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青下了班又回实验室待了一会,大石不考勤,实验室几乎没人,正好能静下心来整理即将投稿的论文。等做完这些,天已经擦黑了。
手机里多了钟明洲的很多条消息,倒是没再发看房视频,从两个小时之前每隔十分钟问他一次什么时候回家,说自己手机快没电了没带充电宝。最后一条消息是五十分钟前,他说在附近一家donki逛逛,让展青来找他。
真不想找。
展青向后躺在椅子里叹了口气。
“哟,展哥在呢啊,我回来取东西。你这是愁什么事呢?晚上要不要去玩玩?”
哼着歌进门的是实验室的另一位中国人同学,一个什么二代,叫王荣祖,长得肥头大耳,性格倒是开朗,但展青嫌他太自来熟,玩得也花,不太喜欢掺和他们的组局。
于是他回答道:“不了吧,这几天我表弟来了,我一会儿去donki找他。”
谁知道王荣祖直接走了过来,搂着他肩膀说:“表弟来了啊,多大了?来玩吗?正好我也没约好人呢,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太麻烦了吧?估计也就是去买点儿日用品,早点回家收拾睡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王荣祖不以为然地拍拍他,“你平时实习忙得很,在实验室都见不到你,难得今天时间早,表弟爱吃啥?今晚我请客,喝酒去吧?他成年了吧?”
说话间,他已经开始看附近的烧鸟店了,展青不好再推脱,只好跟他一起出了门。
一路上他再给钟明洲发消息,对面一条都没回,估计是彻底没电了。他正发愁donki里那么多层人挤人怎么找呢,一抬头,一张熟悉且讨厌的虚伪笑脸骤然出现在视野当中。
“展哥!”
“哦!表弟!”没等展青反应,王荣祖已经先上前一步和人勾肩搭背上了,“你好你好,我跟你哥是一个实验室的。我叫王荣祖。我听你哥说你刚考上东大,还是本科,还是学计算机的?太厉害了吧?”
钟明洲看看他又看看展青,加深了那个笑容:“荣祖哥。对,我是他表弟,我叫钟明洲。”
“嗐,你叫我肥龙就行,他们都这么叫,”王荣祖挤着肉乎乎的眼皮,冲钟明洲露出一个懂得都懂的笑,“年轻,聪明,高材生,还长这么帅,在东京上学这几年可有福享了,哈哈哈……我跟你讲,樱花妹真的和……”
“啧,”展青怕他开始讲自己那二两肉的事,不中听,赶紧打断他,“进去转转吧,来都来了。”
donki的陈列很杂乱,货架密集,因为能退税,所以即使不在旅游区,游客依然不少。展青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打算去楼上买条毛毯买管牙膏,再买盒膏药,按鼠标累得他手腕酸疼。
跟钟明洲没什么话可说,展青干脆把他俩丢在后头,自己走得很快。偶尔听见身后传来两句聊天,王荣祖正给人传授如何在飞田新地找高质量的经验,而钟明洲竟然接受能力良好,很快就适应了聊天节奏,讲起自己在瑞士飞叶的感受,俩人那叫一个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展青合上眼皮翻了个白眼。
donki是个超大连锁百货,一二楼是些零食日用品衣服药妆,到了三楼楼梯口,就摆上18岁以下禁止入内的提示牌了。展青回头,果然看见王荣祖挤眉弄眼地跟他说:“走啊,上楼看看。”
“……”他铁青着脸跟俩人屁股后头上了楼。
王荣祖读书读得吊儿郎当,这方面却如狼似虎如数家珍,二百多斤的体重,爬楼梯健步如飞。钟明洲没追上去,而是放慢了脚步,等展青跟上来,才在他耳边轻轻说:“原来我是表弟啊。”
“……滚。不然我说啥?我妈认你做干儿子,认你爹做干老公?”
他说这话是气话,恨他妈不争气,这么大岁数了晚节不保,舔狗一个。钟明洲爷俩到底有什么好?爹是个啃女人的老白脸,孩子是个察言观色的小白脸。
钟明洲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展青看了他一眼:“你在瑞士飞那东西?”
“啊?哦,试试玩的,毕竟地域限定嘛,去都去了,体验一下。”
展青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早晚把你体验死,等着吧。”
货架上的碟片称得上琳琅满目。展青自认为已经对这种霓虹特色免疫了,但带着钟明洲来逛,还是尴尬得目不斜视,假装手机上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要不这个礼拜都在公司加班吧。他想。
钟明洲倒也没纠缠,见他闭嘴不愿意再聊,走上前找王荣祖探讨人生去了。
“这个带劲儿,我还是喜欢这种经典款。”
王荣祖的声音很大,展青下意识抬头去看,俩人正对着一墙丝袜指指点点。
“你知道吗老弟,日本的丝袜质量很好的,该耐磨的地方耐磨,该脆弱的地方嘛……嘿嘿,你懂的。”
操,这个不教人好的油腻老流氓,等不到毕业就得马上风。
他看到钟明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然后老实说道:“比起丝袜,我更喜欢西装,领带,嗯,那种。”
王荣祖笑得很猥琐:“哦,制服OL是吧?想不到你小子玩这么花啊,回头我给你推荐几个——”
“推荐几个什么?”展青冷冷插了一嘴。
王荣祖的眼睛就滴溜溜地转:“我说的是碟片,碟片!放心啊,我不会带坏小孩的,你这假正经,哈哈哈哈……”
“……”
展青心说谁像你,想了一下,自己也觉得心虚。他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和尚,不过自己解决比找人解决洁身自好多了吧!
从donki出来已经快十点,王荣祖要去酒吧,展青就暗暗有些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地方,也没时间没精力去,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花这冤枉钱,参与没意义的社交。
正愁怎么推脱呢,就听见钟明洲笑嘻嘻地说:“龙哥,我才十八呢,没法去那种地方。”
“没事儿,哥有招儿。”
“那也不好吧龙哥,”钟明洲冲着展青这边眨眨眼,头向王荣祖更偏了偏,“我哥回头该向我爸告状了,他管我可严了。”
又压低了声音说:“等我入学安顿下来,我再和龙哥约,偷偷地。而且龙哥你看他穿那么正式,怎么去玩啊。”
王荣祖被他一口一个龙哥叫得直乐,瞅瞅他哥的西裤衬衫,再瞅瞅钟明洲的时尚连帽卫衣,显然后者更符合他的交友品味。王荣祖于是跟他对暗号似的碰了个拳:“你哥就是太无聊,成天不是上班就是上学的,白白浪费留学的时间了。那成,你不是加了我联系方式了吗?回头有空约起啊!”
“好嘞龙哥。”
钟明洲目送他消失在街道拐角,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回头来找展青。
这位无聊老古板哥正抱着胳膊黑脸瞪他。
“……哥。”
展青轻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钟明洲大步追上他,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没说话。
回家要穿过一段电车铁轨,两人走到路口的时候刚好赶上列车进站,路口的升降杆叮叮当当地降下来,几个赶车的日本人擦身跑过。
展青只好跟钟明洲并排站着等待列车呼啸而过,听他故作新奇地感叹“跟动漫里一样哎”。
……太特么能装了。
“下午又去看房子没有?”他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
“哦,看了。”似乎是想起上午展青激动的回复,钟明洲顿了一下,补充道,“看了几个开间,小的。差不多已经选好了,打算再谈谈。我想了一下,确实没必要租两居。”
“嗯,”这小子还算通点人性,“别乱花钱。之后用钱地方多着呢。”
其实就算乱花他也管不了,钱攥在人家手里,他还能扒开钟明洲的手指缝往外抠不成?
钟明洲却来了兴致,跟他讨论起屋子的朝向,家居,家里的配饰,厨房用品……
耳朵疼。自己刚来的时候有这么雀跃吗?第一年来日本的时候他还没上学,跟朋友合租一间做小生意,一边忙着申请。要是像钟明洲这样天真激动,他哪还能有学上了。
现在虽然有了点积蓄,节省的习惯却改不掉了。他也不认为有什么改的理由。
展青嗯嗯啊啊敷衍着钟明洲的话,思绪早就跑不知道哪里去了,直到路过楼下的便利店,瞥到钟明洲往店里张望的小眼神。
呵呵。
“哥?怎么停住了?”
钟明洲跟着他进了便利店:“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
“要买哪个,选吧。”展青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收银员身后墙上的玻璃展柜。
钟明洲怔了一下:“我没在看烟……”
他从小就没什么事能瞒过展青,明明展青这么躲着他不在乎他不待见他,仅有的每次见面他仍然觉得自己无处遁逃,像在裸奔。
“……我不太懂日本烟。随便拿一个吧,就那个,”他抬手随便选了一个,跟店员说,“127号。”
“那个只有三毫克,你抽起来应该过不了瘾吧?”
钟明洲更错愕了:“?哥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以前也在便利店打过工。”
原本转身拿烟的店员看看展青又看看钟明洲,手也不知道该抬还是该放,只能反复用所有便利店店员都一样的笑容催促他们。
“没事,就那个吧。”钟明洲又用日语对店员重复了一遍,又顺手买了盒口香糖,想付钱的时候一掏手机,自动关机了。
“……展青哥。”他把黑屏冲展青晃了晃,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货居然还有不好意思这种情绪,那刚才跟肥龙探讨小电影艺术的人是谁?
展青好笑地抬起一边眉毛,扫了码。
给钟明洲买包烟至少比去夜店玩经济划算多了,而且烟只毒害这个不知轻重的混小子一个人,就当买个清静。
“不能在我屋里抽啊。”他边付账边说,“去阳台,要么外边。”
钟明洲答应地很殷勤,那股假装好好青年的语调听得展青犯恶心。
钟明洲手里还拎着donki的塑料袋,老实地站到玻璃门口,面向门外不动了。
一秒,两秒,五秒。
展青在他身后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你在等什么?”
说着,他伸手按下门上的按钮,开了门。
钟明洲:“……”
展青看着他的窘样儿,噗嗤笑出声来。不得不说,这是他今天最高兴的一刻,看钟明洲出丑他就高兴,要是钟明洲从小都这么丢人就更好了。
可惜他没真变成个傻子,也并不是真需要自己。他释放友好的烟雾弹,最终目标是让展风华心甘情愿给他花钱。
他总有这样的本事,展青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独生子,亲儿子,可他越是对这个家的编外成员不管不顾,家里的编内成员就越是不高兴。
回家后,展青把毯子丢到地上,又从衣柜底拽出个学校搞活动送的靠枕,冲钟明洲使眼色道:“晚上你睡地上。”
钟明洲蹙眉,拖起长音:“啊?为什么啊。”
他在国内肯定就用这副表情骗展风华的钱。
展青这么一想,刚刚被勾出来的一丁点心软全烟消云散了,他踹了钟明洲一脚,边往浴室走边说:“床睡不下,再这样你一天赔我五百上班费。”
钟明洲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收起表情,老老实实地展开毛毯。刚买回来还没洗,说不定都没展青地上干净……目光又流连到床上,床多好啊!又热又软和,虽然一早上起来得挨顿打。挨打也挺好的。
展青头发吹个半干就出来了,钟明洲看着他被头发打湿的发红的脖子和耳朵,竟然有点晃神。
“你洗吗?”展青问他。
“哦,我今,今天先不洗了。”
展青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往床里倒去。
“哥,你手怎么了?”
“嗯?”展青抬了抬胳膊,明白他问的是那贴膏药,“哦,没事。”
“受伤了?”
“不是。手腕疼,贴一下。日本膏药挺好用的。”
“那给我也贴一个。”
展青侧过身看他:“你要贴哪?”
钟明洲坐在地上指指自己的嘴:“跟肥龙讲了一晚上话,嘴疼。”
傻缺。展青翻了个白眼,接着玩手机。
钟明洲又问:“他跟你关系很好吗?感觉他不像什么好人。”
“你也知道啊,你俩不正好臭味相投么。”
“哥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只是不想得罪你的朋友。”钟明洲瞪大了眼睛,“而且他长得也很油腻,眼神那么浊,估计功能也不太行,跟他上床的女的都挺倒霉……”
这小子真的话很多。
展青坐起来,从床头抽了帖膏药,“刷啦”撕开,拍在他嘴上,把灯也顺手拉了。
“睡觉。”
钟明洲:哥哥的膏药拍过来的时候,首先传过来的是哥哥的香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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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心机绿茶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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