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沈时令心灰意冷,连辩驳都懒得开口,除了与人对质之时,那双眼会射来冷光,逼得心虚之人回避,大半时间都落在案台下,谁都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卓无尘站在堂上,原本提防沈时令扑来拼命,谁知晓沈时令上堂之后,仅仅盯着画玉寒看了半晌,便垂下目光立身堂前,整个堂审都不曾看卓无尘一眼,只当卓无尘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即便卓无尘有意挑衅,试图激怒沈时令,但都不见沈时令反应过激,只是有一说一冷静至极,便是察觉到自己掉入对方的话术陷阱,也只是用冷锐语气再叙述一遍自己的本意。
饶是如此,救助**苑一家最是遭人诟病,偏偏**苑在逃亡途中还杀了武神山老药师,此事若是处理不当,会引起江湖医药世家对画潋山庄的不满和抵制。
沈时令的理由很简单,昔日与**苑比过武,对此人身手颇为佩服,那日在葡萄园见他重伤还带着妻儿,落到卓无尘手上怕是凶多吉少,于是便将一家三口藏在柴房,后来**苑想带妻儿归隐,便找了船只送他们离开。
至于赌鬼家眷和小香玉的控诉,在沈时令看来都是无稽之谈,画玉寒应当清楚他的为人和武功,卓无尘如此卑劣的行径,属于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看画玉寒眼神就知道被冒犯了,为一己私欲为山庄惹来麻烦,这是画玉寒所不能容忍的事。
无论是卓无尘还是沈时令自己,这一次都踏到了画玉寒的底线,沈时令是为救**苑一家,卓无尘则是嫉妒报复,倘若离间不了画玉寒和沈时令,也要逼画玉寒亲手处罚沈时令。
上午是问讯**苑之事,中午不过休息三刻间,沈时令就在堂内候着,下午又连着赌鬼家眷和小香玉的控诉,一直搞到上灯时分,堂上之人俱已乏了,画玉寒这才起身,说暂将沈时令羁押别苑,由我亲自看管。
此言一出,堂下皆惊,尤其是沈时令和卓无尘。
卓无尘的脸黑如锅底,但画玉寒话不说二遍,一旦拿定主意,撞南墙都不回头,连老庄主都无法压制,更别说堂下这些人了。
沈时令则是惊疑不定,定定看着画玉寒,揣测他怎会如此命令,不是说不让他入别苑吗?这一年他就跟夜猫似,一到夜晚就窜上屋顶,只能远远盯着画玉寒的屋子,怎么闯下大祸反倒给住进别苑?
按画玉寒睚眦必报的坏脾气,不把他打到挂彩都算手下留情了,又怎会选在此刻跟他重归于好?
沈时令用脚趾头想都觉得不对头,但堂上的画玉寒好似镜中之影,严肃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倒是沈时令自己,从白鹤堂这一路走来,到内苑都是忐忑不安,比在堂上还要紧张。
画玉寒的别苑坐落在署院的后边,本来沈时令可以来去自如,但自从打碎那套雪中倾城后,画玉寒下令不许他进入署院,因此无法来到后边的别苑。
原以为画玉寒早拿溪边小屋当家,沈时令当时也没太在意,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当然,画玉寒近年基本都在别苑,并且婉言拒绝让他同住。
那套打破的雪中倾城,就是他们关系的界线,让他们之间有了隔阂,让画玉寒宁可独自待着的开端。
或许,画玉寒就是从那时候,发现他们彼此的不同,沈时令不合时宜地闯入,只为给他画一只可笑的乌龟,那些都是儿时的小把戏,能帮他解决什么麻烦?倒还不如卓无尘来得管用,起码能帮他杀人疗伤,必要时还能延揽上床。
沈时令想到此恨从心生,又生生捏碎一只茶杯,吓得斟茶倒水的侍女哎呀一声,再看他此刻铁青脸色,便畏惧在一旁不敢上前。
沈时令亦觉失态,将碎片搁托盘上,心中也懊恼不已,画玉寒此刻还没过来,否则又要骂他毁坏名器。上一次还能怪卓无尘挑事,这一次可是他自己的过错,好好捏碎一只杯子,让那一套茶器残缺抱憾。
沈时令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见着画玉寒大步流星而来,那状态倒不似回家,而是进来审问犯人,连脚步都带着萧杀风声,进屋就见着茶案上的碎片,那冷厉眼神顿时一紧,跟着丢来如刀子一般的眼神。
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怕也只有他沈时令了,还挑选在这个节骨眼上,画玉寒认为他在挑衅,一次、两次触动他的逆鳞,当真不敢拿他怎么样?!
手不疼吗?画玉寒冷飕飕问他,那眼神冷到极致,明明是在春风旖旎的夜晚,屋内气氛却降到冰点。
红烛在俩人之间燃烧,一旁兰花吐着芬芳,沈时令宛如置身雪窖冰天,当下也冷笑说是你心疼吧?!
碎都碎了,还能怎样,要跪地求饶吗?沈时令觉得自己做不出来,再怎么也是一条汉子,要赔没有要命一条,爱咋地咋地。
许是被沈时令一副无赖地模样给激怒了,画玉寒说了一声我是心疼,便抓起案上茶壶狠狠砸在地面,转身又将案上茶杯砸个粉碎,连同侍女刚刚沏好的热茶,吓得侍女连声都不敢出了,慌不迭跑到门外不敢进来。
俩人都被茶水溅了一身,便这样狠狠对视着,往日恩爱今朝变脸,只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没踏进别苑之前,沈时令想了很多理由,好的、坏的、中庸的,统统都想了一遍:画玉寒是想私下问他话;画玉寒是念及过往情分;画玉寒是想警告卓无尘和堂主们,沈时令再怎么犯错,那也是他画玉寒的人;画玉寒是有意展示给众人看,他和沈时令的事跟旁人无关,还轮不到旁人来插手处置;画玉寒得维护重情重义的声誉,此刻谁都能够背叛沈时令,唯独他画玉寒不行,毕竟是自己的枕边人。
如今看来,什么都不是,只是因为他想进别苑,画玉寒就让他进来了,看清楚他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他假想的不安其室、奸夫淫夫,更没有他假想的重归于好、旧情复燃。
许是画玉寒过于孤傲,激起了沈时令的征服欲;又或许画玉寒太过疏离,反倒让沈时令更想占有。沈时令突然就走过去,就似那一夜在醅房,想将他按在墙上或者压倒床榻,来一场床榻缠绵云山**,没准就能化解俩人之间的冰封隔阂,没准就能让他确定窗上剪影只是替身而不是本尊,没准就能确定画玉寒只是生气只是心烦,并不是对他厌了、倦了、再也看不上眼。
沈时令想昔日画玉寒不也如此,一言不合就缠绵,越是危险越刺激,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不是画玉寒向他示好的小花招吗?
沈时令也想效仿,但手还没碰到画玉寒,就被一拳打在琵琶骨上,巨大的力道让他连退数步,撞翻了身后侧的花架和云母屏风。
兰花砸了,架子散了,屏风也裂了,屋子里已是一片狼藉。
沈时令还好好的站着,庆幸自己闪避得快,画玉寒那一拳带着怒气,真让它击中自下巴,怕连下颌骨都要打飞了。
饶是如此,左侧肩颈剧痛袭来,疼得连脖子都转动不了,那一拳的余劲扫到琵琶骨,连左臂都被打得脱臼了。
沈时令一时动弹不了,只能用奇怪姿态站着,等舒缓过来战栗胆寒,再慢一步琵琶骨碎了,等于废掉他半身武艺。
画玉寒倒是镇定得很,要人进来收拾屋子,又重新取来茶器奉茶。
等沈时令自己能动弹了,把脱臼左臂给接上了,画玉寒已经端坐椅上,端起侍女刚奉上的茶,拿着茶盖轻撇茶叶,冷飕飕说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沈时令也不是吃素的,当着侍女的面冷怼道:说什么?堂上那点破事,也值得你叫我进你的屋子?
画玉寒冷笑说别忘了,你也是山庄管事,拿着山庄的银钱,却在暗中资助**苑,难道你不知道他是山庄之敌?那**苑给你灌了什么**汤,你明知道我生平最厌恶叛徒,却还做出如此行径,与那叛徒有何差别?
沈时令冷笑说我拿你银钱了吗?你信口开河前查过账目吗?这些年到底是谁在供给谁?酒坊里养的那些人,我娘在世之时,就未曾跟山庄讨过一分一厘银钱!
画玉寒笑了一下,先呷了一口茶,才轻描淡写说不曾拿过银钱,便能出卖我了?
在外人眼中不动声色,甚至连语气都缓和下来,沈时令却知道画玉寒气极了,又听他声音中蕴藉着悲凉,救赵家之事深深伤害了他。
或许在画玉寒的眼中,谁都可以背叛他,唯独沈时令不能,偏偏沈时令就做了,这让他如何能释怀?!
沈时令答不出来,怔忪间又想起那只鹿,射出的箭让他难受许久,总在想倘若拦住画玉寒,那只鹿还能好好活在山林间。
画玉寒从茶杯上边看过来,用冰冷的眼神审视说怎不说话?
沈时令犹豫片刻,目光与他对视,放缓语气说我只是看那孩子可怜,**苑也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你们之间也并无血海深仇,只不过……
画玉寒便在此刻放下茶盖,虽然只是轻轻一声脆响,却似拨动对方神经一般,那也是让对方闭嘴的信号,因为这些废话听得生厌。
沈时令一句看人可怜,就可以违抗自己的命令,谁给他的胆量和权力?!就因为跟自己睡过吗?那庄主之位让他来坐好了。
沈时令不由停下辩驳,当下亦觉自己做过了,先前在堂内是气糊涂了,还不觉自己做错什么,隐瞒救人终究不妥,此事真让画玉寒伤心了。
但人已经救了,后悔有什么用?倘若重新来一遍,他宁可蒙上双眼,不管**苑一家,就让画玉寒去造杀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画玉寒淡淡问他,你知道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知道什么叫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苑逃走后又犯血案,人家现在告到白鹤堂,你要我该如何交代?要我给那老药师赔命吗?
沈时令陡然一惊,急得上前一步,拔高声音说要你赔什么命?人是我亲手放的,要赔命也该我赔,要报复冲着我来。
画玉寒身子往后倾,一只手搭上椅子,似看到乡愿一般,慢条斯理说你知道我颁布禁武令了吗?门派之间不允许私下械斗,若有仇怨可找武盟申诉,由武盟斡旋或者判决,要不然他们怎会告来白鹤堂,你是真对武盟禁令一无所知。
沈时令此前只想到给他惹出麻烦,赔偿银两或者斡旋调停,还要查清老药师的命案,追捕疑凶**苑归案,没想到还妨碍到他推行禁武令,愕然说他们告到白鹤堂,不是受卓无尘的怂恿?
画玉寒又是一笑,眼带嘲讽说那也要有理有据,卓无尘跟慕容智也有梁子,怎么不去找慕容智的麻烦?有本事你谋划缜密,别让人抓到把柄,也别给山庄惹出麻烦,你爱救谁就去救谁吧,我不知道也就当没这回事了。你说你背叛就背叛吧,还要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呵呵……
画玉寒语气慢条斯理,说到最后竟然笑了,帮一个叛徒善后收尾,又怎不觉得可悲可笑,那口吻戏谑又轻蔑倦怠,甚至带着被岁月磨平棱角的那种无奈,听得沈时令的心一下子揪起来,那双眼紧紧盯着画玉寒的脸,似乎想从中找出别的情绪,但画玉寒这次是真的倦怠了,似看到一个只会给他画乌龟的蠢材,多少年都还长不大的顽童。不能替他分担,还总是惹来麻烦。
沈时令顿觉心慌,被恐惧紧紧攥住,从对方轻飘飘的语气中,本能感觉要失去对方的心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究竟在说谁,是说**苑还是他?
画玉寒已经站起来,看样子是想要离开,内苑有客房也有厢房,一出闹剧也该收场了,让沈时令过来是为让他明白,不管在小屋还是在内苑,自己对他已没那种意思,别再跟疯子似猫屋顶上,这种事总得两情相悦,死缠烂打是不管用的。
至于沈时令惹出来的麻烦,画玉寒念在过往的情分,还是会帮他解决的,毕竟这些年盟主不白当,卓无尘只不过嫉妒报复,但别人却是想要利益,如此一来便可协商,多耗一些时间和银两,终归是能解决掉麻烦,就当为自己的年少付账。
沈时令见他要走赶紧上前,用三分哀求七分告饶的语气,拽住他的胳膊低低唤了一声:玉寒……
虽然没有低头认错,但那一声唤已在表明心迹,平日要么没名没姓,要么就是连名带姓,唯独这二字轻易不唤出口,那只有在沈时令爱极了他,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袒露,才会在他耳边轻柔唤出来,带着今生都用不完的深情厚意。
那可是他最心爱的人,挖眼珠子都不换的,平日总是深埋心底,又怎可轻易示人呢?!
画玉寒倦怠至极,连头都没有回,只低头飘眼他的手,便转过目光望着前方,眼神却空洞又无奈,一语双关说不累吗?
沈时令不肯松手,哀求说别闹了,跟我回家吧!
那一瞬,沈时令发现自己真可以忘记一切,忘记在白水城听到的闲话,忘记在波颂客栈看到的一切,忘记卓无尘挑衅和诬陷……跟失去画玉寒相比,统统都不值一提。他可以失去一切,甚至失去他自己,但不能失去画玉寒。
背叛算什么?自己不也救了**苑,不也背叛了画玉寒?只要画玉寒能够放下,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何必要揪着不放呢?!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可以约定好下半生,可以彼此不再越界,只要不是形同陌路,别的已经不重要了。
画玉寒笑了一下,淡淡讥诮说原来这不是我的别苑。
沈时令紧紧抓住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不是,它只是署房不是你的家,你的家永远都在溪边小屋。
画玉寒又是一阵发笑,边笑边摇头叹息,最后才无可奈何说同样的话你一早说过了,只不过当时我们身处膳堂。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还说这样的话……这不是画家宅院,我不是画庄主?
沈时令凝视他的眼睛,似乎已经看痴了,不知不觉松开手,直愣愣说不是,你不是画家的产业,也不是画庄主,你只是……
画玉寒打断他,戏谑说我只是你的玉寒,是吗?
沈时令说了一声是,转瞬不移的眼神饱含复杂深邃的情感,似乎只要一眨眼画玉寒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了。
画玉寒又是一笑,回头看他一眼,又望向门外的夜幕,眼神幽幽暗暗,平静说:太晚了,早些安歇,你不累吗?
沈时令认真说不累。
画玉寒竖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屋内一阵沉默,彼此就这样站着,一个望着门外夜幕,一个望着眼前之人;一个只想做个了断,一个只想重归于好;一个唯觉满心倦怠,一个唯觉满心眷恋。
良久,画玉寒才开口,说了一句我想……彼此都累了。
沈时令怔怔看着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累了那就好好休息,他会一直守在旁边,一直等到他恢复的那一日。
画玉寒语气异常平静,似经过思虑之后,才做出来的决定说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把眼前关过了,再来想别的吧!
画玉寒就这样走了,消失在门外夜幕之中。
沈时令就在背后定定看着他,侍女本想引他去厢房休息,但唤他几声都不得回应,索性也就任他罚站去了。
别苑还有左右厢房和书房,最后边还有三间客房,沈时令想了一下穿过拱门,一眼就看到映在窗口的身影,夜已深但他还未休息,在灯下写着什么东西。
廊下守着两名护卫,与沈时令倒是老相识了。
沈时令冲他们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先到后边屋子休息,那两名护卫乐得如此,冲他打了一个别惊动庄主的手势,便蹑手蹑脚退了下去。
期间,那执笔的身影似有卡顿,思虑片刻才又写下去,中途还起身去书柜取来什么,翻看一气又放回原位,又坐回窗边继续奋笔。
亥时过了,丫鬟端来热水,与他几句对白,才见他搁下笔,收拾好台面之物,便去盆架边漱洗。
待丫鬟退出来,又等了一阵子,那盏灯才被吹灭。
等屋内的灯火灭了,沈时令也坐了下来,背靠柱子阖目休息。
画玉寒既然不想回家,那就陪他留在别苑,不让猫在屋顶上,那他就猫在柱子后,猫在假山边上,猫在芭蕉树下,反正能够猫的地方很多。
待到第二天护卫的脚步声传来,沈时令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与那俩人打过招呼便回自己屋子,漱洗一番又用过早膳,盘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出门便见着画玉寒站在阶下,背对着他冷冷说昨夜睡得可好?廊下的风可惬意?
沈时令不说话,只是走下台阶,与他一同前去白鹤堂。
俩人一路沉默着,待走完一条山廊,眼瞅着就快到署房了,画玉寒才停下脚步,面无表情说何苦来哉?
沈时令几宿都没睡好,身上衣衫也没得换,等会还得堂上辩解,累得没力气兜圈子,直白说你到哪里我到哪里,反正你休想甩掉我,门都没有!
画玉寒一听这语气,顿时不乐意了,挑起眉头说耍无赖?
沈时令也没好气说随你怎么说,我便是赖上你。你活一天我便跟一天,你要是想我不跟着,廊下找根柱子撞死,或者找口井跳进去,那我便拿你没辙了。
画玉寒哑然失笑,似打量陌生人,乌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脸上逡巡说成啊,你连脸面都不要了,跟我玩起耍无赖,我只怕你玩不起!
沈时令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懒洋洋地讥诮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反正是烂命一条,你可是心系天下的庄主。
画玉寒沉下脸子,似被触到逆鳞,眼闪寒光说你又想拿山庄来威胁我?别怪我没提醒你,在我面前不惜福的人,下场往往都会很悲惨……不知收敛不懂进退,惹动别人的杀机也浑然不觉。
沈时令转头看着他,眼神平静水波不兴,似看淡生死的老翁,定定看着他半晌,才回了三个字‘无所谓’。
画玉寒没必要威胁他,想要他的命一句话,为他死、因他死或者死于他,难道不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沈时令自己都没当回事,也就画玉寒当一回事,还凶巴巴地恫吓他,可笑至极。
届时,已经走到前院,不远处两位堂主走过来,画玉寒也不想再争执,给外人听见了笑话,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祸,一步一步放任沈时令,到现在变成脱缰野马,处处跟自己对着干,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画玉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不肯带出来,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吞,沈时令这个麻烦他会亲手解决。
画玉寒甚至在想,解决沈时令并不难,傻到被卖还替人数钱,难得是自己下不了手,这般想着又瞟去一眼,只觉沈时令似毫无察觉,不紧不慢与他并肩而行。
在外人眼中他们依旧形影不离,即便出了告状之事,俩人依旧好得跟一个人似,否则昨晚沈时令又怎会羁押在画玉寒的内院。
唯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此刻虽然并肩而行,早不见当初的心神相契,都在心里埋怨对方的‘不懂事’。
画玉寒想沈时令的固执可见一斑,也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不下猛药难治沉疴。沈时令也察觉到画玉寒的戾气,心想他还如当初那般心狠,当初能在蜜饯里边下药,这回不晓得又出什么阴招对付他。
沈时令想反正娘亲也不在了,自己真就是烂命一条,也不怕他怎么折腾,倒是他身为一庄之主,一言一行众人表率,总不好做得太出格,让人觉得他薄情寡义。
等进了白鹤堂,画玉寒又是‘庄主’附体,目不斜视肃然庄重,往案首一坐浩气凛然,看得沈时令直腹谤,心想谁还不知道你啊,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满肚子坏水。
腹谤归腹谤,画玉寒羁人内苑的效果,在第二日便显示出来。
除了卓无尘态度不改,对沈时令极其挑衅咄咄逼人,其余人对沈时令的态度都发生转变。那死者家眷和小香玉说辞开始模棱两可,不敢再如昨日那般一口咬定沈时令,似乎有人暗中警告过他们,沈时令与画庄主的关系非同一般,胡乱攀咬只会给自己招惹麻烦,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至于沈时令违背庄令救助**苑之事,画玉寒竟以沈时令平日只管酒坊,并不涉及江湖纷争和山庄内务为由,只是判罚十年俸禄作为赔偿,给酒鬼的家眷、被抛弃的小香玉和老药师的安葬费用。
至于**苑杀害老药师,画玉寒同意在江南境内,再次发出通缉之令,先将人缉拿归案再说。
但这也只是一个托词,**苑已经失踪许久,江湖早没这号人的音讯,又如何能够缉拿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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