脚落底很轻，近乎无声，宋媮几乎可以确定他功夫不低。
宋媮捏紧烛台，另一只手无声伸到后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已站在书桌前，但不知为何宋媮没看见他点燃烛火。
“管事，府中失火可要着人去报相爷？”
他停了。
管事？是先前那个吗？
“叫人去。”
声音不同，看来这个敢堂而皇之推门进蒋忠勤书房的是他的心腹。
“老爷今天出门没锁书房？”
“奴不知。”
宋媮抬眼，仿佛看见了自己随手靠放在矮桌下的斧子，只要点亮就近小几上的书灯就能清楚看见。
“侍卫长说库房那边走水是有人故意纵火所致。”
“哦？我去看看。”
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上，宋媮等了会儿，从书桌下探出头。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将火灭了，这也说明蒋府的人手远比宋媮估算的还要多，此地不可久留。
一方巴掌大的黑檀木小匣子静静待在弹出的暗格里，宋媮取出推回暗格，割了块衣角将匣子包好绑在腰间。
她持着烛台，转头接连再次扫射书房各处，方才那管事问：“老爷今天出门没锁书房？”
这间书房未开小门更未与其他屋子连接，它是四面独立的，宋媮进来时注意到门上没有锁环，这间屋子只能从内上锁。
从内锁了，怎么出去呢？
宋媮退远了些，博古架上她已经检查过没有机关，壁瓶在博古架左面，四周装饰较少。
这间屋子结构简单，左右与其他厢房做了隔断，要挖密室通道只能在后面，可博古架和书架上都没有机关，那能在哪里？
宋媮的脚尖无意识辗着地面，低头，是一方暗蓝色的团花缠枝地毯。
“你看，此处是厨房的酒坛子。”侍卫长上前指给他看，“好好的，怎么会自己跑来库房边上？”
管事是管内院的，对外院各种物什自然不能了熟于心，喊来外院大管事才确定。
“老爷正院里的暗卫还在吗？”
侍卫长摇头：“他们有他们的头儿，我可管不着他们。”
“不过火起得太猛，我好像看见他们也来救火了的……”
“糟了！”管事惊觉不妙，立马转头折回书房。
正院里重新亮起了烛火，照得亮如白昼，书房正门紧闭，可这次管事一瞬便看出异样：门闩被从外毁坏。
他匆匆推开门，拿帕子盖了玉瓶摁下，弹出的暗格空空如也。
侍卫长一头雾水的旁观着，直到黑衣暗卫走来。
“为什么私自离开正院！”
掌事说完，攥拳忍了忍，知道不是起内讧的时候。他推开站在中间的几人，在那整块棉线和羊毛混织的地毯上来回踩了几道。
桌椅下的木质地板向下开了。
黑衣暗卫陆续走下，侍卫带着手下也正要下去，却被管事拦住：“你守着院里，别让人杀了回马枪。”
暗卫里最擅查探的人被宋媮派去接应陈绥远了，要不然这事也不必她亲自来做，但宋媮此刻站在密道里，庆幸是自己亲自来。
眼前的密道不想宋媮想象的那样，仅仅只是一逃生的路，它四通八达，四周如蛛网般散开多条大小不同的分支。
它们总不可能都通往同一个地方，也就是说蒋忠勤极有可能用这个方式来联络自己的党羽，只要跟着这一条条密道走，就能摸清他的底细。
这太诱人了，连一向求稳的宋媮都忍不住跟着向前，但她心里知道，前路未卜，后有追兵，她又不熟悉密道环境，这个时候继续走下去，有八成的可能被抓到。
可这密道也没个小门，要躲一时也找不到可以容身的地方，宋媮皱眉，正准备随便选条路走，却觉得身后不对劲。
她下意识用手包住腰间的匣子——那里有只手。
宋媮果断旋身躲避，同时也看清了对面人的脸：“是你？”
那人没功夫同她叙旧，感到后面有人逼近，她取匣子不成，反而抓住宋媮的手腕疾声道：“跟我来。”
宋媮意识道她可能要带自己出去，连忙道：“我不出蒋府。”
蒋月凝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有些纠结嫌弃的表情。
宋媮再次强调：“我真不出蒋府。”
她又回头看宋媮，这次嫌弃不变，倒是隐隐警告起来。
宋媮：还蛮可爱的。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密道入口的？”
“前月我书房里的毯子就换成凉席了，这还是在我畏寒的情况下，这个书房里还是棉毛的毯子。”
宋媮跟着蒋月凝跑着，纳闷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密道的，对路线还挺熟悉。”
蒋月凝没回答。
宋媮便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转而问起其他：“之前在你房里你就认出我了，为什么不拆穿？”
“就当是感谢你那天晚上的银子了。”
宋媮惊讶：“我以为你那天没看见我的脸。”
同人在楼底站了好一会儿还送花，能看不见吗？蒋月凝瞪人：“蝴蝶马上就要落蛛网了，还这么多话。”
“我现在可不是蝴蝶。”
又是个口是心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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