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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声的庇护

医馆惊变的噩耗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沈砚舟连日来因疫情和权力倾轧而疲惫不堪的神经。当副官将那片沾满师父鲜血和碎肉的“悬壶济世”残匾碎块,以及废墟中发现的、属于苏蘅的几本被烧焦边角的医书呈到他面前时,他握着朱笔的手猛地一颤,猩红的墨汁滴落在紧急军报上,晕开一片刺目的血污。

“找!”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眼底却翻涌着骇人的风暴。“苏蘅,把她给我找回来。”

整个督军府的士兵、密探连夜搜寻。终于在第二日黄昏,一处偏僻的、废弃城隍庙的神龛下,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苏蘅。

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脸上泪痕早已干涸,只留下纵横交错的盐渍。怀中紧紧抱着的,是那本《神农本草经》,封面被烧焦了一角,内页夹着的草药标本散落大半,唯有那张写着“灯心草三钱,清心火——望君安”的纸笺,被她死死攥在手心,揉得不成样子。

沈砚舟屏退所有人,独自踏入那充满腐朽气息的破庙。他高大的身影遮蔽了门口最后一点天光。他看着蜷缩在阴影里的她,看着她怀中那本医经,看着她手中那张他曾贴身存放、沾染过他体温与汗水的药膳方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碎。

他没有说话,只是脱下自己的墨绿色军呢大衣,带着他身上的硝烟与沉水香气息,轻轻地、不容拒绝地裹住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然后,他弯下腰,用从未有过的、近乎笨拙的轻柔动作,将她连同那件沉重的大衣一起,打横抱了起来。

她在他怀里,轻得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落叶,没有任何挣扎,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那带着他体温和血腥权力味道的衣襟里,无声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抱着她,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一步步走出破庙的阴影,走向外面暮色四合、却依旧充满算计与血腥的世界。他没有送她回已成废墟的医馆,而是径直将她带回了督军府,安置在守卫最森严、也最安静的西厢暖阁。

接下来的几天,督军府西厢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

沈砚舟封锁了所有消息,隔绝了所有探视。他亲自过问她的饮食起居,吩咐厨房熬制最温补的汤药,甚至在她噩梦惊醒、冷汗淋漓时,笨拙地递上一杯温水。但他很少说话,更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坐在不远处的灯下,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军务文件,或者长久地凝视着窗外的沉沉夜色。那盏灯常常亮到深夜,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他冷硬的侧脸,也无声地笼罩着床上那个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身影。

苏蘅大部分时间都昏睡着,醒来时也眼神空洞。偶尔清醒片刻,她会抱着那本《本草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师父留下的批注,泪水无声地滑落。沈砚舟从不劝阻,只是在她哭得喘不上气时,默默递上一块干净的、带着冷冽松香气息的手帕。

他们之间横亘着他督军的身份与那夜未能及时保护的愧疚,也横亘着她无处安放的仇恨与悲伤。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沉默,成了唯一的、也是沉重的交流。

直到第七日清晨。

苏蘅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她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一株在寒风中瑟缩的腊梅。沈砚舟走了进来,手里没有拿着军报,而是拿着一个厚实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牛皮纸信封。

他走到她面前,将信封放在她面前的紫檀小几上。

“这是什么?”苏蘅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目光落在信封上。

沈砚舟没有看她,视线落在窗外那株挣扎的腊梅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重:“打开看看。”

苏蘅迟疑地拿起信封,入手沉甸甸的。她拆开封口,里面滑出几份文件。最上面是一张印制精良、德英双语的文件——柏林大学医学院录取通知书。她的名字(Su Heng)清晰地印在上面。下面是一张银行的汇款凭证副本,金额巨大,收款方是柏林大学中国学生基金会,备注栏清晰写着:“Su Heng 三年学费及生活费(全额预付)”。还有一张写着入学编号和注意事项的卡片。

她捏着这些纸,指尖冰凉,纸张的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猛地抬头,撞进沈砚舟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为什么?”她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为什么帮我?”她的眼中瞬间燃起压抑已久的愤怒和悲怆,像受伤的幼兽。

沈砚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绷紧如刀锋。他避开了她眼中那灼人的痛楚,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声音低沉而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

“这里…已经容不下你的针和药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终于将目光转回,深深看进她含泪的眼底,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沉重如山的托付,有无法言说的愧疚,有斩断情丝的决绝,也有一丝渺茫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期待:

“苏蘅…替我去看看…”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清晰而沉重,如同最后的审判:

“**替我看清…这世界,到底值不值得救。**”

巨大的邮轮“海神号”如同钢铁巨兽,停泊在沪港码头。汽笛发出悠长而沉闷的嘶鸣,催促着离别的人。咸湿的海风裹挟着煤烟和离愁别绪,吹拂着苏蘅单薄的衣衫。

她穿着沈砚舟命人为她准备的、质地精良的深蓝色呢子大衣,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牛皮纸信封,如同攥着自己唯一的浮木。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无法磨灭的伤痛与茫然。

沈砚舟亲自送她到舷梯下。他一身笔挺的墨绿色戎装,肩章冰冷,在一众送行的人群中显得格外肃杀而孤绝。副官和几名亲卫在不远处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人群嘈杂,告别声、哭泣声、小贩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沉默得令人窒息。

“上去吧。”沈砚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他甚至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远处海天一色的灰蒙天际。

苏蘅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突然闯入她生命,在疫区绝望中伸出援手、在师父惨死后给她短暂的庇护、如今又将她放逐万里之外的男人。他的侧脸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线条冷硬如石刻。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只化为一片空茫的苦涩。她看到了他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看到了他戎装领口下,那枚从不离身的镀银手术刀冰冷的轮廓在衣料下若隐若现。

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他,抬脚踏上了冰冷的、通往未知远方的舷梯。

就在她踏上第三级台阶时。

一只带着薄茧、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按在了她的后背上!

不是搀扶,不是告别。

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粗暴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推!

苏蘅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着向上冲了两步才站稳。她惊愕地回头。

沈砚舟已经收回了手,依旧笔挺地站在舷梯下,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她的错觉。他的目光依旧望着远方灰蒙的海面,侧脸冷硬,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黑发,。

汽笛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长鸣!巨大的烟囱喷吐出滚滚浓烟。

“启锚——!”水手嘹亮的号子声传来。

舷梯开始缓缓收起。

苏蘅站在摇晃的甲板边缘,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身影。他像一尊凝固在码头喧嚣中的黑色礁石,孤独地承受着惊涛骇浪,直至被涌动的人潮和弥漫的烟雾彻底吞没。

邮轮缓缓驶离码头,破开浑浊的黄浦江水。

苏蘅紧紧攥着那个装着未来、也装着沉痛过去的牛皮信封,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望着逐渐消失的故土海岸线,望着那片笼罩在阴霾与战火中的土地,耳边反复回荡着他那句如同诅咒又如同祈祷的托付:

“替我看清…这世界值不值得救。”

冰冷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无声地滑过她苍白冰冷的脸颊,滴落在深蓝色的大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咸涩的印记。她怀中那本《神农本草经》,在异国的海风中,书页轻轻翻动,仿佛在无声地低语着故乡的草木,和那永远消逝在血色匾额下的“悬壶济世”之梦。

而码头上,直到那艘邮轮彻底消失在海平面,化成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沈砚舟依旧如同石雕般伫立着。海风吹透了他挺括的戎装,带来刺骨的寒意。副官上前低声提醒,他置若罔闻。

他的手,缓缓抚上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本该贴身放着一个混合着冰片与苏合香气息的草药香囊。如今,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枚冰冷的、象征杀戮权柄的督军徽章,以及一句无声的、浸透了血与火的自问:

“若若…若这世界当真不值得…我又该…向何处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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