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胤迈入锋曜总部恢弘的大堂，径直走向那处巨大的弧形前台。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其中一位接待扬起标准化的笑容问道。
“你好，”陈胤的嗓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干涩，“我找谢总，谢寅州先生。”
“抱歉，我没有这个权限。”她的笑容毫无变化。
“我是瀚海科技的陈胤，请您务必通报一下。”他报上自己的名字，期待它能成为一张微不足道的通行证。
“非常抱歉，陈先生。我们前台没有权限直接处理通向谢总的访问请求。”
“如果您有重要事务，”她公式化地建议，“建议您通过官方邮箱联系总裁办预约，他们会按流程处理您的申请。”
连觐见的资格都需要经过层层过滤，而第一道关卡，他就无法逾越。
陈胤站在原地，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
他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僵硬着转身，却感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前台小姐那模式化的笑容，反复提醒着他的不自量力和彻头彻尾的失败。
就在他伸手即将推开玻璃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眼眸瞬时一亮，满怀期待地拿起手机，却发现是许缙，他的大学室友。
眼眸里的光暗了暗，按下了接听键。
“喂！胤哥！干嘛呢？我正好在你公司楼下这片儿见客户，刚结束。怎么样，出来喝杯咖啡？咱俩可好久没见了！”
“……不了。”
他顿了顿，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我……现在不在公司，有点急事要处理。”
“啊？这么不巧？啥急事啊？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陈胤回答得很快，顿了顿又觉得太生硬，补充道：“一点公事而已，很快就处理好了。”
“那就好，”许缙的语气轻松下来，又闲聊上了八卦：“哎，对了，跟你说个事儿，我今儿听说那个裴诚，不知是招惹到谁了，被人收拾得那叫一个惨，现在人还躺在ICU里没出来呢，能不能挺过去都难说。”
“裴诚？”陈胤微蹙了眉头，脚步在旋转门前顿住，“怎么会？我昨晚还见过他。”
“谁知道呢，听说是凌晨出的事，具体怎么回事也说不清，反正……伤得挺重。”
这时，陈胤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锋曜大楼侧面的专属车道出口，一辆迈巴赫S680Pullman正出声驶出。
他呼吸一窒，一个名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撞入他脑海。除了他，他想不出还有谁能拥有这辆座驾，并且能如此从容地从锋曜的腹地驶出。
“我现在有急事，回头打给你。”
他匆匆挂断电话，目光锁住那辆正平滑汇入车流的迈巴赫，脑子里什么都没空想了。
他使出全力，冲刺跑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发动引擎，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嘶吼，黑色宾利像一道离弦的箭，猛地切入车道。
车辆紧紧咬着前方那辆沉稳行驶的迈巴赫，终于，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车流刚启动的瞬间，他猛地一打方向盘，油门深踩。
车身猛地向右前方窜出，车身以一种极其危险的姿态，硬生生切入了迈巴赫的前方。
“吱——嘎——”
轮胎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两辆车险险地停住，宾利的车尾几乎要蹭到迈巴赫的前脸。
巨大的惯性让陈胤的身体猛地前倾又被安全带拉回，心脏在胸腔疯狂鼓动，他深吸一口气，解开车锁，推开车门，走到了迈巴赫前。
修长的手指在车窗上礼貌地敲了敲，五六秒的沉默后，那扇厚重的防弹车窗才终于降下一半。
“谢总。”陈胤的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
谢寅州微微侧过脸，露出半张冷硬的面庞，“有事？”
身后是无数刺耳的鸣笛声，汇成一片催促的浪潮，可陈胤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就五分钟……求您。”
谢寅州冷淡的视线扫来，“我以为，昨晚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鸣笛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陈胤感觉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稳。
他微微俯身，双手扒住车窗，这个姿势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体面也彻底撕碎，只剩下全然的卑微和乞求。
“求您了……”他重复道，“就五分钟。”
谢寅州漠然收回视线，下一瞬，车窗开始缓缓升起。
这无声的拒绝彻底将陈胤击垮，他的双手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颓然从车窗上滑落，无力地垂回身侧。
而同一时间，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位戴眼镜的男人。
他绕过车尾走向陈胤，公事公办地说：“您的联系方式。”
陈胤愣了一秒，心一下飘到了云端。他慌忙报出了一串手机号码，语速很快，生怕对方听不清或失去耐心。
男人面无表情地听完，微微点头，表示收到。随即转身，上了车。
然后，迈巴赫再次启动，绕过陈胤的车，平稳地驶入车道，汇入车流，迅速消失在视线尽头。
——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陈胤独自陷在宽大的办公椅里，手中紧紧攥着那只满电的手机。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久到手臂开始发麻，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回响，敲打着漫长的等待。
他在等一个判决。
一个他今日抛却所有尊严才换来的渺茫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串他报出的号码，似乎真的石沉大海了。
就在他近乎绝望之际，掌心中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来了。
陈胤的心脏像被骤然攥紧，又倏地松开，让他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晕眩。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按下接听键。
“喂。”
“您好，请问是陈先生吗？”
陈胤喉咙发紧，“我是。”
“好的陈先生，我是谢总的助理，周昀。”对方自我介绍得干脆利落，“谢总今晚在‘云涧栖庭’招待朋友，可以腾出一点时间见您一面。”
云涧栖庭，H市纨绔子弟和隐秘富豪心照不宣的寻欢之所，门槛高得足以将绝大多数人隔绝在外，以极致的感官享受和绝对的保密性著称。
“地址我会发到您手机上。到了之后，直接报谢总的名字即可。”
电话就此□□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响起，陈胤缓缓放下手机，双手撑在额头上，自我封闭了近两分钟，才猛然站起身，一把捞起衣服快速走出办公室。
车子最终驶入一条幽静的林荫道，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黑铜色大门前停下。
一名耳戴通讯器的安保无声上前，确认了车号和来客姓名，大门才缓缓滑开。
车辆顺着一道蜿蜒向上的柏油车道无声行驶了五六分钟，才终于抵达一栋庄园形式的建筑前。
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女人已经等在门口，车辆停稳，她上前一步，为陈胤打开车门。
“陈先生，晚上好。谢先生正在等您，请随我来。”
她引着陈胤走向最深处一处双开对门前，轻轻推开了一扇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瞬间，一个极度奢靡的内部景象映入陈胤眼中。
空气炙热又粘稠，雪茄烟雾、各种酒味、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交织扑来。左边是一个小型舞池，几对男女正紧贴在一起随着慵懒的节奏缓缓扭动。右侧是一张巨大的德/州扑克桌，散乱堆叠着高额筹码，几个男人搂着女伴，边笑边将筹码随意推入池中。
而最深处，谢寅州慵懒地陷在丝绒沙发里。
他穿着一件深色丝质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纽扣，指间夹着一支雪茄，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靠背上。
他身边，堪称活色生香。
一位穿着黑色薄纱长裙、身材火辣的女人正跨坐在他大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颈，饱满的胸脯紧紧贴在他的胸膛，正对着他耳朵呵气低语。
另一个穿着亮片短裙、容貌甜美的女孩则依偎在他右手边，姿态低微地替他斟酒。
陈胤的闯入，让门内的说笑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脚步，走向谢寅州。
陈胤最终在沙发前站定，距离谢寅州不过几步之遥，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衬衫上细微的纹理，以及贴在他身上那个女人纱裙下一览无余的身体曲线。
他强迫自己忽略这一切，“谢总。”
谢寅州仿佛没听见。目光落在怀中女人递到他唇边的酒杯上，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完全将陈胤视为一团无物的空气。
预想过所有难堪的场景，陈胤心底已是一片麻木。
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姿态放得更低，“谢总，打扰您了。”
黏在谢寅州身上的女人唇边勾起一抹讥讽，“哟，哪来的愣头青，这么不懂规矩？”
她轻笑一声，指尖在谢寅州胸膛上若有似无地画着圈，“见了谢总，不先自罚三杯赔个罪，难道还等着谢总起身给你敬酒不成？”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几声压抑的、附和般的低笑。
谢寅州没说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轻佻得像在逗弄一只宠物。
这细微的动作如同一个信号。
旁边立刻有机灵的服务生端着摆满烈酒杯的托盘上前，停在了陈胤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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