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九点半,凌砚就坐在血液科候诊厅的长椅上。塑料椅面凉得透骨,他却手心冒汗,把书包带攥得变了形。九点五十,走廊尽头终于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砚辞穿着件浅灰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可凌砚还是一眼就认出他——走路时脊背挺得笔直,像株倔强的白杨树,只是步伐比平时慢了些,每走一步都像在蓄力。
“你来了。”苏砚辞在他身边坐下,帽檐下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很紧。
“你爸妈呢?”凌砚问。
“我爸忙。”他的声音很轻,“我妈……不在了。”
凌砚没敢接话,空气突然变得很沉。这时护士喊到苏砚辞的名字,他站起来时,凌砚注意到他的手在抖。
“在外面等我。”苏砚辞说,背影消失在诊室门后。
那一个小时,凌砚数着墙上的挂钟,秒针“滴答滴答”转得像要钻进脑子里。当诊室门打开,他“腾”地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
苏砚辞手里捏着几张检查单,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却努力扯出个平静的表情。“自己看。”他把单子递过来。
凌砚的指尖抖得厉害,检查单上的字像在跳,他费了好大劲才看清最底下那行——“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稳定期”。
白血病。那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眼睛。
他猛地抬头,苏砚辞正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手里拿的不是诊断书,而是张普通的体检报告。“多久了?”凌砚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去年查出来的。”苏砚辞把单子折成小方块,塞进裤兜,“现在靠药压着,医生说只要不恶化,能正常生活。”
“所以你总低血糖?那些药……”
“化疗的副作用。”苏砚辞点点头,突然笑了笑,眼角却泛着红,“别担心,我现在挺好的,按时吃药,定期检查……”
凌砚突然抱住了他。在这个弥漫着消毒水味的走廊里,他把脸埋在苏砚辞的肩窝,闻到了熟悉的薄荷香,还混着点淡淡的药味。苏砚辞僵了一下,随后慢慢抬起手,轻轻环住他的背,掌心带着点凉意。
“为什么不告诉我?”凌砚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服里,带着哭腔。
“不想被可怜。”苏砚辞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尤其不想被你可怜。”
凌砚退后一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烟灰色的眸子里,藏着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我不是可怜你。”他想说点什么,可那个吻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堵得他说不出话。
苏砚辞的眼神软了下来:“我知道。”他看了看表,“去拿药了,要一起吗?”
凌砚用力点头,指尖几次想碰苏砚辞的手,都在半空中缩了回去。走到药房门口时,苏砚辞突然停下脚步。
“那个……”凌砚挠了挠头,“你笔记本上写的‘不想让他知道’,是指我吗?”
苏砚辞的耳尖红了,像染上晚霞:“嗯。”
“为什么?”
“因为你会像现在这样看着我。”他苦笑了下,“像看个随时会碎的玻璃娃娃。我不想那样。在你面前,我只想是苏砚辞,是那个总考第一的讨厌鬼,是和你较劲的对手,不是……病人。”
凌砚沉默了。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平衡关心和过度保护,可他清楚一点:他不想失去苏砚辞,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凌砚终于问出这句话,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对手?朋友?还是……”
苏砚辞抬起头,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脸上,烟灰色的眼睛里像落了星子。“你觉得呢?”
“我觉得……”凌砚深吸一口气,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那个吻,对我来说不是意外。”
苏砚辞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对我来说,也不是。”
两人都笑了,走廊里惨白的灯光好像都变得暖融融的。
“不过,”苏砚辞突然敛了笑,语气沉下来,“这种病,说不定哪天就……”
“闭嘴!”凌砚打断他,眼眶红得像兔子,“你会好好的。我会盯着你吃药,陪你复查,你再敢晕倒,我就……”他卡壳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砚辞看着他,突然笑出声,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就怎样?”
“就再亲你一次!”凌砚恶狠狠地说,耳朵却红得能滴出血。
苏砚辞笑得更厉害了,肩膀都在抖。他伸手,轻轻握住凌砚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走吧,年级第三。回去刷题了,下次考试可不会让你。”
凌砚反手握紧他的手,十指相扣,好像这样就能把对方牢牢抓在手里。“等着被我超过吧,病号。”
他们并肩走出医院,阳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一层金边。凌砚知道,以后的路可能会很难走,但此刻,他看着苏砚辞被阳光晒得半透明的侧脸,突然觉得,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大的坎,他们都能一起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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