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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天色已近黄昏,顾素一身白袍,在夕阳的映衬下,似镀上一层粉霞,清俊面容在看向沈时令时,那眉眼间多出一丝妩媚。

沈时令歪头看他,没来由说了一句:还是你穿白袍好看。

这话一说出口,沈时令又懊悔起来,真想抽自己耳光子,三句话不离本行,怎又拿顾素跟讨厌的人作比较?

顾素瞅着袍上的泥渍,那一趟地道钻出来,白袍早就成泥巴黑,又见他古怪神色,狐疑说啥叫还是我穿好看,你还见着谁穿白袍?

船上穿粗布白袍的还有老管家,说绸缎还不如粗布舒适,除了出客会穿镶边锦袍,寻常大抵都是粗布白袍。

老管家也打地道出来,白袍都蹭得全是泥,屁股那块都蹭破了,回头进舱房脱下来瞅见了,指不定要怎么心疼呢?!

老管家生性节俭,白衫穿了好多年,洗得跟纱布一样,却还是干干净净穿在身上,年轻时做了一身好行头,蓝色镶金的锦缎袍子,说是留着出客时穿的,可总是藏在箱子底下,真到出客也舍不得拿出来穿,为此总被吴婶和莫愁嘲笑,说他要将那身好袍子带入棺材。

夕阳斜照过来,江面粉粉粼粼,似霞光在流淌,从眼前一直铺呈到天边。顾素心情大好,故意逗弄沈时令,打趣说家里也就老伯穿白衫,莫非你俩有过啥事?

沈时令失笑,又板脸说胡扯,休要戏弄老人家,那年岁都可以当你爹了。

顾素吃吃笑说我不过开个玩笑,你急个什么劲。按你方才的说法,我穿别的颜色,难道就不好看?

沈时令一本正经说好看的,你穿什么都好看。

与顾素这般聊着天,沈时令情绪放松下来,这倒是一句真心话,顾素模样儿俊美,穿什么都好看,穿白衫显得飘逸,穿黄袍显得精神,穿青袍显得俊俏。

沈时令也就看过他穿这三种颜色,其余就没见他穿过,但能想象必定都很好看,毕竟模样摆在那里,穿什么都不会难看。

顾素听他称赞,心中越发高兴,举止大胆起来,勾着他的小手指,斜着眼睛看着他,顽皮中带着挑逗,得意说:你说这话我爱听,就是不知道真假,我穿斗笠蓑衣,难不成也好看?

沈时令嗯了一声,认真说斗笠蓑衣也好看,挑不出刺。

顾素心花怒放,与他十指相扣,不顾船上人的目光,依偎在他肩头,柔情似水说沈大哥,我真没想到你也会说哄人开心的话,我现在才相信莫愁说你的话了。

沈时令哑然,挑眉说那丫头说的话,你最好一句都别信。

顾素瞄了一眼小莫愁,见她跑船尾摆弄鱼叉,吃吃笑说她说你是豆腐心豆腐嘴,下到三岁的娃儿,上到八十岁的老妪,都能跟你唠嗑几句。

沈时令皱眉说谁是豆腐心?我心肠狠着呢,谁要是对我不好,我就给他颜色看。

顾素俏皮说那我们别种茶了,以后就开个染坊,就等着你给别人颜色看。

沈时令哈哈大笑,只觉心情畅快,吹着江风看着江景,果真如诗句里那般,半江瑟瑟半江红。

与画玉寒做完了断,天各一方再无桎梏,竟是这般惬意自在,沈时令心想早就该离开,与他拉锯消磨这么久,人都要被折磨疯掉了,幸好他和顾素都没事。

前船的大汉喊了一声,前方为了避开暗礁,船要驶近一处山崖,那里又被称为鬼门关,遇到大风大雨的天气,崖上会掉下枯枝山石,砸伤人或者砸坏船都是了不得的事。虽说此刻风平浪静,但船工们仍不敢大意,喊老管家吴婶他们都进舱躲避。

沈时令贪看江上晚霞,顾素在舱口喊了好几声,眼瞅着船已驶到崖下了,这才慢吞吞地走回来,一只脚已经迈进船舱,就见前边的顾素仰起头,蓦然瞪大眼睛,嘴唇微微张开,一脸吃惊神情,好似看见崖上东西坠落。

沈时令本能回头,只见高处坠下身影,在风中呼呼作响,好似燃烧的火焰,快得来不及分辨,一眨眼就落到桅顶,击穿三层羽冠蓝幔,就听见‘嘭’地一声,重重砸在甲板上,连在舱内都感到脚下一震。

前边有汉子喊,掉下一个人。

所有人都挤到舱口在看,余老五率先冲了过去,只有沈时令没有动弹。

余老五探摸那人脉门,又摸了那人的心口,前倾身子陡然一僵,随后慢慢坐到地上,靠着船舷手足无措。

沈时令持着原来姿势,一只脚踏在船舱内,侧着身子回头看着,目光定格在那身影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一瞬间凝成石像。

上边还在掉着东西,驶过崖边才算安全。顾素伸手拉他,急切说先进来,等会再过去。

沈时令动也没动,似真成一尊石像。

老管家担忧说别是杀手,还活着吗?

吴婶吓了一跳,一手捂着嘴,一手拍着胸口,嘟囔说这么高掉下来,还有命活吗?

莫愁惊得张嘴,这会子闭上了,喃喃说完了,出事了,是画玉寒!

沈时令往外走去,似被摄魂夺魄,直勾勾地眼神,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顾素拉住他,被他甩开了,没走几步远,被缆绳绊倒又爬起来,趔趄上前又被绊倒,再爬起来继续前行。

船很平稳,无风无浪,他却似在狂风暴雨中行走,从舱口到桅下只有几丈远,却被他走出千山万水的距离。

从头至尾,沈时令都没看脚下的路,没听见身后众人的惊呼,眼中只有那道坠落的身影。

画玉寒面朝上躺着,眼睛还没有合上,目光已经散乱了,身躯微微抽搐着,剑虽然还在手上,但手掌已经摊开了,血正从身下蜿蜒而出,顺着板缝慢慢流淌。

沈时令艰难地走上前,仔细辨认着那张脸,不敢相信那双狡黠睿智的眼睛,竟然有朝一日会失去光芒。

沈时令心想看错了吧,画玉寒是什么人,什么阵仗没见过,怎会栽在这种地方?但那张脸真真切切摆在眼前,那逐渐停止抽搐的身躯,即便不是江湖人,都能看出濒死之态。

沈时令呆呆看着画玉寒,话却是在问一旁的余老五:你不是发出警啸,他也发出了警啸,你们的人呢?

余老五一脸愕然,愣半晌才说哪来的人?你来的那一天,我们跟沙鲛连战两场,人都受伤了,还死了一名兄弟。画玉寒让人全退往黄梅,跟太湖那边请求支援,此地就剩下我们俩。我那一声啸是为提醒你们,沙鲛的人马围过来了,我怕你们还不晓得,还在树林里谈得难舍难分。画当家那一声啸是为引走敌人,好让我从客栈密道离开……

沈时令定定看着画玉寒,似聋了一般听不见余老五的回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疑问之中,喃喃自语说山庄的人呢?他的长老、堂主、锦骑和护卫……那些人呢?

即便没有武盟驰援,山庄也有大批人马,画潋山庄的庄主,就算出门买个烧饼,都有三、五护卫跟着,哪里有落单的机会。

余老五叹了一口气,也在看着画玉寒,沮丧说沈时令,我没力气跟你鬼喊,你听得懂人话最好,听不懂我也没办法。

画玉寒已经不动了,那双眼睛虽然睁着,但眼珠却不转动了,静静望着头顶天空。

余老五怕自己看错了,再次探他的颈脉,还是没一丝动静,沮丧说要是华佗峰的人还在,或许……但也只是或许,华佗峰神医也是人,心都不跳了,哪还救得回来。那会子你在白水城,脉虽然跳得微弱,但好歹还跳着呢!

沈时令根本不信,去探画玉寒的颈脉,感受不到跳动,失去神采的眼睛,瞳孔在逐渐放大,难以置信说不对,画家还有保命心法,画玉寒怎会让他自己出事?

余老五叹了口气,已经接受现实,苦笑说你看他这副模样,一加一都答不上来,还谈什么保命心法?

沈时令不愿相信,手放在画玉寒鼻前,感受不到气流,拿脸贴近他的唇,连最微弱的呼吸都没有。

沈时令一下子急了,瞪着血红眼睛,抓住画玉寒的肩膀,指头狠狠掐入肉中,将他猛地拽得坐起来,凄声厉喝:画玉寒,你起来,不是要抓我回去,我就在你的面前,你倒是来抓我啊!

画玉寒被他猛一摇晃,头一歪吐了一口血,眼皮子跳动一下,但仍没心跳气息,只是眼睛没有闭上,好似死不瞑目一般。

余老五叹一口气,实在看不下去,想上前拉开沈时令,却被沈时令一把推开,又跌坐回原来的位置。

沈时令好似魔障一般,半蹲半跪抓着画玉寒,歪着头仔细审视画玉寒,想从那双眼睛里中找到一丝生机。

余老五心里难受,不知该怎么劝他,呆呆望他半晌,垂头丧气说沈时令,把人放下,帮他把眼睛合上,让他安安心心地走吧!

沈时令抬起头来,连眼睛都充血了,瞪着余老五质问:走?他走到哪里,我还没走呢,他走什么?

余老五叹气说沈时令,别疯了,你这个样子,他也活不过来。

沈时令暴怒起来,将画玉寒转个向,对着余老五说你哪只眼看到他死啦?画家的独门心法,他只是在运功疗伤,难不成还要活埋了他?

余老五愕然半响,哭笑不得说他哪里像在运功疗伤,你看他还有呼吸心跳吗?他是我的恩公,我不希望他活过来?

沈时令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怀中的画玉寒,振振有词说障眼法,不诈死,怎么能迷惑敌人?

余老五实在喊累了,也懒得废话了,冷飕飕说你能说服自己便成,不用解释给我们听。

沈时令半跪半搂着画玉寒,用手帮他擦拭嘴角的血,但怎么都擦拭不干净,那只手也渐渐颤抖起来,心慌意乱说你们不懂他。

余老五心中来气,似看到一个疯子,讥诮说我们不懂,你懂就成!

说罢,索性起身离开,懒得看他这幅疯态,谁爱疯谁就疯去吧,不奉陪了。

沈时令搂着画玉寒,托着他的脖颈,将他的脸扶正了,但等松开手后,那张脸又歪倒了。

沈时令反复几次,画玉寒仍是如此,将真气灌入进去,却似泥牛入海,唯见血不断流出来。

沈时令似疯了一样,拿袍子帮他擦血,脸上的血,嘴角的血,身上的血,甲板上的血……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那些血还是涌了出来。

沈时令越擦越慌张,那手抖得跟筛糠似,心想画玉寒怎会流这么多血,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少血,眼瞅着袍子都湿透了,怎么还是擦不干净?

顾素和莫愁围过来,看他这样都觉揪心,都在劝慰着沈时令,想将他从画玉寒身边拉开,才强拉他离开了两步,便又被他甩开了胳膊,再一次扑过去搂起画玉寒。

沈时令凑近画玉寒的脸,贴得很近仔细端详,还想从那张脸上找到生机,或是其它一些什么情绪,一个时辰前还跟他逞凶耍横的人,这会子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沈时令想画玉寒必定是故意的,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报复他刚刚打回去的三掌。但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又岂是三掌就能了尽?

莫愁也跟余老五一样,先摸探画玉寒的胸口,再拿手指探其颈脉,脸色凝重冲着老管家和吴婶摇头,后来看到余老五丢下的铜镜,眼神又变得疑惑起来,仰头察看桅顶的灯幔。

画玉寒摔落的力道太大,将三道灯幔都冲裂了,但好歹帮他缓冲柔承,只可惜先前受伤沉重,这一摔便没了气息心跳。

船上的人都围着看,一个个都面色沉重,老刀把子也听说了摔下来的便是画当家,这会子跟船工们都站在一旁,还问老管家有什么需要帮忙。

老管家止不住叹气,嗓子沙哑说这会子船在江上,谁都没办法下船,等到下一个渡口再说吧!

老刀把子热心肠说等到前边渡口,我带四个兄弟,抬棺材要四个人,前头两个后头两个,还要有人在前头帮他们喊路呢!

吴婶揉着胸口,唉声叹气说先洗一洗,再更衣点灯?

老管家无奈说先这样吧,等过了浔阳地界,就近找一个渡口,我亲自下去挑选棺木,得将画庄主送回姑苏老家。

吴婶愁眉苦脸说这下子麻烦了,等到了画潋山庄,我们该怎么交代?

余老五在一旁生闷气,此刻听见吴婶的话,扭过头来说不关你们的事,画当家此前再三交代,一定要保护众人安全,还有那位顾公子……他是顾家的遗孤,就算不想去武盟,也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顾素听他说这话,脸上表情复杂,没想到见画庄家,竟在这种情形之下,一个从天而降的血人。

画当家一直想抓他去武盟,从金陵一直纠缠到浔阳,一盏茶之前他还在担心,画当家会不会追过来,没想到担心居然成真了。

可是,自己还好好站着,画当家却倒下了,但沈时令为何这般发疯失常?

顾素隐隐约约猜到什么,却又不愿意这般猜想,沈时令上船后才与他亲昵,俩人之间才又刚刚近了一步,画当家就这样砸了下来,宛如从天而降的石头,将这一船人都砸懵了。

顾素想那绝对是石头,而不是什么好运气,才会将沈时令砸成这样,砸得神志不清癫狂失态。

余老五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空中又传来一声凄厉的鹰啸。沈时令是从画玉寒的瞳孔里看见那只鹰,在天上不断盘旋,似无情转动的命轮。

沈时令又回到那一日的街市,只是这一次附身于斑鸠,让那当空扑来、万劫不复的黑色利爪,一下子撕裂胸膛抓烂了心肝脾胃。

汹涌而来的袭身剧痛,宛如海啸排山倒海,瞬间将人打成碎沫,连一点渣子都不剩。

再多的恨都无济于事,再多的怨都消散不存,天地已经黑白灭迹,只余一阵阵剜心似的痛楚,在身体内不停地搅旋,在眼前涌起片片血花,铺天盖地直至淹没。

谁用苍老的声音在耳边断断续续说话:自古雎鸠司情事……那心里总有人吧……近日恐有血光之灾……

沈时令弓起身子,只觉天地旋转,再也站立不住,心中唯有一股执念,要找画玉寒问个分明,哪怕追去黄泉路,哪怕同列阎王殿,也要质问他为何如此。

为何至死都不想让他过得安稳?难道自己放手不正如他所愿?自己明明遂了他的心愿,遂了山庄众人的意愿,为何只换来眼前这一幕?!

他已经给到不能再给,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步,甚至不再踏入江南,但他究竟还要怎么样?还想让自己怎么样,要怎样做才能放过彼此?

沈时令没有答案,痛苦已将他吞噬,唯有陷入晕厥,方得片刻解脱。如果一切还能选择,沈时令唯愿倒下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让他恨到断肠又痛到断肠的画玉寒。

文的第一部分已完了,第二部分于7.28号下周一开始放文,休息一天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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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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