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把篮球场晒得发烫，夏知温站在体育馆入口时，手心的单词纸被汗浸得发皱。她穿了件鹅黄色的T恤——是去年生日时，李念硬塞给她的旧衣服，洗得有点发白，却是她衣柜里最亮的颜色。
“夏知温！这里！”
李念在东侧看台的第三排挥手，身边还留着个空位。夏知温挤过喧闹的人群，刚坐下就被塞了瓶冰汽水，玻璃瓶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像她没处安放的心跳。
“周驰刚才还在找你呢。”李念用胳膊肘撞了撞她，“你看他热身那劲儿，跟打了鸡血似的。”
夏知温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周驰正在球场中央练投篮。灰色的训练服被汗浸得发深，贴在背上勾勒出紧实的线条，每次跃起时，额前的碎发都会被风吹起，露出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正朝着看台的方向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转回头，篮球却“哐当”一声砸在篮筐上，弹飞了老远。场边的队友哄笑起来，有人冲他喊：“周驰，看啥呢？魂都飞了！”
他挠了挠头，耳尖红得厉害，弯腰捡球时，却又忍不住往这边瞥了一眼，嘴角偷偷扬起个弧度。
夏知温把脸埋在汽水瓶后，指尖捏着那张标满音标的单词纸，纸背面被她画了个小小的篮球场，篮筐下的7号球员正冲着看台上的黄色身影挥手。
“嘀——”
裁判的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双方队员站成一排，周驰站在最中间，队长正说着什么，他却频频往看台这边瞟，目光像带着钩子，一次次落在她身上。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李念咬着吸管笑，“平时他比赛可专注了，今天跟个雷达似的。”
夏知温没说话，只是把单词纸叠成小方块，攥在手心里。她标音标时特意查了“persistence”的意思，是“坚持”，旁边画了朵顶着太阳的向日葵，希望他今天能打得顺利。
比赛开始得很激烈。对方球队的中锋个子很高，几次断下周驰的球，场边的加油声浪差点掀翻屋顶。夏知温的手心捏出了汗，看着他被对方球员撞倒在地上，膝盖擦过粗糙的木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周驰！”她下意识地喊出声，声音淹没在喧闹里。
他很快爬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转身时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嘴角还带着笑，好像一点都不疼。
中场休息时，比分咬得很紧。周驰坐在场边的长椅上，队友递过来的水他没喝，只是拧着瓶盖发呆，目光又一次飘向看台。夏知温忽然想起他说的“穿亮色衣服”，抬手把鹅黄色的T恤领口往上拉了拉，像在给自己打气。
“去吧，给他送水去。”李念推了她一把，“他那瓶水根本没动，肯定是等你呢。”
“我……”她犹豫着，脚却像被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周驰忽然站起身，径直往看台这边走来。他的球鞋踩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跳上。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带着好奇和起哄的意味。
“给你。”他在她面前站定，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单词背得差不多了，谢了。”
夏知温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昨晚标好音标的那张纸，边缘被攥得发皱，却被小心翼翼地折成了整齐的方块。“比赛……加油。”她把汽水递过去，声音抖得厉害。
“等赢了，”他接过汽水瓶，指尖故意蹭了蹭她的，“请你吃冰棍。”
他转身跑回球场时，训练服的衣角扬起，露出后腰的位置——那里别着支马克笔，笔帽是明亮的黄色，和她的T恤一个颜色。夏知温忽然想起他借她的那支白色马克笔，原来他也喜欢亮闪闪的颜色。
下半场的周驰像是换了个人。运球、突破、投篮，动作干净利落，好几次在对方球员的围堵下，硬是靠着灵活的转身把球送进篮筐。看台上的欢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夏知温的手心拍得发红，嗓子也喊哑了，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烫。
最后三十秒，比分还是平的。周驰抱着球在三分线外急停，对方两个球员立刻围了上来。他忽然一个转身，避开防守，手腕轻轻一扬，篮球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
“唰！”
篮球空心入网，哨声同时响起。
全场沸腾了。队友们疯了似的冲上去，把周驰团团抱住，往天上抛了好几次。他笑着挣扎，目光却越过人群，牢牢锁定在看台上的鹅黄色身影上，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
夏知温坐在原地，看着他被队友簇拥着，像颗被星光包裹的太阳。手里的汽水瓶早就空了，她却舍不得扔，瓶身上仿佛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庆功宴在学校门口的小吃摊。周驰被队友灌了好几瓶汽水，脸涨得通红，却还是扒开人群走到她面前，手里举着两支绿豆冰棍，包装袋上的水珠滴在他的白球鞋上。
“给。”他递过来一支，“说好的请你。”
冰棍的凉意顺着舌尖蔓延开，夏知温看着他咬着冰棍笑的样子，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甜。“你的膝盖……”她想起他被撞倒的画面，忍不住问。
“没事。”他把裤腿往上卷了卷，膝盖上果然有块红印，“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算啥。”
旁边有人喊他过去切蛋糕，他应了一声，却没立刻走，只是看着她，眼神亮闪闪的：“下周的选拔赛，你还来吗？”
“选拔赛？”夏知温愣了愣。
“嗯，去市里比的，赢了就能进省队集训。”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妈本来不让我去，但我跟她赌了，这次月考进前五十，她就同意。”
夏知温咬着冰棍，忽然想起他单词纸上的“persistence”。“我去。”她点点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把素描本带来，给你画张正式的肖像。”
他的眼睛更亮了，像落满了星星。“一言为定。”
夕阳把小吃摊的影子拉得很长，周驰被队友拽着去切蛋糕时，脚步轻快得像在飘。夏知温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冰棍慢慢融化，甜腻的汁水沾在指尖，像在心里淌过一条蜜河。
她摸了摸帆布包里的新素描本，忽然很期待下周的到来。或许可以用那支舍不得用的柠檬黄，给他画个亮闪闪的背景，再在他的球鞋旁边，画朵迎着光的向日葵——这次要画得更圆、更饱满，像个不会落空的约定。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些约定就像夏天的冰棍，握得再紧也会融化，留下满手黏腻的痕迹，让人在后来的日子里，一想起来就觉得又甜又涩。而那支亮黄色的马克笔，会在很多年后，被她从旧物箱里翻出来，笔帽上的颜料早就褪色，却还能清晰地想起，那个穿着鹅黄色T恤的下午，阳光有多烫，心跳有多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