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令就这样在姑苏城内左逛逛右逛逛,离开山庄的时候不过黄昏,但回到小屋已近一更天,小屋门口一名护卫在等着,丢给他一个包袱说大少爷说还有事,明日就不来相送了,他要你自己保重。
那护卫跟画玉寒一起长大,也是打小认就得沈时令,说你俩又开掐了?这回又为什么事?今个在文雪楼的晚宴上,大少爷连杯子都捏碎了,看八层是在跟你怄气,结果老鸨把姑娘们都训斥哭了,那哭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依我看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沈时令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调侃护卫说那你还不快去安慰?
包袱里一套夜行衣,上等的金疮药,一包碎银几张银票,还有一本沈家刀谱,画玉寒的笔迹,竟将他烧掉的刀谱又默写一遍,还真是过目不忘一字不差。
护卫拿起碎银掂一掂,又取银票指头一弹,戏谑说听听,天下最美妙的,也不外乎是银子的声音。
沈时令拿起那本刀谱,头也不回进屋说送你了。
护卫赶紧跟进去,将包袱搁桌上,说跟你开玩笑,你可别害我。按大少爷那脾气,要是知道您老人家没收银票,那还不快马加鞭亲自追来。
沈时令没眼睛看,皱眉说带回去,你就说是我说的,没了他的银子,我还走不了江湖?
护卫苦笑说不是你能不能,而是人家放不放,银子不要扔水里,你要走就赶紧走,省得那位改变主意……万一派人暗中盯梢,那我们都要倒血霉了。
沈时令倒是笑了,回头与他勾肩搭背,戏弄说,随我一起闯荡江湖,不比跟你那不近人情的大少爷好?天天溜须拍马,你们累不累啊?
护卫翻白眼说少来,跟着你喝西北风啊,我一家老小可都指望山庄,我们与山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话说得好,人离乡贱。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别处讨生活。
沈时令放开了他,去墙根处拿背篓,奇怪说你们在别处就混不下去?非要跟画潋山庄共存亡啊?
护卫叹了口气说,你没家小去哪都成,我们可是有家有口,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家祖辈都在这儿,兄弟姊妹姑嫂叔伯,加起来有百十号人,都是仰赖山庄吃饭,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沈时令一边收拾行囊,从墙上摘下雨具,又取藤绳加固背篓,一边怼那护卫说被你说得,好似我没七大姑八大姨似,我们沈家在金陵也是大户,我爹在他那一辈里排行老七,后边还有几个兄弟姊妹,我的七大姑八大姨加起来,绝对不会比你的亲戚少。
护卫说你们不来往,也只是陌生人。
沈时令手下一顿,很快又继续收拾,淡淡说你说得对,不来往了,十年二十年,也只是陌生人。
那护卫嗤笑一声,揶揄说别以为我听不懂你话中有话,就你俩玩得那点花样精,还以为能瞒过我们的耳目?
沈时令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狐疑看着他,说你是说我和画玉寒吗,我们玩什么花样精?
那护卫冲他挤眉弄眼说,全姑苏都在赌大少爷的亲事,我们几个护卫私下也在赌,你想知道我们赌什么?反正不是名字,比名字有趣得多。
见沈时令迷惑不解,那护卫摆出手势,手势上下重叠,嘿嘿笑说选上还是选下?我猜你能上能下,但那位看起来,也是能上能下……
沈时令听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这手势啥意思,上下又指是什么?
那护卫嘿嘿笑,不怀好意说如何,比押名字有趣吧,老实交代你到底上还是下?
看这家伙一脸坏笑,沈时令反应过来,抓起桌上的苹果,冲他砸过去说滚,问你老爹去,你老爹才能上能下。
护卫捞住苹果,送嘴边啃一大口,嘿嘿笑说那倒不必,你都要走了,赌局只能作罢。可惜,从小看你俩打到大,鼻青脸肿地多般配。
说罢,已经走到门外,朗声说告辞,多保重,沈兄弟。
沈时令在那一刻,竟然有些舍不得,扒拉手指头算一算,到山庄也有十四年,认识大家十四年,多少都处出感情。即便守后山的长老,一眨眼也看了四年,为在他眼皮底下爬墙头,轻功倒是上了一个台阶。
不谈吴婶和小莫愁,酒坊伙计、西院马夫、膳堂师傅和山庄杂役都跟他混得熟稔,也都来酒坊跟他讨过便宜的酒,也都被他讨过画玉寒的行踪。
沈家那些不来往的亲戚,即便有血缘也只是陌生人;但照顾他的吴婶,与他交好的酒坊众人,连同遮风挡雨的小屋,在漫长岁月中是否已如那护卫所言,成了他想离开却又舍不得的牵挂?
沈时令关上篱笆门,最后看一眼小屋。也许只有走一遭,才能印证这些事;也许只有离开了,才懂得什么是羁绊。
沈时令抱一坛烧刀子,三更天跑到渔家渡,边喝烧刀子边等天明。
倒不是没有夜船,只是想趁着黎明,好好再看一眼翠玉山,画潋山庄便是依山而建,小屋、酒坊也都座落山脚。这一去不知几时能回,回来只怕物是人非,一想到这心就难受,烧刀子大口大口灌着。
心里想着要看翠玉山,但等他真正上了船,又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跟艄公说要去金陵,便倒在船舱里睡过去,等一觉醒来又是天黑,两岸河房里传来丝竹管弦,风中也飘着浓郁的脂粉香,沈时令心想莫不是到了十里烟花地的秦淮河畔?
沈时令去过金陵几次,但每次都匆匆来去,扫完了墓也就回来,只因心中惦念画玉寒,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山庄,连秦淮胜景都无心观赏,这回倒能沉醉其中了,只是这秦淮河怎会如此狭窄?两岸水房怎看起来似姑苏胭脂河上的水房?还有这帘子后传来的小曲儿,怎么听着都是软软侬侬的姑苏调?
沈时令摸出钱囊,想付船资给船家。
那船家说,少爷,您在金陵付过了,连回头的船钱也一并给了。您当时吃醉了酒,船钱还多给了呢。我老李在姑苏跑船十几年,大家都讲我是个实诚人,少爷吃醉酒记不得,但我也不能多收您钱,不作兴这样。
沈时令握着钱囊傻眼了,瞅瞅脚边的空酒坛,又瞅瞅两岸河房,难以置信说我们去过金陵,我又让你回了姑苏?
船家说去过啦,我喊醒了您,您却不肯下船,死活要我把船往回驶,还说醅的高粱该滤了,您得赶紧回去装坛,否则酒会酸苦不好喝。
沈时令听得傻眼,忍不住问我睡了几天?
船家说一来一回三天,您急着要回来,我们也不敢耽搁。少爷,您听老李一句劝,以后行船走马少饮酒。您那坛酒顶烈得来,不会饮酒的人,闻一下都要醉了。那天到了金陵,您人被我喊醒了,但酒还没得醒,人在船头摇摇晃晃,我们都担心您一头栽进闸口,那天闸口水势那么大,就算我们水性再好,也不敢跳下去救您。
船家说着说着,瞅瞅不发一言的沈时令,突然冒出一句说哎,少爷,您不会又后悔了,又要我们回金陵?
见沈时令没说话,船家连忙摆手说,不成不成,三天一个来回,我们几个都累瘫了,少爷您就算给再多钱,我们也没命挣您的银子。您要是想回金陵,那不用去翠玉山,你就到胭脂渡口,那儿船多好讲价,我们也能省一截路,大伙都累得不行了。
沈时令狐疑说我让你们到翠玉山?
船家说是啊,难道少爷的家不在那里,醉得连家都记不得了。
沈时令挠了挠头,尴尬说我还说了什么?
船家回想一下,摇摇头说,少爷只说要回姑苏,翻来覆去说要醅酒,其它倒是不曾听得。
船还是在渔家渡靠岸,沈时令又踏上老地方,兜了一圈不过三天,三十六个时辰而已。谈不上物是人非,顶多是啼笑皆非。
沈时令摸着瘪瘪肚子,但胃口被烧刀子伤了,吃不下油腻东西,只觉得非常口渴,便跑到赌坊边上的面摊,掏了几个铜板跟老板要一碗煮烂的面条。
沈时令蜷缩在角落里,拿筷子挑着面条,心想若在此刻见到熟人,该用什么借口搪塞?是忘带东西回来拿,还是没来得及出门?
几个从赌坊里走出来的男子,起哄要赢钱的人请猪脚面,那人倒是爽快的答应了,这些人就跟沈时令共坐一张桌子。
趁着面条还没下好时,当中一人问那赢钱的人,说画潋山庄的管事来找你爹干嘛?
那人说还不是想叫我爹帮他们酿酒嘛,但我爹多精明,立马说要去可以,但还得等个把月,前边好几家排队等着做酒呢!
发问的人不明白,说给山庄酿酒多好的差事,还为那些零散活计拖延山庄,就不怕错过这么好的差事?
那人敲着筷子,摇头晃脑说憨货,抢着答应,还怎么谈价钱?我爹找人打听过了,说原本酒师技术不行,上千斤高粱都酿酸了,画家大少爷一怒之下将人辞退,这会子正急着找人过去救场子。他们山庄马上要办大事,你以为就画庄主的寿宴啊,还有画家大少爷的喜事呢!我爹才不怕他们不回头,现在端架子拖一拖,到时候不仅好谈价,酒坊用人也得归我爹说了算。我爹怕酿酒秘技被外人偷学,酒坊原先的人都不能用,肯定要换上自家人才放心。
沈时令听得皱眉,这是哪一家的酿酒师,拿腔作势小心眼,没上场就想着换人,画玉寒必定不会用他。
当中又有一人,腆着大肚子,嘻嘻笑说等你爹当了酒坊管事,别忘了带兄弟们一起混啊,早就听说酒坊油水不少!
那人得意说那必定啊,有好事我能忘了你们?别说在酒坊某个差事,山庄你们都能进得去,你想山庄的人还不都得找我爹拿酒?
那位腆肚子的人砸砸嘴,羡慕说乖乖,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酒都成,喝不完还能拿出来卖,发财了。
那人转着眼珠子,一脸的财迷样,连忙说提到这一茬,我正想问你们呢,有什么卖酒的门路,兄弟发财忘不了你们。
沈时令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冷觑他们,说老子想着怎么换人,儿子想着怎么偷酒,酒坊不需要你们这样的人。
那人吃了一惊,仰起头看着他,恼怒说死瘪三,废话什么,你当自个是谁啊?撒酒疯也不看场子,老子一拳打烂你的脸。
方才就闻到他身上酒气,又见他面前一碗烂面条,还以为他是个穷酒鬼,到面摊上讨口面汤喝,是以说话没个避讳,压根没拿他当回事。
沈时令居高临下,冷飕飕说沈时令,你们口中那个技术不好的酿酒师,回去告诉你爹,前一任管事又回来了,画潋山庄的酒坊不聘人了。
这话说出口,顿时轻松了,原来大大方方宣告自己回来了,也不是一件有多困难、有多么难以启齿的事。
沈时令回到小屋,溪里洗一个澡,换过干净衣衫,便来到酒坊察看。
酒坊大门紧闭,门缝透出微弱的灯光,照着昏睡过去的看门人。沈时令拍了几下大门,见他还没醒过来,估计老酒吃多了,便绕墙翻了过去,沿着小径前去醅房。
醅房里头还有灯火,沈时令心想谁还在里边,三更半夜还没下工,酒坊也没见谁这么勤勉,难不成出了偷酒的贼?
沈时令正想放轻脚步,就见小莫愁从前廊跑过来,这孩子胆量倒是不小,她跟吴婶住在醅房附近,山庄进了一批酿酒甜柿,被小莫愁给惦记上了,半夜爬起来偷吃时瞅见醅房灯光,便忘了自己也是个小贼,一手拿甜柿一手拿火杖,跑到醅房门口喊谁在里头?
醅房里,一人正将缸中高粱倒入滤网,收紧滤网后将酒汁沥出,此刻转身迎光说了一声是我。
掠到窗边的沈时令胸口一滞,画玉寒穿着他平日穿过的罩袍,束发带子也是他顺手挂在边上的,大少爷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醅房来帮他干活了。
画玉寒平日总是一袭生人勿近的黑袍,此刻穿着他的月白罩袍,倒似一个寻常的酒师,一个抬手一个回眸都映在他的心坎上。
沈时令知晓他是未来的庄主,做一个寻常人也只能是在梦中,没想到此时此刻亲眼见着了,还是干着他的酿酒行当,干得有模有样,也不知道他几时窥得,但看他这副熟稔模样,怕是没少躲在暗处窥探。
沈时令无声笑了,好你个画玉寒,竟也是如此爱慕我,连我在酒坊酿酒都偷偷学了。
小莫愁看见画玉寒,甜柿子砸过去,瞪圆眼睛稚气未消,骂他说坏人,你赶走我相公,让我成了寡妇,寡妇生不出儿子,没儿子的寡妇最可怜。
酒坊的人跟小莫愁开过玩笑,说她是沈时令的童养媳,等长大了要做沈时令的新娘子。这会子沈时令离开了,他们又拿小莫愁开玩笑,说你家相公走了,你还不快去追?
小莫愁急哭了,问沈大哥去哪里了,沈大哥为什么要走,沈大哥不要小莫愁了吗?
这些人答不上来,只能以讹传讹,说大少爷不想继续留用,山庄女眷都在抱怨,酒酿得太甜或是太酸,大少爷已在外边重新找人,香庄那边一个酿酒老师傅,酿酒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开坛酒香能飘到十里外。
小莫愁真以为自己是沈时令的新娘子,也知道失去相公就叫寡妇,就似吴婶先死相公再丧儿子,别人都说吴婶真可怜,吴婶也说自己是苦命人。
再加上沈时令走后,吴婶摸着她的头感叹,说她没福气,假如沈少爷还在酒坊,没准还真有娶她的那一天。
吴婶说沈少爷多好的人,等你长大要能嫁给他,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
福气都被画玉寒赶走了,小莫愁咬着嘴唇,小野猫似看着他,恨不得挠他几爪子。
身旁都是大酒缸,画玉寒避无可避,甜柿砸在胸口炸开花,浓稠柿汁都溅上下巴。
沈时令看得咋舌,心想小丫头勇气可嘉,连画玉寒都敢打骂,但来酒坊学了啥乱七八糟的,得找个时机跟吴婶说一声,还是要送去学堂待几年,这丫头这么野下去,日后真要嫁不掉了。
画玉寒倒没恼怒,低头瞅了一眼,面无表情说回去。
门外又响起吴婶的惊叫,跑进来拉住小莫愁说,哎呀,小皮猴子,我说我一觉醒来,怎么一摸床空了,你夜里不睡觉,跑这儿来捉鬼啊?
吴婶拽住小莫愁,跟着瞅见画玉寒,吃惊说大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其他人呢?
吴婶眼尖得很,一下瞅见地上烂柿子,画玉寒胸前下巴都有,小莫愁手上也有柿汁,心里猜到七八分,把小莫愁拽过来抓牢,又冲她使‘你作死’的眼色。大少爷不会跟她计较,但新来的管事说不准,这孩子还是得看紧一点,出事对不起沈时令的交托。
画玉寒走到挂钩边,取下沈时令的汗巾,边擦拭脸边说我过来筛酒,他们都下工了,就我一个人。
吴婶忙不迭说山庄是急着要这批高粱酒?那我把人都喊过来,您到一旁歇息吧,别弄脏您的手,怎能让您干这种事情?!
画玉寒将毛巾挂上,转身又做重复之事,将滤好酒糟倒进竹框,装满一筐就垒到边上,淡淡说不用,他未完成的事,就由我来接手,也算是有始有终。
见吴婶似有犹豫,画玉寒以命令口吻说,吴婶,带她回去,我不想让人插手。
大少爷既然发话了,吴婶带小莫愁回去了,拐上小径才敢小声嘀咕,说真真奇了,干活有啥乐趣,还不让人插手,搞得谁乐意干似。
等吴婶她们走远了,沈时令从窗口掠进去,顺手取下了支杆,那窗户砰地一声合上。
画玉寒听到响动回头,从衣袂声就能听出来者可是练家子,警觉说谁在那里?
那声音带了三分威吓,画玉寒已经察觉出危险,来人带着不善气息,但又不似寻常的杀气或是煞气,一时间让他难以甄别敌友。
沈时令从木架后走出来,看得画玉寒也愣住了,似没料到竟会是他,俩人就这样死死盯着。
那一刻的醅房异常静谧,静得能听见墙角的油葫芦在爬,能听见滤兜里的酒涓滴而下,能听见灯芯在油盏里噼啪燃烧,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能听见彼此从苦苦压抑到即将爆发的可怕前奏。
沈时令没说自己为何回来,画玉寒也没问他为何回来,但彼此对视的目光却紧紧咬合一处,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来得深沉、炙热,直至烧灼的地步。
不知过了多久,沈时令带着掠夺气息大步向前,中途只是将醅房大门一脚踢上,是不是真合上也不管不顾,袒露欲求的目光始终落在画玉寒的眼内。
画玉寒就这样看着他,看他过来搂他的腰,看他将他推到墙上,看他抓住他的手腕,高举过头按在墙上,那目光始终纠缠胶着,似已不能再度分开。
沈时令舔掉他颊边残留的柿汁,又低头探着他的唇,气息不稳说不躲啦?
画玉寒靠在墙上,与他互探着唇,吐纳彼此气息,同样气息不稳,说该我问你,此刻不逃,再无机会。
俩人睫毛触碰睫毛,于亲近中密密交错,早分不清是你是我;嘴唇触碰着嘴唇,呼吸交融在一处,也分不清是你是我。
沈时令说了一句不逃,便咬上画玉寒的嘴唇,他不是姑苏城最好的酒师,但却是他画玉寒最好的酒师,而酒师已经打算豁出一生,陪他酿一坛酸甜苦辣的酒。
成也罢败也罢,生也好死也好,沈时令愿抽筋剥皮敲骨取髓,只为画玉寒酿一坛最好的酒。
一地散乱的衣衫,发带也扔在地上,待墙上重叠的人影,如灯芯一般跃动时,俩人都如饮醉酒一般,裸露的肌肤微微泛红。
画玉寒勾住沈时令脖子,腰身被他牢牢扣住,额头涔出一层薄汗,眸中映出他精壮胸膛,每一滴摔落的汗珠都滚烫,激得他胸膛起伏身子乱颤。
沈时令眼睛布满血丝,在他耳畔命令说叫我的名字。
画玉寒眼神朦胧微微张嘴,先是低低唤了一声沈时令,低微似饱含隐忍委屈,亦如眼前所承受的攻击和掠夺,却又是如此乐得其中甘之如饴。
沈时令一听便忘乎所以,宛如豪饮一气酒劲上来,连一旁的油盏都感受到压迫,那火苗一连串、忙不迭跳跃着,连带着画玉寒也忘乎所以,一声声沈时令叫得,百转千回愁肠寸断,似要把心肝都剖开来,到最后沈时令不得不拿唇去堵他的嘴,生怕他再把吴婶和小莫愁给招惹过来。
那一夜在醅房,盏里灯油烧尽时,沈时令搂着画玉寒的腰想,原来竟是这种感觉,如今俩心在一处,死也没什么大不了,阳关道也好独木桥也好,就陪他一条道走到黑;画玉寒则勾着他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额,脸贴着脸看着他,声音沙哑说沈时令,你逃不掉了,你是我的人了,我不会再放你走,十八层地狱都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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