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箓影用灵力探查过她的识海,这女子只是个凡人,没有她所寻之物。不过……她身上的鬼气很重。
此处鬼灵他们困住了一只,几日前探查也只发现一只。刚刚那鬼影,他们竟然没有一丝察觉,就那么悄无声息的靠近,又或者一直在此。
到了的街道上,商贩吆喝着,人群如河水流动,四处的点着灯笼,红通通一片,热闹非凡。凡溪慢慢平静下来,只是手还在微微发抖。
“鱼姑娘怎会来此?”她的声音本是如溪水流淌般清脆,此时刚从恐惧中醒来,有些暗哑。
“来寻我姑姑白染霜,家中命我二人前去仙门拜师,多年未见,顺道来拜访。”
凡溪带她往一家酒馆走去。小厮见是凡县丞的小女,好歹也算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指不定哪天就当上县令爷了,于是赶紧迎上前。
“哟!是凡小姐啊!您请!”他满脸谄媚,笑容像刻上去的一般,没有一丝落下。
此地相较偏远的泣翡来说比较繁盛。她们上了二楼,二楼包间可以看到一楼,夜里有歌舞表演,许多当地的有些权势的都会来此。
“凡溪小姐怎会去深衣巷,是有何故人在那处,前去拜访?还是其他。”
凡溪神情有些慌张,似是恐惧未离,又定住眸子。
“小姐不必担心,鱼符已经去追那东西了,这几日都布置好了,明日我们便去任府布阵除鬼,不过……”她顿了顿,看起来很是疑虑:“不过还需姑娘将事情原委告知,它们缠上你是何时候。”
凡溪听到终于能摆脱,眼眶微微泛红,眼底闪过的欣喜被水光盖去。
“不瞒鱼姑娘,一年多前我夫君一家被恶鬼附体,他将全府上下都杀了,”她满目惊恐,眼底憎恨难隐。一阵异风吹灭包间所有火红的灯盏,“嗒”一声,幽绿的烛火亮起,仿佛一双双竖瞳的眸子,凡溪忽然乱起语来:“都是他们害的!都是……”
她越说越小声,慌了神,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眼底闪过狠劣,所有的字快速到像叠在一起一般:“都是他们,都是唐泗水害的,都是他们……”
唐泗水?!
鱼箓影只听清了这三字,想起初次询问她时,她总是避开什么。询问她儿时至现今有没有遇见什么怪事,她先是惊诧,又平静下来,恍若无事发生一般叉开题。
鱼箓影身侧微抬手臂,食指与中指并拢伸直,其余手指握拳,一个翻转,青蓝色光芒掠出。
“啪”一阵阵木珠落地,清脆明晰,声音回荡在包间中,后渐渐远去。凡溪整个人定在那里,像是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抽离,片刻,应该是清醒过来了,环顾四周,烛火是橙红色的,方才的幽绿仿佛是错觉,她看向鱼箓影。
“鱼姑娘……”
“凡溪小姐是何时佩戴此乌木珠的?”她微微笑起,持着壶耳将倒了的茶推向凡溪。
“五、五年前,我夫君赠我的,这东西可是有什么问题?”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握紧茶杯,让温热感漫延全身。
“倒也没什么问题,这珠子是看着倒是旧的,只是腥味难去,不像是旧物,纹样像是刚雕琢好的。”鱼箓影捻起一颗珠子,珠子每颗都雕琢着奇怪的文字,其中有一块不一样,雕琢着饕餮。
她凑近闻了闻,黑珠透着红,腥气弥漫,偏淡。原先未断时她确实没察觉出什么,乌木珠自古便是辟邪的东西,现在这串断了,原本藏着的东西反而全冒出来了。
很重的邪气。
与入魔不同,邪气乱人心智,让人癫狂。对凡人来说是邪魔入体,能使修道人士与其他种族无法控制自己,同走火入魔无异;对于现今的仙人恐怕都难以完全清除与控制,至于魔族,同属月阴一面,虽然有利,但是时间长了迟早难以自控。
“腥味?可是我拿到手时是檀木香啊,现在已经没有气味了。”凡溪闻不出来,她想着许是常年佩戴香囊等香料,将气味盖了去,也就没有再理会。
“不知为何断了,断了便断了吧。”凡溪笑道,丝毫不觉是被鱼箓影弄断的。
“那小姐接着说吧,唐泗水你认识吧?”
对面的人神色一紧,脸上瞬间失了颜色。
她似是不想开口,鱼箓影又平静道:“凡溪小姐,我等只是修为低下的修士,若不清楚原委,功其心,恐难以完全收服那恶鬼。”
“既是鬼怪,怎又会通人性呢。”凡溪眼中有挣扎,她将空杯握紧。
“万物有灵。”鱼箓影简答。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方才得知他是姑娘您姑姑的孩子,我怕……”惶恐不安地看了看一楼。
没想到凡溪知道白小姐姓名……
鱼箓影想了想,十六年前,她重伤躺在白家,意识模糊时,总有个矮小的身影在榻边晃。她时常听见那稚童说着自己与母亲的事,于是便知晓了白姑娘的姓名。待她醒时,不见二人,伤势好了一大半,鱼符那边还有急事,她必须离开,只好留下自己的本命玉牌与一封信,来日报其恩,不料一晃过去了十六年。
“无碍,小姐但说无妨。”
凡溪犹豫着开口:“唐泗水十四年前来的落霜县,与我和我夫君同在清宣书院读书,清宣书院的先生好为人师,泗水郡无论何种家世都能进书院。唐泗水自小便爱慕我,我们同岁,十二岁时他救过我,这我认,可是他四处宣扬说我要以身相许,是我夫君出面,才让他们闭嘴。十六岁那年,他……”她说着眼中泪水翻腾,面露痛苦,手捂住心口,有些气急:“他让我失了……是我夫君及时赶来,救了我,才、才瞒下此事,后来他想杀了我,将我推下山崖,至使我昏迷了两年。”
今日早晨,他们去过清宣书院,教书的王先生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事,只知六年前凡溪嫁入任府,以及人尽皆知的半年前任王府走水,除了凡溪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所以那恶鬼是他?”鱼箓影反问。
“我也不知道,”她摇头,视线往一楼看去,鱼箓影随之看去,凡溪肯定道:“五年前唐泗水从桥上跌下去,意图将我一同拉下去,而今这些东西,也许就是他!”
一楼乐舞声层层叠叠,客人们欢呼雀跃。坐于左侧的锦袍人一抬手,歌乐声停下。一个蓝衣女子上前,坐到乐师的位置,手拨琴弦,悠扬的乐曲回荡在酒馆之中,闻曲之人无不赞叹。
鱼箓影想起辰时清宣书院,那个于竹亭弹奏的女子。
“白姑娘一家被任府的人害得不浅。”她声音清冷沙哑,不带情绪。
“我听闻两年前任府走水,只有凡溪小姐您活了下来,可否告知当日发生了何事?”鱼箓影视线扫向她。
凡溪十七岁生辰时跌落山崖,十九岁才醒,因受伤躺两年错过了婚期。听闻任北等了她两年,于是与任北定下婚约,期间被唐泗水阻挡,年末了成婚。
五年前,落霜县被大雪覆盖,河流未冻上。凡溪约了唐泗水在北街浩宏桥上相见。
“五年前我约唐泗水相见,那日正巧是唐泗水二十岁的生辰,我想着做个了断,让他不要再来缠着我了。”
“不料我夫君不知何时知道的,我赶去时便见他们在桥上打了起来,极力劝阻无果,唐泗水不小心跌了下去,他死了,死时一双眼瞪着我,像是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一样。”她忽然打了个冷颤,双手交握捏紧:“他死那年,我才刚刚嫁入任府一年,因为他的事,我日日夜夜难以入眠,夜里总是有东西在房间徘徊,一个人时,总感觉有双眼睛一直盯着。”
这时一楼琴乐忽停,凡溪心中一惊,杯子跌落在地上,仿佛因她所诉皆虚而寂静下来,方才的琴乐都变成了审讯时衙役敲地的棍声,无数的眼睛窥伺着,诡异极了。
她视线扫了一圈,一切如常。往一楼看去,原来是那锦袍男子拉着琴师离去,她认出了那是她的老师南浅浅。掌柜的拍了拍手,重新叫了新的乐师。
鱼箓影端茶至嘴边未饮,在她看过来时才抿了一口。
乾坤袋开始边烫,一瞬又冷下来,她惊诧,闭目感知。
是鸣生玉。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楼下,灵术感知却无异样。
“那奏琴之人是我的老师,名唤南浅浅,书院中无人不敬佩。”凡溪等着她。
鱼箓影静默,这凡溪奇怪得很。
“凡溪小姐,莫要虚言,凡家近来徘徊的妖鬼似乎无法伤你。”
被困在凡宅的那只,身上全无戾气。
“我夫家得过仙人指点,夫君会些术法,爹爹说这里死去的人无法离开,于是……”她攥紧衣袖,将布料扭在一起。暗自想着,修行之人本就爱惩恶扬善,不会不管她这个凡人的。于是她便故作镇定,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小心思:“就将那些人的灵魂困在后院井底了,有些厉害的夜里会偷偷出来,我夫君施法让他们听话,伤不了我,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三年。可是……两年前走水,他们全部跑出来了,还杀了我夫君,让、让我夫君死无全尸。”
她父亲说鬼灵人魂无法离开?鱼箓影记得岁冥说过普通修仙人士,恐怕都不知道这片地界,或是漠江域的底细,又或是分界之事。
她说着,眼睛擒着的泪不可抑制的涌出,哭得撕心裂肺。
“鱼姑娘,求求你一定要帮我,它们整日缠着我,我父亲他们都不信我,说只是我臆想。”
她起身站起,屈膝想要跪下,被鱼箓影眼疾手快的扶了起来。
“凡溪小姐放心,既收了报酬,自然帮你。”她勾唇浅笑,眼眸去淡漠无波:“今日也晚了,小姐先回去罢。”
“好,多谢鱼姑娘!”
告别后,鱼箓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思片刻后也起身离开。
月入中天,落月满城;万里无云,辰星闪烁。城中街道空无一人,灯火暗淡。
落霜城东,任王府后院。
这里被大火烧得只剩院墙,断壁残垣中唯有后院的井完好无损。井随着时间已变得斑驳混浊,许多蛛丝缠着井边、井口,井上的木架被啃食,腐烂得只剩空壳,早已跌在井边草丛里,旁边木桶还盛有水,应是这几日的雨水,暗绿色的东西贴着桶内侧。
鱼箓影站在井边,一道黑影突然闪现,气息微弱不可查,她下意识拔刀袭去,被对方攥住手臂,刀停在对方颈脖前一指距离。
入眼的是一双漆黑如墨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额边碎发随风飘动。
“鱼符?”她放下手,鱼符随之动作。
他身上的气息近似凡人,原本以为是凡家派来的人,想捉来问问。
“主人。”
“你捉到那妖鬼了吗?”
“没有。”
她盯着他看了看,手抚上他眉心,心微沉,他额前的血滴纹淡薄,刚刚才消去。许是中途受的影响,邪咒复发。现今鱼符又恢复他们再遇时的状态了,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对于所有事情如同木头般没有反应。
“我要下去看看,你帮我守着。”
“嗯。”
鱼箓影跳下井,一道白光刺得她眼睛无法睁开。片刻后,她来到一个异常空间中,地上是一片水,她像是走在海面上,身后有一颗银白的大树,周身被血色锁绳缠绕,树冠上漆黑几点,是灵体。
突然,银白藤条向她袭来,她侧身躲开。狂风大作,海面卷起水柱,树叶随风飞舞,遮蔽视线,藤条四面八方抽来。
鱼箓影抬手抬手于胸前,两手食指与中指相合。
“灵火作刃,炎力攒聚,邪灵俱崩。”两手向外一挥,四周银叶被焚尽,化做金光散去。
她并不理会通天的水柱,只是往银树走去,眉心浮现血色昙花,一步,海面瞬间冻结,四下静谧,再无波澜。
银树抖落银色光点,而后与海面一般寂静。
“出来吧,维护一群鬼灵对你有什么好处。”鱼箓影看着那银树上的赤色锁绳,面色凝重,她不喜这类东西。
似是惧怕她,红绳又抖了抖,又平静下来。
“不出来?那我将此处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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