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金陵没几日,眼瞅着快到除夕,画玉寒倒是来了,就在金陵堂的议事大厅,除了三位副堂之外,还把迟歌、上官喜和凡老六都叫进去,从下午闭门一直商谈到月上梢头,这几人还没出来的意思。
沈时令这个堂主倒似外人,只搁在门廊外边坐等,等水烧好了便亲自敲门,当中一位副堂主开门接水,倒了声谢便又关上了门,没一点让沈时令进去的意思。
沈时令内心不悦,好歹他也是堂主,难不成卓无尘被派到钱塘分舵,也是这般只能赴宴吃吃喝喝,其余的事情皆不用打理?!
回头想想,刚开始到金陵堂时,连他的署房都没准备,还是他开口询问了,三位副堂才带他去了署房,给他看了金陵堂的文书,告诉他信印所在的柜子,但似乎也就仅此而已。
三位副堂办事皆不经过他,很多文书落印出去了,他这个堂主也就是一个摆设而已,这一点凡老六等人也看出来了,后来宴请得也越发少了,许是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一直等到戌时,三位旗主出来了,三位副堂还在里边,又商谈了三刻间,才见画玉寒和三位副堂都出来了。
等送走三位副堂,画玉寒走到跟前,黑着脸说去你的地方。
沈父在金陵有一处老宅,当年还是画玉寒为之撑腰,才逼得上一任族长将沈父老宅归还于沈时令,这处老宅一直让老管家打理,沈时令此番回来便住于此,这一切画玉寒都了若指掌,是以这一刻才说要去他的地方。
听这语气就知道,谈得不顺畅,画玉寒心头憋着火,三位旗主盘踞金陵多年,人脉广泛关系复杂,牢牢把持着作坊、库房和船坞,画玉寒若不顾忌金陵堂利益,大可以将三人拿下问罪。
沈时令心里咯噔一下,乌溜溜眼珠瞅着他,心想别又拿他来撒气,这念头才在脑子里闪过,果然就听到画玉寒不悦说磨蹭什么,你那地方藏了什么鬼?
沈时令便上去牵他的手,这等于主动表忠心,笑说我能藏些什么,除了酒也没了。
除了喜好名酒之外,自己没啥特殊嗜好,搜罗名茶也只是为他。
画玉寒不吃这一套,甩了他的手冷脸说哪来的酒,凡老六送的?
沈时令说我就这么随口一说……要有酒恐怕就厨房,老管家买了一坛老黄酒,冬天他好喝几口暖身子祛风寒。
画玉寒冷笑说不是雪茸酒?
沈时令苦笑说冤枉,我可没喝一口,那么珍贵的酒,我可无福消受。
画玉寒冷脸说‘大家子’便有福消受了?
沈时令又走上前,拉起他的手说我这不是刚来,还摸不清门道,他们说要为我接风洗尘,船下来便到了酒铺,我总不好甩脸子就走。
画玉寒挖苦说接风洗尘?你真是好大排场,别人给我接风洗尘,都还用不上这么好的酒。
沈时令也晓得画玉寒并不疑他,只不过为了大局吞忍,对那三人下不得手,心里很是不痛快,又痛恨这样的自己,凡事都以利益作为衡量。
人总有自己的好恶尺度,总有想分辨的是非曲直,而不是一句顾全大局,就能吞忍和全盘接受。画玉寒无法释怀,特别是跟奸诈虚伪之人做交易,那种对自己的厌恶一次又一次加重。
沈时令知道他不容易,也从没质疑过他的决策,除了跟卓无尘扯上关系,但事情起因还是自己,倘若当初不引狼入室,也不会有后续种种不悦,当下放软语气说再饮多少坛,都不是一路人,你还不知道我啊,那你当初让我过来干嘛。
说罢,又冲他宽厚笑道:走走走,带你去看老宅,你还一次没来过呢。
画玉寒哼了一声,转身疾步往外走,沈时令跟在他后边,从议事厅穿弄堂,过后花苑就能出偏门,对金陵堂比自己还熟悉,看来此前没少往这里跑。
凡老六等人果真是棘手,让画玉寒想打蛇又捉不到七寸,但禁武令和削权又让凡老六等人堂口的收益锐减。
堂口的收益减了,落入口袋的就少,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沈时令知道冲突无法避免,但先拔刀的只会惹人非议,双方都在隐忍之中,都在等对方按捺不住。
画玉寒出了偏门径直前行,到路口又左拐进了长巷,一边走一边沉思什么,倒是忘了跟沈时令怄气的事。
沈时令见他知道路径,猜他早来看过老宅,此刻又见他思索事情,便默不作声陪着他,不紧不慢与他并肩。
俩人就这样走到老宅,沈时令早叫老管家备了晚膳,小米粥、芡实糕和小酱瓜,期间又有随从送来急件,画玉寒就边看急件边用晚膳,夹小酱瓜时还抱怨怎么没有金花菜。
沈时令失笑说大少爷,这个季节哪来的草头。
画玉寒被那急件搅得心烦,满心不悦说怎么没有?你那屋子外头就有草头,你当我眼瞎没看见?
沈时令哭笑不得说那你还没看见隔壁老黄家几个兔崽子,大清早一排站着对那草头滋尿呢!
画玉寒冷脸说我是说这个季节有草头,不是要你去盗人家院里的秧草。
沈时令辩解说有秧草也不肥啊,再说了……
画玉寒已经丢了筷子,起身不耐烦说行了行了,我不过一句话,你就废话一箩筐,不是没草头,就是时节不对,我就不明白了,腌草头要什么时节,讲时节还要蒸房做什么,我看你大冬天都还能酿出酒。
沈时令皱眉说这哪有蒸房。
明明是他废话一箩筐,还倒打一耙,说自己废话一箩筐。对酿酒腌菜什么都不懂,还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怎么不让人生气?!
画玉寒冷笑一声,抬起眼皮眼神冰冷,居高临下瞅着他,冷冷说这不是没有蒸房,这儿是没有酒师,沈堂主,对吧?!
沈时令被他噎得说不出话,那颐指气使的态度,也让人心中来火,适时老管家进来了,说热水都已经备好了。
画玉寒去隔壁沐浴,沈时令静坐一会,把火气咽下去,跟老管家讲了几句话,便拿着水桶和丝瓜络进了厢房。
画玉寒正在屏风后边,靠着大木桶唯见后脑勺,雾气袅绕在他周围,发丝上都凝了水雾。
沈时令帮他换了一次热水,便让他趴在横木上边,自己蹲在木桶边,拿丝瓜络帮他搓背,若无其事说别蛮不讲理,这儿即便有蒸房,草头也不肥美,腌不出那股鲜味,你吃着还嫌粗糙,跟牛吃草似……
画玉寒眯眼趴着,纹丝不动聪耳不闻,只拱了一下右边肩胛,沈时令以为他是那边嫌轻,手下便用了一些力,原本是想让他杀痒痒,谁知道还没擦两下,画玉寒哎呀转身怒视,说沈时令,你有完没完,谁跟你纠结几根破菜。
沈时令不知道他怎么了,瞅他背上啥也没有,也就几道搓澡红痕,狐疑说我手重了?我以为你要重一点……
画玉寒乌溜溜眼珠,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忽然就笑了一下,用水泼了几下身子,起身拿过毛巾擦拭,慢条斯理说以前每一回受伤,任我百般掩饰,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如今我脱光了摆在跟前,你却再也看不见了。你想说你没变,还是以前的沈管事,可在我眼中你早就变了。
沈时令愕然说你受伤啦,伤到何处,伤得重吗?
说罢,又仔细盯他打量,可正如画玉寒所言,他竟没察觉画玉寒受伤,即便此刻画玉寒告诉他了,仍未看出他伤在哪里,只见他方才护疼,便猜他伤到右肩胛。
画玉寒将亵衣穿上,眼神落寞说严重不严重,也就那么回事,死了倒也罢了,可死不了还得再战。
沈时令不乐意听了,上前将他搂在怀里,心疼说怎么回事,你在哪受的伤,下药者找到了?
画玉寒没说话,只默然任其抱着,眼睛望着前方,却又茫然无神。
沈时令见他默不出声,也没任何情绪回应,跟抱着一个木偶似,心中为他难过起来,不晓得他遇到什么事,放柔声音说出什么事,你倒是跟我说说,咱俩还有什么事不能说?
画玉寒笑了一下,听着很是刺耳,挖苦讽刺说咱俩不能说的事已经很多了,你不能说船上的事,我不能说白水城的事,咱俩之间不能说的事还嫌少?
画玉寒的声音很阴冷,跟笼罩山头的黑云似,让人联想到即来的狂风暴雨。
沈时令放开了他,望着他的眼睛,狐疑说船上什么事?
画玉寒说你跟那毒妇做过什么,也只有你自己清楚。
沈时令皱眉说我什么都没做。
画玉寒冷冷说那毒妇死了,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成。
沈时令是真急了,拔高音量说我跟你说过了,她第一次给我下药,我晕过去了。
画玉寒失笑,抬眼瞅过去,戏谑说晕了又能证明什么,你晕了,她就不能成事?还是说你晕了,她成事也不算?
沈时令吸了一口气,将怒气硬咽下去,明明白白说我都晕了,软了,还怎么成事?
画玉寒敛了笑容,慢条斯理说我最近追查下药者,对这些大致有个了解。那毒妇用的那些药,只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或者说你不晕,她还不敢上你。
沈时令震惊,脱口说不可能!
说罢,又回头细思,难以置信说我没感觉。
画玉寒冷笑说你都晕了,还要什么感觉?她有感觉便可了。
沈时令内心被震得七零八落,又想起那毒妇依床模样,顿时觉得恶心不堪,忍住反胃说不可能,时间也不对,她见我晕厥,便将我拖去船头灌水,当时药童和余五少都在场,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画玉寒讥讽说我就是问过他俩,才晓得那毒妇用了什么药。事发时,他俩都被关在舱内,被那毒妇折磨得够呛,又如何能够精准判断时间?再说了,你以为跟女人要多长时间,发泄而已,完事还不扔了。
沈时令没这方面经验,也从没想过这种事,只觉每次跟画玉寒都是黏糊再三,最快也得半个时辰才能了事,体力好兴致高能来回折腾,画玉寒在这事上也很耐久,跟他可谓旗鼓相当。男人跟女人要多少时间才完,那沈时令还真不清楚,也不晓得该跟谁去打听这事。
沈时令当下被画玉寒说懵了,楞在当场表情怔忪,努力回忆当时情景,那毒妇将他带到船头,给他灌了不少凉水,里里外外都浇透了,身上除了内伤外伤,那处并无异样感觉,身上也没黏腻秽物,是以断定自己并未接触过她。
沈时令捋一遍回忆,皱眉笃定说画玉寒,做没做我很清楚。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向来敢作敢当,做了便是做了,再怎么不堪,都会跟你讲清楚,从不耍赖。
画玉寒嗤笑说你跟别人不耍赖,但对我不一定。
说罢,转过脸来,目光如炬逼视着他,冷飕飕说你敢发誓你没碰过那毒妇?你天天盯着我想要捉奸,你自己才是该被捉的人吧?还睡了那种货色,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沈时令被他气炸肺,那一瞬血往头上涌,怎么说他都不相信,只一味相信那药性,还把他说得如此不堪,气得拔高嗓门怒吼:我落到那毒妇手上,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不把我和伤者丢下,我他娘能落到她手上?
画玉寒冷笑说那你是承认睡过了?
沈时令气晕头说睡你个头,少搁这儿血口喷人胡搅蛮缠,你这招围魏救赵对我不管用。你在白水城干的好事,甭拿那毒妇出来说事,我可是什么都没干。
画玉寒笑了,颔首说成啊,你果然还在怀疑,我偷偷跑到卓无尘房内,跟他一道用膳还偷情。
停了片刻,陡然拔高嗓音,冲着沈时令怒吼说你他娘是猪脑子,我不知道你会在高处偷窥啊?你打小就爱趴在树上、墙头偷窥,你当我不知道你臭毛病啊?还故意站在窗口给你捉奸,我嫌命长不怕你直接杀过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沈时令想也是啊,他爱爬高在树上偷窥,画玉寒怎会不知道?他就在对面天台窥视,画玉寒怎会毫无察觉?真就意乱情迷至此,还叫伙计送热水进去,当真不怕他一怒杀过来?
那夜坐在楼梯上,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冲进去。
画玉寒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还没完全信,气得眼神都变绿了,咬牙切齿说成啊,沈时令,你是真能耐,枉我拿你当贴心人,你便是如此对待我……我赌咒发誓你都不信,旁人说了几句闲话,你倒是信得死心塌地。
说罢,套上外衫系好腰带,扭头就要往外走。
沈时令见他发脾气了,连忙伸手去拉他,嘴上讨饶说好了好了,这么晚,你要做什么,随我回房歇息,有什么话熄灯再说。
如此,就算是妥协道歉,沈时令相信画玉寒听得懂他的意思,都已经这么明显的暗示了。
画玉寒身子一闪,避开他的拉扯,背对着他冷飕飕说吹了灯上了床,你就能不想了?只怕你想得更龌鹾,我是怎么跟卓无尘的吧?
沈时令矢口否认。
画玉寒冷笑说你也不用否认,我其实也跟你一样,我听说那毒妇的春药,让男人晕后仍能行事,我脑中就一直在想,你俩在一起的恶心模样。
沈时令愕然,过后又冷脸,盯着画玉寒说你认真?
画玉寒冷笑说你说呢?你看着我跟女人睡了,还是跟那种妇人,你会不觉得恶心?
说罢,走到厢房门口,冲外边的护卫说回姑苏,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沈时令见他真就这么走了,在厢房生一会儿闷气,便找老管家装了几个食盒,又单独取荷叶把芡实糕包起来。画玉寒是坐马车走的,沈时令提食盒抄小路追赶,赶到桃叶渡口正好看到画玉寒下马车。
画玉寒看到他追来了,鼻子虽然冷哼一声,脸色稍微好一点,但仍是气得不想理他,头也不回登上跳板。
沈时令将食盒递给护卫,提着荷叶包追上跳板。
画玉寒连夜赶回姑苏,怕跟那封急件有关,沈时令也不敢耽误他的事,见他不愿留下便送来渡口,又心疼他晚膳没吃好,特地让老管家把芡实糕包起来。
画玉寒见他追来一跺足,那跳板顿时被力道压弯,跟着又在他脚下反弹开。
上一回在廊下打斗输了,画玉寒内心很不服气,这些年忙着庄务疏于练武,最近可是有时间就琢磨,想着怎么把输掉的面子挣回来。
沈时令一个鹞子翻身,越到了画玉寒的后边。画玉寒虽没回身,却一个甩腿后踢过去。
沈时令本可趁势踢他脚踝,但又怕伤了他的脚踝,便后退一步改用手捋,想着先卸了他的力道,谁想落脚的跳板已被画玉寒动过手脚,再加上这一脚卸来的力道,跳板咔嚓一声承受不住,沈时令也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画玉寒已经登上船了,原本有些得意的脸色,却因摸到腰间荷叶包变色,沈时令竟趁隙将荷叶包塞到腰间,目光又瞅到提着食盒、看好戏的侍卫,冷脸说看什么,走了!
沈时令已经从水里浮出头,虽然说他从小就水性好,但也架不住三九严寒,等从水里趟上岸时,侍卫们也都掠上了船,船老大见头家发话了,便赶紧收锚启程了。
沈时令就站在桃叶渡目送画玉寒远去,一会儿想画玉寒并不是真疑心他跟那毒妇,画玉寒只是气自己老是疑心他和卓无尘才故意拿这事出来挤兑,一会儿又想画玉寒不会信口开河,说那药真能让男人晕厥后还能雄起,那必定有这么一回事,难道真被那女人得逞了?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女人和男人不一样,事后能够清爽不留痕迹?该找谁去询问一下呢?但这事又如何问得出口?
沈时令越想越狐疑,最后连自己都搞不清,当初杀那毒妇前怎就没多想一步问清楚呢?!但问清楚又能怎么样?倘若真跟她做过了,别说画玉寒觉得恶心,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沈时令越想越难受,回头又怨恨起画玉寒,告诉他这些干什么,难不成这事也能抵消,你睡一次我睡一次,大家就都能扯平了?!
金陵的冬夜异常寒冷,西北风没一刻能停下,沈时令心里实在难受,索性坐在渡口台阶上,看着水波拍打着石阶,任湿袍被冷风吹得结冰,反正画玉寒已经走了,也看不见他此刻的自虐。
不知何时,对岸来了一个妇人,于黑暗中看不清容貌,只觉得她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正用哀怨的声音唱着一首儿歌: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沈时令白日曾听渡头小儿唱过,自是另一番童趣景象,朗朗上口欢快皮实,与对岸妇人的凄凉悲怆不同。
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连两乐事,独使我殷勤。
那妇人唱着,往河边走得更近,似从迷雾中走出来,能看到凌乱的头发、蜡黄的脸庞和枯瘦的身子。
沈时令警觉站起,向两边张望着,这个点渡口船少人稀,船家都缩在舱里睡觉,对这歌声视若无睹,没人在乎她的性命,就似没人在乎她的苦难。
桃叶渡连着白水关,自古风浪就很大,船靠岸时尤其危险,适才有了这一句,但渡无所苦。
那妇人只是抬起头,向沈时令站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噗咚’一声投向湖中。
沈时令早已提了一口气,用水上飘的轻功掠过去,但这湖面实在宽广,那妇人投湖之心坚决,下水后竟这样沉没了,连一个挣扎水花都没有,夜里湖水又难窥底,沈时令只能沉到水底,在她跳湖位置来回摸索,但风大水急早将人冲到别处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妇人早已失了生机,但沈时令却是卯足劲,非要将她打捞起来,否则就跟自己过不去。
人没救着,尸体要捞上来,免得她当个水鬼,长年累月受这渡河之苦。
两刻钟过去了,无数次与浪花扑斗,潜入水底的沈时令终于摸到丝丝缕缕,好似妇人的长发,顺着长发这么一捞,那具冰凉渗人的遗体便拖出水面。
沈时令将她放在岸边,想等她家人过来收敛,自己便踉跄着离开了,回去后足足烧了三天,病中又听老管家回来说,差役虽然寻着那家人,但那家人说没钱收敛,那尸体还搁在河岸边。
沈时令便让老管家拿些银两,请义庄过来替她收敛,买了一口薄棺将她入土为安。
但渡无所苦,对那妇人而言,如今总算无渡之苦。
沈时令当时烧得迷糊,反复念叨着这一句,吓得老管家以为他为救人,导致自己沾染什么脏东西,差点要请道士回来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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