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的话,那就老老实实,安守本分。”赵令徽将匕首猛地戳到案几上,震得案几抖了几抖才稳下来。
蒯彻吓得打了个觳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也别以为大将军好说话,我就好说话。”赵令徽眉眼间浮现狠厉之色,似是吃人的阎罗一般,在那张看似温和的脸上格外阴森,“你几次三番撺掇大将军自立,不过是觉得待大将军自立之后,你也能高升,不必屈居人之下。”
“但是,”赵令徽咬重了字眼,眼刀射向他,“你这是把大将军置于不忠不义之上!退一步说,你知道每天都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大将军吗?你知道你的这些话传出去,你是什么罪过,大将军又是什么罪过吗?”
“你想要高官厚禄,想要荣华富贵,没关系,我理解。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好好效忠汉王、大将军,一样都少不了你的。”赵令徽恶狠狠地,眯了眯双眸,“倘若你再有这样的荒唐言论,大将军或许狠不下心惩戒你,但是我……”
停顿下,赵令徽声音恢复了往常的缓和:“你知道的,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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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蒯彻被你吓得哇哇大吐,回去就没出帐子?”韩信趁给赵令徽递上竹简的空隙道。
“怎么?”赵令徽挑眉,瞥他一眼,“你心疼他?那你照顾他去。”
“他是你的长史,要为你驱使。他若病了,岂不劳累你?”韩信笑着解释,“我是心疼你,我心疼他作甚?”
“他几次三番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没直接杀了他,已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你不处置他,不代表我眼里容得下沙子。”赵令徽冷笑,“若非他有几分真本事,你以为我会留这种异心之人至今?”
“令徽,我才不是为他说情的。令徽自有自己的主张,他大胆在先,本来就该罚。”韩信凑上前,手轻轻按在她肩膀上,给她捏着肩膀,“你想做什么,我不会阻拦,我只是恐你生气,气坏了自己。”
赵令徽放下手中的竹简,拍了他一巴掌:“说话便说话,凑那么近做什么,成何体统?”
扯破那层纱之后,赵令徽懒得跟他装什么好属下,更懒得跟他演前世的温柔小意,索性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韩信笑嘻嘻地,被她推远了也一点都不恼怒:“我心疼你。”
“你若是心疼我,就给我把蒯彻管好,别让他有不该有的心思。”缓和下语气,赵令徽道,“这也是为你好,你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唯恐你不出差错。我知道你性子好,待人和善,也珍惜有才之人,但是不能一直纵容他们。”
“我会管好他的,不会再碍令徽的眼。”韩信放低了声音哄她,“莫要再气坏自己。”
其实,他先前严加责罚蒯彻一次了,没想到他存了这样的心思。本来他打算再罚他的,正好被令徽遇上了。
赵令徽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关中穴:“秦甲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从去年提出来,到现在,已经拖了一年之久,不能再拖下去了。
赵国已定,在巨鹿的那些秦甲,也该见见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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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过去,当年埋二十万秦军的地方,已经完全被夷为平地。多亏钟离昩和景易的指引,赵令徽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地方。
初听闻赵令徽要去挖秦军的战甲这个主意,钟离昩两个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什么歹毒之人能想出来这样的主意!
韩信看他:“不许对司马无礼,再瞪给你挖了。”
钟离昩愤愤不平地收回眼神,再歹毒也不过当年下令埋了二十万秦军的项羽。
钟离昩吹胡子瞪眼,极不情愿地跟着赵令徽来了巨鹿。
赵令徽确定大概位置后,一声令下,将士们就埋头苦挖。
“挖出来了!挖出来了!”
当年项羽没有埋地太深,所以没挖多久,就挖到了当年秦军的尸身。
当年的秦军已经化为了枯骨,拂去秦家上的泥土后,阳光下,秦甲依然熠熠生辉。
“不是吧……这也行……”钟离昩不可思议地嘀咕,还真让他给挖出来了。
景易嫌他话多,看他一眼,钟离昩埋头挖起来。
秦甲被剥下来,秦军的尸骨被堆放到一边,有零一群将士讲他们装上牛车,运送到另一处。另一处,是赵令徽押着蒯彻选的一个风水宝地,重新给秦军将士的尸骨安葬埋下去。
在赵令徽的指挥下,将士们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中的事情,没出一丝乱子。
第九日,二十万秦军的尸骨全部清理完毕,清出秦甲五万件,损坏破旧三万件,可以直接用的是两万件。
赵令徽领着将士们祭拜了二十万秦军的新坟,将原本的大坑掩埋好,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回了井陉。
在军营前,撞上了王离领着陈贺、孔聚从荥阳回来。
远远地,赵令徽就看见了他们的人马。
景易连着看了赵令徽好几眼。
赵令徽:“……”
赵令徽笑着看她:“景将军有什么直言就是。”
景易:“你不躲他?”
赵令徽坦坦荡荡:“这有何好躲的?”
景易:“他曾是秦国将军。”
赵令徽:“但他现在是大汉的将军。”
陈贺率先发现了赵令徽,一夹马肚,几息就跑到了赵令徽马前:“司马!”
陈贺激动地险些从马上跌下来,还是让景易伸腿拦了下他才坐稳。
“武陵君,见了本司马这么高兴呐。”赵令徽端坐马上,说的一本正经。
武陵君,是陈贺的封号。
陈贺嘿嘿傻笑:“说起来,小半年没见司马,哪能不想念。”
赵令徽斜眼睨他:“擅自脱离队伍,王将军不罚你吗?”
“王将军也想念司马,这都到咱门前了,王将军不会斤斤计较吧……”陈贺越说声音越小。
“擅自脱离队伍,三十杖。”王离此时也打马到了他们面前,声音冰冷地没有一丝感情。
陈贺脸一下子垮下来了。
“好啦,别逗他了。”赵令徽笑着,“王离,几个月不见,你竟然也会开别人玩笑了。”
王离脸诡异地一瞬间就红了:“司马……”
“走吧,大将军在前面接我们呢,别让他等久了。”赵令徽微微一笑,驱马上前。
王离驱马,路过垂头丧气的陈贺时,低声道了一句:“下不为例。”
陈贺猛然抬起头,王将军的意思是,不罚他了?
赵令徽在前面暗自发笑。
真好。
到军中下马的时候,陈贺皱了下眉头,被赵令徽看见了。
晚上,接风宴散了,赵令徽逮住了陈贺:“你左臂怎么了?”
陈贺神色慌张,含糊其辞:“没、没什么司马……”
“给我看看,怎么了。”赵令徽绷着脸,不容拒绝。
陈贺神色慌张:“我没事司马……”
“我说你有事了吗?”赵令徽冷笑,“陈贺,你向来不会撒谎的。给我看看。”
陈贺瞬间蔫了似的垂下头。
“司马,我来替他说罢。”王离忽然从帐子后面转出来,“司马别怪他,是我不让他说的。”
王离就把在荥阳,淮南王英布几次三番挑衅侮辱他们,乃至射了陈贺一箭的事情,简单地给赵令徽说了。
“英布。”赵令徽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刻在心里去,她眸子猝然沉下来,月光下,泛着冷冷的杀意。
那是陈贺从未见过的。
陈贺完全不见了之前的神气,垂头丧气的:“司马,都是我的错,是我做的不够周全,你别……”
陈贺心里虽然对英布有气,但他不想让司马为难。
“不,不是你的错。”赵令徽打断他,“是他的错。”
赵令徽把手按在王离肩膀上,拍了拍:“王离,你做的很好。”
王离垂下眼,没说话。
“可还疼吗?”赵令徽把手搭在陈贺胳膊上,眉毛蹙起。
“不疼了,不疼了。”陈贺头摇的飞快,为了证明他说的话的真实性,他还用右手拍了拍左臂,不料正好拍在伤口上,疼地他呲牙咧嘴。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那么快就好。”赵令徽低缓了眉眼,轻声安抚道,“既然回来了,就不必那么紧张、小心,也不必那么多规矩,和从前一样就好。离伐齐还有几天,我替你给大将军告假,你好生将养着,不必日日出来了。晚些时候,我让医长给你送药过去。”
陈贺张口想要拒绝,对上赵令徽柔和的目光,顿时又泄了气:“多谢司马。”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很窝囊。
“你受委屈了。你不要多想,也不要自责。这笔账,我们会讨回来的。”赵令徽叹口气,“天色不早,还要养伤,你去歇息吧。”
陈贺一步三顿地离开了,便剩下了赵令徽和王离两个人。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王离率先开了口:“司马去巨鹿了?”
“你会因此记恨我吗?”赵令徽也不和他打哑谜,单刀直入,“那毕竟曾是和你并肩作战的同袍。或许,曾有你的挚友。”
她指的,是在巨鹿的事情。挖人尸骨,确实不厚道。
但能保住很多人的性命。
王离白了脸色,好一会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道:“我其实有想过。为什么会是你去,为什么不是别人。如果是别人,我就痛痛快快地恨他、讨厌他、羞辱他。但是,那个人,是你。”
赵令徽停下来,看着他:“那你恨我好了——如果那能让你痛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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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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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那你恨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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