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见到云萱,迎面走来两个官家小姐,手挽着手,口中还念叨着:
“杨世子才和离没几日,怎么又有新欢了?”
云心听了这话,心下不安,连忙追了两步:“请问两位小姐,姻缘树那边发生何事?”
两个小姐在宫宴上遥遥见过她一面,原本还不敢确认,见她腰间的玉佩才认出她身份,行礼说道:“四王妃,杨世子在姻缘树下缠着傅家小姐呢!”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悻悻地闭了嘴,恨不得立刻脚底抹油。
说点闲话说到正主姐姐身上,大小是个王妃,谁家也不愿得罪。
万事成败就在这一个巧字上,今日越是不想让世子遇到云萱,两人越是遇上了。云心顾不上和两位小姐继续寒暄,匆匆点头带上小沙弥便赶去姻缘树。
树下人头攒动,有的是看热闹的小姐丫鬟,将里面围的严严实实的。
“二小姐飒爽英姿,本世子颇为欣赏,介时世孙的生辰宴,还请二小姐一定出席。”杨畚话语中带着欣赏,装得一副温润儒雅的样子,可周围的议论声暴露了他的真面目。
“杨世子这是又看上傅家小姐了。”
“不知道又要想什么坏主意。”
这些话也一并进了杨畚的耳朵,虽然恼怒,可相国寺是皇寺,在场的大小都是官眷,他不好发作混账脾气。
云萱颇为烦躁:“我已经说过两遍了,请世子让让,我在找长姐。”
云心身边的小沙弥见状喊道:“女施主,你家姐姐在这里。”
他这一句话破空而至,给人群劈开一条路径,云萱闻声而动,从那条小路利落地钻了出来,拉上云心直奔自家马车。
走过方才求红绳的佛寺,便是进门时那一片银杏树林,云心已经无暇再看周围的风景,脱口就是一句:“摔坏了吗?”
小妹这才反应过来,回头朝小沙弥一挑眉:方才的事你都告诉长姐了?
小沙弥被她那火热的眼神看得想跑,尝到几分做叛徒的羞窘,然而还没等行动就被云心拦在身后:“你不必看他,难道这事瞒得住我吗?”
云萱今日穿的是青色小袄,下身是同色长袴,虽然沾脏之后不大明显,可与树枝剐蹭,布料总有翻毛的地方,更不要说她袖口处的针脚已经松散了。
平日云心是不经常同小妹生气的,如今是真动了怒,冷着脸一路上只和小沙弥说上两句,其余时间便一言不发地走,云萱自知理亏,默默地在后面跟着两人。
由于傅家的马匹才到相国寺就找草料,小沙弥给单独安排了一个马厩,不用去和其它几家一起等,两人很快就上了车。
坐在马车上不一会,便听到云萱“哎哟”地呻吟一声,俯身趴到她腿上装可怜:“长姐,马车这一颠簸,我是腰也痛,腿也痛,借你地方趴一会。”
马车行动起来必然有些颠簸,她又是从高处坠落,腰背处不爽利是正常的,云心看她这副样子也没了脾气,隔着衣服替她揉按。
“往后别再冒险,长姐就你这一个亲人了。”云心手上动作着,举重若轻的说了一句。
腿上趴着的人不知是痛的,还是真明白了她的意思,埋首在她衣袂间闷闷地“嗯”了一声。
云心从衣袖中拿出木牌,递到小妹面前:“世孙的生辰宴,长姐想办法替你推了。”
杨畚色中饿鬼的名声在外,云萱虽然算是官家小姐中的一朵奇葩,可面对男女之事,躲是非总比惹是非要好的多。
这时云萱猛地起身,头发堪堪擦过云心的下巴,朝车夫喊道:“咱们先不回府,改道去清晖堂。”
云心担忧道:“还是摔坏了?”
云萱摇头,她是一点没摔坏,只是约好了给那位张先生看诊,中间被杨世子这么一打岔,差点忘了个干净。
清晖堂内依然排着长队,王医师手上忙个不停,不好分神来招待傅家的两位小姐,云萱身上确实不爽利,索性站在队伍中做了一回病人。
“小姐哪不舒服?”王医师手中正写着上一位病人的方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从树上掉下来…”云萱话还没说完,王医师猛然抬头,将她按到身后的榻上,拉好帷帐。
从高处坠落还能自己前来,还没事人似的排了半盏茶的队,这姑娘她可得好好研究。待王医师定睛一看,这位不是傅家二小姐吗!
前几次去傅家给老夫人看诊,她便知道二小姐与寻常闺秀不同,会些拳脚功夫,又见云萱神色轻松,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二小姐爬了哪里的树?”她手沿着云萱的脊柱捋了一道,在她身子酸软处一拍,“并无大碍,这地方有些拉伤,若是夜间疼痛敷上膏药就可以了。”
云萱急得对着她哎了一声,把人叫回来:“今日相国寺有位先生救了我,他可能有些痼疾,能否请王医师过去给看看?”
王医师这里每日病人就看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去外面看诊,她指了指外间排队的那些人,希望云萱能知难而退。
云萱管家这些日子多了些人情往来的经验,从善如流道:“待王医师闭店后,用我家马车给你接送回家,额外付诊费如何?”
从东市去相国寺路程不算太远,坐上马车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她想想便应下了。
两人从帐内出来,王医师提笔信手写了一副方子交给药童。
云萱办完事,拉上坐在角落的云心一同回了马车。
街上偶尔传来闲言碎语,竟然是和云萱有关的。
“你们听说了吗,方才在大理寺傅家小姐和杨世子……”
“说是两个人在姻缘树下纠缠不清呢。”
云萱装作没听见似的,半掀车帘朝外看去。
“哎,刚才上车时有个白衣侍卫经过,好像是长姐府上的。”
云心随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上下蹦哒的马尾不是谢宁还能是谁?
谢宁这份差事足花了他六七日时间。他先是去了怜香楼查曲妈妈的行踪,叶家大房没落后怜香楼便由二房接管,一并清退了曲妈妈和几个掌柜、小厮。
虽说是清退,却给足了银子将她们遣散回老家,谢宁疑心做戏,还特意去了驿站打听几人的行踪。
其中曲妈妈是泰州人士,离京城跑马不过一日路程,他便装作怜香楼的掌柜去泰州寻人,可谁知到了泰州却遍寻不得,邻里也说未见曲妈妈归乡,她自幼没了家人,也没人去衙门报失踪。
他隐隐察觉事情不对,就近去了另一个掌柜的老家,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结果。这几个人恐怕出了驿站便凭空消失了,而且更为巧合的是,这几人的家乡都没有亲戚,如今也无人报官。
简直就像是无声无息地被料理干净了。
谢宁应该直接回王府复命,他却鬼使神差的跑去傅家,等理智回笼时才察觉,自己已经身处赵娘子的闺房。
那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谢小郎君风尘仆仆地来我这,有何要事?”赵娘子一袭藕荷色罗裙,坐在镜前,他一错眼睛就能看到镜子里她的发髻,头上正插着他送的那支玉簪。
他一时组织不好语言,嘴里依稀吐出几个音节,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赵娘子被他这副样子搅得烦闷不已,拿了此前他送的一匣子花簪,又将头上这一支拔掉,递了回去:“谢小郎君不必觉得张不开口,这些东西价值不菲,收回去也是应当的。”
青丝散落,赵秋月原本都是妩媚风情的脸蛋被乌发衬得苍白肃杀。知道她将自己的意思误会了十成十,谢宁连忙摆手:“不…我不是,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曲妈妈的事?”
他这个问题倒把赵秋月问得一愣,难得不东拉西扯:“你打听曲妈妈的事做什么?”
谢宁将追查曲妈妈的去向这事从头到尾和赵秋月说了,当然对于追查的原因只能隐瞒不提,他越说赵娘子的脸色便越难看,几乎要将自己的下唇咬破。
她安静地听谢宁说完,认命似的闭了闭眼:“曲妈妈视怜香楼为命,她只给弟弟在泰州留了一处宅子,没有其它去处。”
谢宁所说若是真的,怎得一个活人凭空便消失了?必定凶多吉少。赵秋月畏寒似的抱紧手臂,起身点燃了屋内的香炉。
冷冽的梅花香填满了房间,她如同飞蛾扑火一般靠近香炉,眼看着肉皮就快贴了上去,被谢宁一把拽离。
她的手是湿冷的,几乎僵住。
谢宁想到此前自己去怜香楼打听赵秋月的事:当年赵家获罪,女子沦为官妓,不得赎身,是曲妈妈花了大价钱将她买到怜香楼,她才有摆脱花楼的机会。
思绪万千之际,不禁脱口而出:“王府定然会再去寻她的,是生是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怀中的女子不住颤抖,谢宁在她身后,依稀听到几声哽咽。他说完这一句话,赵秋月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做派:“谢小郎君还是先给王爷交代吧。”
她眼角泛红,依然故作轻松,款款走向妆台,重新盘发。
“秋月,我来给你赔礼了。”门外响起傅云萱的声音。
谢宁一时间慌了神,他来时走得不是正门,做了一遭“梁上君子”,如今正主来叫门,他又不知道该躲去哪里。
赵娘子破涕为笑,他这会还真活像个来偷情的小郎君,指了指屋后的窗户:“不送了,谢小郎君。”
眼见赵秋月要去开门,谢宁只好顺着窗户翻了出去,身后还传来一声:“秋月,你这屋子熏香还关着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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