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五一听这话,倒是警觉起来,瞪着眼睛望过来,心想画当家才不会算了,更不会要人背锅,沈时令这么说反倒可疑,画当家正值伤疲,莫非他真干蠢事?
顾素听了这话倒是信了,丢开画玉寒又想到莫愁,望着院外急得跺脚说莫愁怎么还不回来,这丫头也真是,要不你出去找一找?
沈时令说不用,我让她办点事,很快也就回来了,我这会子出去,万一碰不上她,到时候她回来了,又要出去找我,那找来找去怎么都凑不齐了。
余老五狐疑说凑齐了干嘛?
沈时令冷冷说你怎么还在?
余老五讥诮说我为何不能在?没我护住东莱客栈,早就失火烧起来了。
沈时令定定瞅着他,似笑非笑说我还没开口谢你,你倒是自己讨情了。
余老五板脸说我不该找你讨情吗?你俩这一路可没少折腾,要不是我们出手相救,你们还能来聚宝山?老早就死在三河镇了。
沈时令笑了一下,眼皮子一抬,往屋内努嘴说如此,那麻烦你去前头小树林,把画玉寒也一起喊过来,我让吴婶炒几个菜,屋内还有一坛好酒,请你和画玉寒坐下来喝一杯。
余老五听他话中有话,心中越发警觉起来,狐疑说啥好酒?
沈时令定定瞅着他,皮笑肉不笑说新酿的酒,凤还巢。
余老五吃了一惊,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想去树林找画玉寒。江湖中骂人的话,都已经受了重伤,还不滚回老巢休养。
沈时令冷斥:站住!
余老五脚步一顿,手已经摸到剑柄,脸上出现戒备之色。
沈时令冷觑说火蒺藜不拿,你过来做什么?
说罢,扭头对顾素说,去柜子顶上,把蓝布包取过来,小心一点,里边是火器。
顾素掠进内堂,眨眼又掠过来,拎着一只蓝布包。
沈时令走下台阶,打开那只蓝布包,露出两枚火蒺藜,指着余老五冲着院外之人高喝:告诉沙鲛,画玉寒和火蒺藜,还有你们眼前的这个人,跟东莱客栈没半点关系。沙鲛跟他们有什么恩怨,东莱客栈不会插手,但也请你们别来打扰,否则休怪我的刀不长眼。
说罢,把火蒺藜扔给余老五,似扔什么破烂玩意。
余老五被他吓了一跳,掠到半空接住火蒺藜,气得冲他大吼大叫:沈时令,你不要命啦?这玩意炸起来,谁他娘都别想活了!
沈时令冷笑说你想大家都能活命,那还不快点去树林,画玉寒被我打伤命门,一时半刻动弹不了,这会子可是杀他的好机会。
说罢,转身去拿门板,想把客栈的门关上,不再理睬台阶下的余老五。
顾素就陪沈时令一道,将门板插入地槽,推靠着并在一起。
余老五拎着火蒺藜,瞅瞅包围的人群,又瞅瞅树林方向,冷笑说谁敢去捋老虎须,那他就去捋呗。画当家要是打不过,那只能算他命歹,碰到你个灾星沈时令。
沈时令故意曝露火蒺藜,想把他支回画玉寒身边,余老五索性拎着火蒺藜,走上台阶靠着门板,心想我才不上你的当,帮你把敌人引走!
沈时令见他还不走,又挡在门板边上,沉脸说你不找你的东家,在我门口挡着干嘛?
余老五不去小树林,莫愁没办法离开,这还真是麻烦了。
余老五一手拎着火蒺藜,一手敲着身后的门板,揶揄说沈时令,你以为门板就能挡住沙鲛?你以为沙鲛手底下就这些人?这些人不过拖住你,人家正在调集高手,很快就会来高手了。沙鲛吃定我们对没武功的人反而下不了手,所以才让船坊工匠过来拖延时间。这个人阴险得很,你们不要上当,以为他好对付。
吴婶忍不住探出头,瞄着外边的人群,怼了余老五一句:你方才不还在屋内说,沙鲛只是赌场一个打手,你随便一道掌风打过去,都能将他活活震死在眼前。
余老五干笑一声,脸皮厚实说那只是从前,现在沙鲛的外号,又叫九江三头蛇,从不与人正面对决,总躲在背后用阴招,死在他手上的可不乏道上高手。这些年他捞够本钱,请了不少人为他卖命,可没你们想得那么好对付。
不管余老五怎么唠叨,沈时令都懒得搭理,来来回回拿着门板,与顾素一块块把门板插好。
眼瞅还有最后一块门板,余老五死死抵住那块门板,对沈时令瞪眼睛说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儿啊,还不是画当家叫我过来保护你们。
沈时令冷笑说我只听见他叫你来取火蒺藜。
余老五瞪眼说这也不冲突啊,火蒺藜要取走,老弱妇孺要保护,真要跟沙鲛打起来,你一个人照应得过来?你不会以为沙鲛穷到,连十个高手都请不来。
沈时令毫不理会,认为他有意挑唆,冷笑说一百个也跟我没关系,你们和火蒺藜才是他的目标。
余老五嗤笑说他跟迟歌一伙的,你以为他会放过你?你还杀了他的老相好,你以为迟歌不会告诉他,老鬼头是死在你手上?
沈时令最厌烦他来这一套,虽说他跟沙鲛势不两立,但跟画玉寒也是如此,冷冷揶揄说我没听见迟歌告密,我只听见你在告密。你不如站到院中中央,喊得声音更大一些,让大家都听清楚,就说老鬼头是我沈时令所杀,你看沙鲛敢不敢来找我寻仇。
沈时令自始至终只是傀儡堂主,此前若不是为画玉寒的缘故,跟那三位旗主并无过多交集,更谈不上有生死血仇。
迟歌也好,上官喜也好,凡老六也好,跟他沈时令有什么关系?倘若不是因为画玉寒,凡老六也不会针对自己,更不会挖金掌门这个坑让他跳。
说到底,画玉寒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没有遇见画玉寒的沈时令,此刻该过着怎样逍遥自在的江湖生活?
至于那位沙鲛,像他那样的地头蛇,只怕老相好多得数不过来,一个老鬼头怕还不值得他花钱请高手。
余老五见他不听劝,扒住最后一块门板,压低声音说沈时令,你自己作死,还想拖他们一起陪葬?你动脑子看看地势,屋内有密道也没用啊,等着被人射成刺猬啊?!你们藏在芦苇荡里的船,一早就被我们发现了,就你们玩的那点小伎俩,连我和画当家都骗不了,还指望能骗过地头蛇沙鲛?
沈时令懒得理他,插上门板推过去,逼得余老五赶紧缩回手,再慢一点指头要被切掉了。
余老五被他气到不行,隔着门板阴阳怪气说,我脑子笨我知道,有人笨还不自知,好心当成驴肝肺,自作孽不可活。
门外没了声音,院外传来骚动,哭爹喊娘哀嚎不断。吴婶凑近门缝看着,说余老五将人打倒一片,提着蓝布包大喇喇走了。
沈时令心中掐算着时间,又问起老刀把子那匹马的事,顾素一直在心里记挂着,唯恐再也看不到他的马了。
老刀把子拍着胸脯保证说这事您就甭操烦了,等船离开浔阳城,到下一个渡口镇子,保证顾公子看到他的马。
顾素虽然担心他的马,但也晓得人命关天,当下反倒安慰起沈时令,说人比马重要,先把大家弄出去。
一刻钟后,院外再次传来哀嚎,喊得比余老五冲出去还大,一听就知道是小莫愁回来了。
沈时令听得直皱眉,心想这丫头也是,不晓得收点劲,真把人给打伤了,还指望地头蛇能赔多少汤药费?!
不一会,老虎窗传来动静,头顶响起噔噔脚步声,莫愁从阁楼上一跃而下,吐掉嘴里的大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皱眉说沙鲛打哪找的人手?我瞅着就不对劲,拳头都没敢使劲,一个个倒在地上,哭爹喊娘打滚儿,这可真不能怪我啊!
沈时令看到她左袖溅上血迹,心想果然有人偷袭画玉寒,幸亏没把这丫头给叫走,等余老五这个话痨回去,只怕画玉寒真要人头落地了。
顾素也瞅见血迹,连忙拉住她,问她可曾受伤。
莫愁望向沈时令,却见他转过身,似故意背对着她,嘟嘴说不是我的血,碰着一个大坏蛋,想趁画玉寒不备偷袭,被我三下五除二给收拾了。
沈时令知道她在说迟歌,这人还真是死不改悔,三位旗主最后只剩他一个,还想着跟画玉寒对着干,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顾素震惊说真有人敢偷袭画当家,那人武功应该不差吧,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对付得了?
莫愁嘿嘿一笑,瞄着沈时令的后脑勺,拉长调子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敢光明正大决斗,才用小人手段偷袭……被我一棍子打趴了,画当家也回过神来,一剑要了他的命,溅了我一袖子的血。
沈时令听这话总觉得莫愁讽刺自己,但这丫头哪晓得画玉寒的厉害,不将他重创谁都别想离开浔阳。沙鲛此刻追杀画玉寒而来,对他们来说可是逃走的好机会,画玉寒要忙着对付沙鲛,自然没人手再围追堵截他们。
沈时令将人都叫齐全了,老刀把子连同那些船工,来到侧边一间厢房,挪开柜子掀开地板,底下露出一条暗道。
顾素看得眼睛都直了,其余人倒是神色正常,早被莫愁哄着骗着下去过,老管家和吴婶都一脸不乐意,但架不住外边被人围困,木楼也被砸得摇摇欲坠。
莫愁洋洋得意跟顾素吹嘘,说那可是前朝皇孙挖的暗道,通往山脚下的江湾,原本是给一家老小保命用的,可惜还是没保住一家老小的命。
顾素小汗毛竖起来了,后来又想到自家血案,那张脸又变得惨白。一旁的吴婶瞅见了,狠狠瞪了莫愁一眼,拉起顾素冰凉的手,安慰说甭听她乱说,这孩子一张嘴,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沈时令脸色凝重,探头看着密道,又想起余老五的话,再看眼前的地道,往下容易往上难,心中已经大致有数了。
撇开画玉寒不谈,沙鲛也盯上他们了,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可能就是等着看,小莫愁背后的东家。
如今,画玉寒和他都来了,两条线并成一条线,沙鲛应该是要动手了。
莫愁眼中闪着兴奋,甚至带着怂恿口吻,兴奋说密道早被人忘了,从密道走最安全不过,假如一切顺利的话,一刻间就能到达江岸,芦苇荡里的船不能用了,就用画玉寒抢来的那艘凤船,我船上船下都查过了,拉起帆就能出江了。
沈时令一看她这幅模样,心想完蛋了,这丫头人来疯,仗着他和画玉寒都到场,怂恿众人陪她一起冒险。不在沙鲛的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走一趟密道路线,又怎能解开那些人的失踪之谜?
老刀把子和船工已无退路,在浔阳城谁都知晓,得罪沙鲛迟早会莫名其妙消失,与其这样还不如跟着他们从密道逃出去。
莫愁一早说要雇船去闵州,不仅给了丰厚的船资,还偷偷承诺回头到了姑苏,在姑苏替他们谋一份跑船差事,老刀把子和船工们都舍不得丢了这份差事。
众人跟田鼠一般,一个个摸下地道。
莫愁提着油灯,走在最前边带路,顾素跟在后边,其余人都在中间,沈时令走在最后边。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难闻和难行。
地道里霉味弥漫,狭窄仅容一人,必须躬着身子,有几段太过陡直,两侧无攀援绳索,几乎是滑着下去。
出口藏在山脚石缝内,杂草丛生藤萝覆盖,不凑近看难以察觉。
莫愁走到前边停住了,拿镰刀剐着藤萝杂丛,让后边的人都停下别动。沈时令就从后边走过来,陪她一起刮着洞口藤萝。
顾素不免奇怪,又担心有追兵,但见沈时令和莫愁一点都不急,慢悠悠清除洞口障碍。
老管家和吴婶也不急,席地而坐拉呱起来,还叫老刀把子跟船工都坐下,说相信他们的东家就成了,东家说走大家就走,东家说跑大家都跑,东家说停那就都停下。
顾素刚想问沈时令,就听见山顶传来翅翼声,成群飞鸟从天空掠过,莫愁掠到洞外看了会,掠回来说是前边葫芦口的方向。
从洞口到泊船的芦苇荡,得经过一个山坳、葫芦口的地势,光秃秃没有遮挡,若在高处埋伏箭手,那谁都别想回去了。
即便余老五不提醒,沈时令也想到这一层,毕竟跟画玉寒厮混良久,这点眼力见识还是有的,更何况肩上压着这么多条人命,任何一点疏忽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惨败局面。
顾素也是一脸震惊,以前知道莫愁会些拳脚,后来又听余老五夸赞过她,但还从没看过她出手,方才仅仅一个起掠,就见她轻功比自己厉害,问沈时令却见他不以为意,冷脸说她也就轻功凑合,关键时刻还能保那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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