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令听得有些诧异,又忍不住瞄药童一眼,心想这孩子是怎么了,对小渔的事这般上心,这会子又不怕柏元茂不好说话了,当下忍不住训斥说你别信口开河,问过你师傅的意思了吗?那药材岂是人人识得?
小渔说不妨事,小童好心,我心领了。
余老五冷笑说小鬼好心什么?我看是他是食髓知味,忘不掉那种滋味了,想女人就明白说,拐弯抹角做什么。
药童听他提起不堪之事,当下气得脸都红了,怒斥说谁像你想得那般龌龊,我是怕小渔姐被你给骗了。
余老五挖苦说开过窍就是不一样,小嘴说得比唱得好听,怎么不去登台子唱戏?当戏子你有天赋,很会讨女人欢心。
药童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说你怎知我能讨女人欢心,难不成你自己就是女人?
余老五乜眼挑眉,嘲弄挖苦说哎,被戳穿恼羞成怒?有本事咱俩打一场,用男人的法子解决,老躲在你哥背后骂人没用,我是能掉一块肉还是怎么滴?
药童可不上当,挑衅说这船是你家的,我站哪还要你管?
余老五说有本事你过来。
药童说我就不过来,你又能拿我怎样?
沈时令又开始挠头,心想船上虱子真多,见画玉寒前得先灭虱子,要不然头挨着头睡,虱子还不得过来过去。
正这般想着,船身晃动起来,竟似遇到风浪一般,沈时令心中正奇怪,就听那姑娘脸色一变,冲着他们大喊:不好,快蹲下。
这话才刚说完,就听轰隆隆巨响,甲板开始剧烈震动,船身被巨力推向渡口,将栈桥撞得七零八落,竟往前推进十丈远,又一阵猛烈震动过后,船底爆出沉闷撞击声,似在水下撞到礁石,船身开始失去平衡,向岸边的方向倾斜。
就在方才争吵的时候,不知打哪驶过来一条船,对准他们的船身猛撞过来,推得他们的船撞碎栈桥,船底一侧又撞上暗礁,如今被牢牢卡在另一艘船和礁石之间。
于此同时,头顶传来破风之声,余老五已经抓住小渔,带着她滚到船舷边上。
沈时令才拽着药童蹲下,箭就噼里啪啦射过来,一根根扎在船上似刺猬,所幸那箭射得并不密集,沈时令和药童瞅准机会,一个翻身也滚到船弦边上。
很快,岸上的人停止射箭,余老五护着小渔,往舱口的方向跑去。沈时令想喊住她,但只要一抬身子,那箭又跟着射过来。
小渔说要跟他们回姑苏,但一遇到危险还是跟了余老五,连药童都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我看还是算了吧。
沈时令想看是何人射箭,但只要一冒头,箭就射过来,逼得他再次猫下,只能隔着船舷喊话:什么人,为何射箭?
岸上也有人喊话,你们又是什么人?怎会跟余老五一条船?
几只箭又落到他们藏身之地的前方,喊话时已经暴露藏身位置,对方根本不打算听他们解释,跟余老五一条船那就是同党。
不分青红皂白就射箭,看来他的仇家也不是善茬,即便对方说放行,沈时令也不敢冒险。
船仍向着岸边的方向倾斜,暴露给箭手的位置越来越多,沈时令必须立刻做出抉择,弃船或者躲进船舱。
沈时令想起金陵堂火器,还是跟小童说去船尾,想从船尾跳水而逃,但等到船尾才发现旁边泊着一条小船,四个玄服武者手持兵刃,正在一旁守株待兔。
沈时令又去了船头,船头也是一样的情况,一条小船和四位武者,杀气腾腾将他们给包围了。
四个人八只眼睛盯着,想不惊动对方逃走,几乎没有这个可能。沈时令不知道对方深浅,看样子都是练家子,比那些捕快厉害多了,不敢贸然带着药童涉险。
就在犯愁的档口,江上又驶过来四艘船,打着不同的旗号,船上站了不少武卫,持刀佩剑严阵以待,将相撞的两条船围了起来。
很快,从四艘大船上放下七、八条小船,或六人一艘或四人一艘,一个个都带着兵器,驶到更近的地方停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堵。
沈时令和药童面面相觑,这个叫余老五的家伙,怎会有这么多仇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也难怪他想要那毒妇的霹雳子,用金陵堂火器跟他们同归于尽。
对方一开始用船来撞,现在又是只围不攻,怕也是畏惧船上火器。沈时令心想真真倒霉,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连冲突的缘由都不知道。
沈时令问药童,说你认得那些船上的旗帜,知道他们都是什么门派?
即便知道也没用,隔得太远喊不了话。
药童摇头说除了药材,我只认得银票,认得筹码也是碰巧,随师傅去过赌城行医,要不然哪能窥得此物。
沈时令苦笑说那也比我强,我只认得银票,还是南北通兑的那几种。
水上的路彻底断了,渡口又埋伏弓箭手,沈时令挠着头认真盘算,被乱箭射杀和留在舱内挨火器,究竟哪一个更划算一些,哪一个死得不那么痛苦和难堪。
药童咬牙说沈管事,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
沈时令板脸说:放屁。
小童沮丧说带着我,你打不过他们,留下也是白白送死,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说不定他们看我年纪小不会杀我。
沈时令皱眉说他们要打算放过你,一开始就不会射箭。画玉寒将你留给我,我就得护着你,要么一起回山庄,要么一起死在这儿。
沈时令打算这样做,心中默唤着画玉寒,总爱把老弱留给他,这会子倒霉了,他和药童都回不去了。
这次惹了多大的麻烦,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门派,围得连只耗子都逃不出去,问都不问就冲他们射箭,这要怎么才能平安脱险?
沈时令正在犯愁,瞬间窜出一条人影,竟是余老五去而复返,快得没给他反应时间,一手锁住他的脉门,一手提留起药童,避开岸上射来的箭,几个起落来到舱门口,将俩人像沙袋一样扔进去。
沈时令被摔得够呛,挣扎着想起身,倒先吐了一口血。
小渔连忙跑过去,先将药童拽起来,又一起去扶沈时令,并冲着余老五瞪眼睛,大声呵斥说我要你去救人,为什么要打伤他?
药童扶着沈时令,忽然哎呀一声,低头一摸腰间,东西果然没了。
余老五冷冷瞅着沈时令,说你果然虚张声势。
说罢,身子一晃,眨眼掠到沈时令跟前,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拿着赌城筹码,竟将他狠狠抵上舱壁,闹出很大响动,疾声厉色说你到底是哪一派的人?是梅越子的眼线,还是罗一封的狗?
小渔和药童想过来,余老五头也不回,丢下一句敢过来,我马上就弄死他。
那俩人都不敢过来,沈时令被他卡得透不过气,偏巧舱壁并不厚实,对方的箭也跟着射来,虽然只是胡乱瞎碰,但箭头也能穿壁半寸。
沈时令透不过气,脸憋得通红,余老五的脸近在咫尺,丹田却空空如也,真气枯竭手臂无力,此刻只能任他宰割,心中还是愤懑不甘,忍不住破口大骂:疯子!
余老五眼神越发阴冷,手上的力道在加大,此刻捏死他如捏死一只蚂蚁。
沈时令倔脾气上来,打死都不会屈服,骂说你就是祸害,谁碰到你……
余老五冷脸看着他,卡脖子的手猛然一挥。
沈时令被甩飞出去,撞上对面的舱壁,又重重摔到地上,眼冒金星起不了身,还是药童跑上来帮忙,才扶着他靠着舱壁坐了起来。
余老五仍不解气,一脸凶煞模样,冲着沈时令走过去,但被小渔挡在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吃王八屎长大的,就不能好好说话?
余老五打掉她的手,又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恶狠狠说放聪明点,那臭娘们说我姓余,他们猜到我的身份,这才冒充画潋山庄的人。
小渔想甩开他的手,但没那么大力气,徒劳挣扎说鬼话,谁知道你是什么人?连我都不知道,他们还能比我更清楚?
说罢,冲着药童说,你俩真是画潋山庄的人?
药童发誓说我四岁就跟师傅来到山庄,闭眼都知道山庄大门在哪。
小渔又转过头,冲着沈时令说你呢?
沈时令靠着板壁,索性扭过头,都懒得回答她。
余老五冷觑说这哥俩要是画潋山庄的人,怎会连我画的符都看不出来?连那些捕快都知晓,偏偏他俩一无所知。
药童不服气说我们以前又没见过,谁晓得你画得什么鬼?
小渔帮腔说艇户还有不会水的呢,或许人家真没见过。再说了,你已经拿到东西,没必要赶尽杀绝。
余老五冷笑说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被那臭婆娘给抢走了,她想打探筹码背后的秘密,所以才会一直留着我的命。
说罢,放开小渔的手,又骂了一句妇人之仁,倒也没再对沈时令动手。
小渔瞪眼还想说什么,外边突然传来浑厚声音:昆仑派使徒阙天澜,飞鸽帮信使鹤一白,受人所托前来一晤,余当家可否允我等登船?
此刻已是入夜,对方声音穿透江浪,看来内力深厚,绝非泛泛之辈,听得沈时令和药童面面相觑,心想余当家是唤余老五?哪家门派这么倒霉,让一个疯子来当家,就不怕给门人招祸?
余老五脸色一沉,拖过一张长凳坐下,一只脚踩在板凳头上,后背抵住那张长桌,竟以同等的内力喊了回去:欢迎,余某的大喜之夜,好风圆月良辰美景,自是欢迎两位登船饮一杯喜酒。
对方客气说,主人既不介意,那我们就叨扰了。
余老五说客气。
对方又说我二人需借绳力,方能登上这艘船。
余老五说自便。
一会儿,甲板上传来两声闷响,似是飞爪落下的声音,很快又听到轻微的破风之声,跟着两条人影来到舱门外,又各自报了一遍姓名。
高个子叫阙天澜,矮个子是鹤一白,都说是受人所托。
余老五翘着一条腿,一条胳膊支着桌子,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眯眼瞅着舱门口,玩世不恭说进来吧,这儿也没别人,不用太拘束。
那俩人闻言入内,方才在外边瞅见一堆尸体,老鬼头那伙人和船工的,此刻入内看到诡异喜堂,洒落一地的木炭,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都流露出震惊。
舱内还有三个大活人,一人已被打成重伤,旁边少年敢怒不敢言,连新娘子都被刮花了脸。
种种迹象都表明,余老五已经疯了,这条船就是修罗场,想跟对方同归于尽。
阙天澜率先开口,拱手恭祝余老五和小渔,祝他们宝眷情欢月圆花好。鹤一白也是如此,抱拳恭祝眼前新人,祝他们财旺子顺富贵万年。
这俩人一唱一和,连祝词都能对上,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小心谨慎,进来后就没触碰过任何一样东西,都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木炭,都不约而同选择忽视那三人,仿佛跟自己没有关系,没必要因此触怒余老五。
余老五嗤笑一声,阴阳怪调说句多谢,反手取过桌上的酒坛,又随手拿起一只粗碗,倒一碗酒递过去,戏谑说来都来了,不喝一杯?
两位来使对视一眼,又听余老五说喜酒不喝,看不起我余老五啊,那别的事也就甭谈了。
阙天澜狡猾说怎会呢,我怕抢了鹤兄的头彩,有喜事自然是鹤兄先嘛!
鹤一白圆滑说咦,还是阙兄当先,要论起品酒鉴酒,谁能排在阙兄之前,自然是阙兄先来,品一品余当家的喜酒嘛!
余老五不理会他俩互推,一只手拿着酒碗,已经递到鹤一白跟前,冷觑说谦让什么?来者皆有份,谁先谁后还不都一样?
鹤一白推托不掉,迟疑片刻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推辞了。
说罢,接余老五的酒碗,也是以一只手应之,随即见他肩头一震,改为双手去接酒碗,赔笑说喝杯喜酒沾沾喜气,要不是替梅盟主和罗教主送信,在下只怕还喝不到阁下的喜酒!
余老五皱眉,倒是松了手,鹤一白倒也干脆,端起碗一饮而尽,说好酒好酒,筵开吉席醉琼觞,华国楼头鸾凤翔。
说罢,拿出两封书信,交给余老五,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余老五打开那两封信,逐一扫视完了,握在手上一用力,信纸碎如雪花一般,飘飘洒洒落到地上,说告诉他们俩个,这就是我的回答。
余老五又倒出一碗酒,递到阙天澜的面前,冷觑说,该你了!
有鹤一白的先例在,阙天澜双手去接,倒没见余老五为难,一碗见底也说好酒,醉饮琼浆歌燕尔,碧纱红楼乐从容。
一旁,沈时令缓过气来,此刻忍不住开骂,说活见鬼,一坛酒半坛江水,居然还有人说好喝,看不见碗底的江沙啊?!
这话有些指桑骂槐,谁能指望瞎子救人,那俩瞎子根本看不见。
沈时令从没拿自己当成江湖人,但还做不到见死不救,这事要是摊到自己头上,总是要问一问帮一帮。
这俩就似没看到他们,拿三个大活人当空气,更可气的是居然说酒好,白瞎了昆仑教和飞鸽帮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名气。
药童跟小渔见他突然插嘴都吓了一跳,好在余老五只拿余光冷扫一眼,并没打算跟沈时令计较。
阙天澜不仅是瞎子,此刻还变成聋子,听不见沈时令的嘲讽,只是对余老五拱手说我们惊闻贵派变故,对遇难者深表同情,对肇事者严词谴责,还请余当家节哀顺变。筹码乃是北盟之物,跟各派都密切相关,还望余当家以大局为重,能将筹码物归原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余老五听到阙天澜的说辞,笑了一下透着嘲讽,竟当面掏出那枚筹码,拿手上给他俩看清楚,冷冷说筹码在这儿,我只有一个条件,拿罗一封和过江龙的人头交换。
沈时令和药童听到此刻,都瞅着余老五手上的筹码,心想它怎么又成北盟的东西?
阙天澜说余当家,我知晓你与他们有杀兄之仇,但此乃贵派门内事务,我们怕是不好插手,违背当初定下的盟约。
余老五笑了一下,将筹码收起来,又坐回到长凳上,吊儿郎当说拿不到人头,那你们就来抢吧,筹码就在这儿,谁先抢到就归谁。
阙天澜和鹤一白再次对视,谁都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们的身份只是来使,过来传个话而已,不是来跟余老五拼命的。
阙天澜拱手说,我将阁下的话回去转告,看北盟众人如何决定。
余老五说转告梅越子,带那俩的人头过来,别说是想要筹码,连我这条命都能双手奉上。
沈时令原本靠在板壁上,此刻脱口而出说别让人过来,船上有金陵堂火器,这疯子想要同归于尽。
阙天澜眼皮子一跳,鹤一白也嘴角一抽,但俩人聋病又犯了,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余老五冷笑转过头,似笑非笑瞟着沈时令,话却是对那俩人说这个人不提火器,我差一点就忘了,你们瞅见地上的木炭了吗?
俩人一齐看向他,不明所以的表情,就听余老五说帮我带一块给过江龙,我打赌这叛徒此刻来了,正在罗一封跟前摇尾乞怜。
鹤一白说过江龙确实到场了,但跟罗教主并不是一条船,但也无妨,我走一趟便是,只是这些……
满地都散落着木炭,有大有小有粗有细,又听余老五说随便拿,一块就够了,过江龙懂我的意思。
鹤一白身为白鸽帮的信使,腰间总会挂着装信的布囊,俯身随便捡了一块,小心翼翼搁入布囊,也不敢再系在腰间,只是虚虚提在手上,嘴上说了一声告辞。
余老五说句不送,竟冲他们笑了一下,在昏暗壁灯的辉映下,那笑容显得越发诡异。
那俩人离开船舱,很快听到衣袂声,比来得时候快多了,似乎多逗留一刻,都有脑壳开花的危险。
等那俩人一离开,余老五又坐回长凳,冲着沈时令冷笑说别指望他们会帮你们,你们也没那个份量。
沈时令讥诮说能夸你的酒好,这种人也指望不上。
小渔说那筹码真是人家的?
余老五掏出筹码,冷冷瞅着它,一脸嘲讽之色,讥诮说北盟的会资,拿去赌城放贷,你们还想要吗?
沈时令和药童听得愕然,北盟乃是正道同盟,竟拿会资去赌城放贷,有道是正邪不两立,都混到一块去放贷了,岂不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小渔不是江湖人,对这些事不关心,瞪眼说不是我的东西,我才不要呢。
余老五笑了一下,不痛不痒说不贪财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财的都没一个好下场。
小渔冷笑说不贪就有好下场?那你倒是放了我们啊!
余老五嗤笑说还想着走啊?
小渔瞪眼说什么意思?
余老五说没什么意思。
小渔说余老五,人可不能做坏事,老天爷会给你报应的。
余老五往后一靠,竟似放松戒备,懒洋洋说,成啊,那我就等着,看报应几时来。
一盏茶的功夫,舱外传来一声锐响,很快传来喧嚣叫喊,混着江浪听不真切,虽看不到什么情况,但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外边有船只出事了。
余老五嗤笑说瞧瞧,老天爷的报应来了。
小渔想跑出去看看。
药童提醒说小心冷箭。
余老五站了起来,身子一掠过来了,当下搂住她的纤腰。
小渔吃了一惊,红着脸呵斥说干什么?
余老五冷脸说你不是想看热闹,我也想看热闹,正好一道儿。
说罢,带着她掠出舱门。
药童看着他俩消失的身影,那脸上露出吃味的神情。沈时令倒是睁开眼,盯着不远处的木炭,狐疑说你说方才的声响,跟木炭有没有关系?
药童苦笑说你才想到啊?我方才就疑心炭内藏着火药,江上湿气又大火药怕潮,裹在木炭里边以免受潮。
沈时令盯着地上木炭,细细长长的木炭,刨空装不了多少火药,如何能发出那种锐响?狐疑说就算里边装了火药,没火信怎么点燃?难不成他们真把木炭扔火里,我都提醒他们船上有火器,难道那俩使者当真是个聋子?
药童说怎么可能,他俩就是装聋作哑,不想听的就不听了,明明看到我们落到余老五手里,就当没看见一样,不想得罪这疯子。
沈时令瞅着旮旯里的木炭,离他不过一丈远,正想拿过来瞧瞧,被药童给制止了,惊恐说我求您别碰了,万一把咱俩给炸了,炸死了也就罢了,断手断脚可怎么办?
舱门口卷入一阵凉风,余老五带小渔回来了,手里还抓着一只箭,岸上的人也在守株待兔,只要一看到人就会放箭。
余老五将小渔放开,又坐回到长凳上,这一回轮到他闭目养神。
药童问小渔情况,小渔低声说有条大船失火了,风助火势烧得很快,船上的人只能跳江,周边的船也不敢靠近。
余老五闭目养神,讽刺揶揄说这就是北盟,各派只顾自保,真要落难了,还指望谁来救你?
沈时令瞅着满地的木炭只觉头皮发麻,随便一块都能炸烧一条船,如今船上有几大筐木炭,被这疯子撒得满舱都是,足够把他们都炸上天了,也不用担心缺胳膊断腿,连骨架都能炸碎去喂鱼。
原本是新婚之夜,因为新娘子悔婚,余老五背靠长桌睡了一宿,那姑娘倒是精神十足,拖过一张椅子端坐,瞅着余老五一整夜未合眼。
沈时令靠在板壁上休息,药童原本与他靠坐一起,后来渐渐支撑不住,靠在沈时令身上睡着了,天不亮时又惊醒了,慌不迭喊我碰到木炭?
沈时令也是昏昏沉沉,突然之间就被他喊醒,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脸懵然地望着他,倒是小渔在一旁笃定说没有,你没碰到任何东西,这才又让药童安静下来。
一旁,余老五闭目嗤笑,似睡非睡地说你答什么话,让他多惊怕惊怕,下一回就长记性了。你看他个怂样,毛都没长全,还敢跟我抢女人。
小渔呵斥说闭嘴,挺你的尸。
余老五只是嗤笑,倒也没再说话。
等到东方泛白,这一夜算过去了。对方没再派人过来,但船上人也走不掉。
余老五是没离开的打算,小渔虽没跟他洞房,但一颗心已经在他身上,昨夜盯着他看了一宿,余老五那张平淡无奇的脸,都要被她看出一朵花来了。
沈时令是被逼无奈走不掉,浑身就似散架一般,内伤外伤一齐爆发,身上只有一粒药丸,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还被一船火器包围,随时都能被炸成肉糜。
或许是畏惧火器,一整天都没动静,期间那姑娘偷偷溜出去了,回来后告诉沈时令和药童,昨夜那艘失火的船只不见了,或许已经烧毁坠入江里,但外边来了更多的船,远远将他们堵围住,一艘艘都打着旗号,只可惜她认不得字,不晓得是哪些门派。
渡口那边也是一样,那些捕快都不见了,换成几家门派的大旗,在渡口架起几道高高的砦栅,那些弓箭手站在后边,只要那姑娘一踏上舢板,那些箭齐刷刷射过来,也不是对准她射来,而是落向舢板的另一端,一根根扎在岸边好似鹿砦,应是警告她不允许下船。
在北盟众派的眼中,船上之人等同火器,也不允许他们下船。
这条触礁的船,静静倾斜在渡口,船上的人无法下去,北盟的人不敢上来,余老五想要仇家人头,北盟想要讨回筹码,双方都在僵持着。
谁都不在乎船上的人质,沈时令、药童和小渔的生死,对其他人来说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自家门派的利益。
无论北盟会资,还是一船火器,凭什么要自家先上,让别家坐收渔翁之利?
一个和尚有水喝,三个和尚无水吃,余老五深谙这个道理,是以在烧船之后便松懈下来,偶尔也冷冷嘲讽他们几句,说不反抗还能活得久点,想去投胎的就说一声,他不介意好人做到底,送他们三个去阎王殿。
沈时令此刻无力对抗,空城计只能用一次,余老五只是疯并不蠢,再加上不懂武功的药童和无心离开的小渔,想要擒下余老五根本做不到,此刻也只能在船上耗着。
又是一宿风平浪静,再这样被困在舱内,看余老五时不时饮酒,偶尔也在舱内走动,似乎随时都能踩到木炭,别说是药童和小渔提心吊胆,连沈时令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每次看到余老五走动,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小渔急了会呵斥他,但余老五充耳不闻,该怎么走动还是怎么走动,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生死。
待到第三日晌午,江上忽然传来喝声,深厚内力送去很远,传入耳犹如天籁之声,听得沈时令霎时睁眼:画潋山庄画玉寒,有事欲急寻余老五,还请北盟诸友让个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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