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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沈时令是除夕前回了姑苏,原本他这个堂主也该回来复命,可堂务皆无需他插手,连复命文书都是副堂主帮他递交了。

沈时令回姑苏首先去小屋,看门口的蛛丝就知道,他不在的时候画玉寒也没来过,似乎小屋已经不再是画玉寒的家,而他从来也没拿小屋当成他的家。

当晚画玉寒没来小屋,也没派人捎个口信,沈时令等到四更天,便开门站在溪边,抓了一把石子,在结冰的溪面上打水漂。

石子在冰面哧溜着,在寂夜里分外清晰,沈时令站在岸边,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眼中露出寂寞神色。

沈时令想去山庄找画玉寒,但想他此刻已经灭灯,分不清书房或在寝室,猫捉老鼠的把戏,玩得人心力憔悴。

沈时令在河边站到天明,当晨曦的光芒照过来,竹棚瓦屋玉带冰溪,连同对岸的梅林统统渡上一层金光。

沈时令伤心的想,眼前一幕美如画卷,但画玉寒却不喜欢,宁可待在他的别苑,也不来与他相依偎,共赏这晨曦的美景。

除夕前夜山庄摆宴,画玉寒身为庄主,自然得出面主持,穿着溜金边的黑袍,难得地脸色和煦,笑语晏晏儒雅宽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沈时令知道他在装样儿,看眼神就知道他心情不悦,看到自己一句话没有,甚至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给他。

沈时令凑过去问他昨夜为何没回小屋,画玉寒立马就变了脸,冷飕飕眼神刀子似掷来,虽没说话但用表情回答他,老来问这些废话干什么,烦不烦。

沈时令不吱声了,跟随着侍者进门,想起一句老话相看两生厌,心中不免一声叹息。

侍者将沈时令领到宴厅左边,与山庄的护卫坐在一起,画玉寒给了他金陵堂主的头衔,却没给他堂主的地位和尊荣。

沈时令虽说不看重这些,但心中还是有些窝火,画玉寒拿他当猴在耍,偏巧这桌都是儿时之伴,昔日在武馆打打闹闹,酒过三巡就管不住舌头,拿他取乐说沈堂主怎么屈尊跟咱们坐一桌,堂主还不得上南边坐头三桌,头三桌上可是有燕窝、鱼翅盅。

沈时令起初还在忍着,绵里藏针说坐哪里还不都一样,不都吃着山庄这碗饭,喝着我酒坊里酿的酒。

那名护卫还不依不饶,不仅说他跟卓无尘争宠,还把星鸢也拿来打趣,污秽言语酒后挑事。

沈时令也不让着他,一拳就将他撂倒。

那护卫爬起来擦掉嘴上的血,恶狠狠冲着沈时令扑过来,俩人从堂内打到堂外,打翻了七、八张桌台子,将宴场闹得一塌糊涂,气得画玉寒发话将俩人一齐拿下。

这一回画玉寒不再留情面,将俩人一齐关入地牢,那一年沈时令就在地牢渡过除夕,阴冷潮湿的草褥子一天两顿白粥,听看守说画玉寒特地交代,任何人都不许送东西进来,连小莫愁和吴婶想来看他都不行。

那挑事的护卫酒醒了,又浑若无事隔墙跟沈时令赔不是,说是那天酒宴上自己喝大了,见沈时令没搭理他便自娱自乐唱起姑苏小调,但这小调唱不了几句,就被墙缝里的大蜈蚣给咬了,至此变成哭爹喊娘哀嚎声,每天都隔着牢门问看守几时放他出去,一天要喊上数十遍,听到脚步声也喊,后来连做梦都在喊,烦得沈时令想把自己耳朵割掉。

关了足足一百天,画玉寒才将俩人一齐放出,沈时令一出地牢就见着画玉寒的背影,负手而立饱含怒气,看着背影就知道想要揍人。

果不其然,画玉寒一转身就是擒拿手,看样子又想将他按跪在地,但对早有防备的沈时令无用矣。既然画玉寒想要切磋,那他沈时令奉陪到底,沈家拳加上擒拿手,虚晃一招也就破了攻势。

画玉寒一招扑空了,那脸色更是难堪,活似那醉酒挑事的护卫,瞪着眼睛恶狠狠扑过,但不管他出手怎么迅猛,沈时令始终能够化解,而且是恰到好处。

这些年沈时令除了酿酒就是练武,没事就琢磨画玉寒武功路数中的破绽,生怕他哪天不小心对敌时给人占了便宜,但画玉寒没事琢磨的都是如何让门派维持平衡,这会子以武见真章,画玉寒便落了下风。

但画玉寒怎会承认,画家七种武功秘籍,无论哪种练至臻境,都能轻松赢了沈时令。

俩人在地牢前的空地上,足足斗了几十回合,谁的心里都窝着火,谁都想把对方擒下,掌式、拳法、擒拿手,各自都使出看家本领,看得刚刚一起放出来的护卫目瞪口呆,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最后,画玉寒的左臂被沈时令一手反剪,腰眼又被沈时令的膝头给抵住了,这才冷哼一声收势认输。

画玉寒笃定沈时令不敢拿他怎么样,沈时令也确确实实放开了他,但那张脸却阴沉得很,任谁在地牢百日都不会有一个好心情。

在山庄众人眼中,沈堂主就是一个笑话,说关地牢就关地牢,比分舵舵主还不如,比那些旗主也不如。

凡老六等人为了收益处处阻扰禁武令,不仅私下倒卖弓弩、火药等禁物,还拉帮结派暗中跟画玉寒较劲,画玉寒心里虽然恨得要死,但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哪像对他这样说关就关。

沈时令气他就会窝里横,有本事把那些人抓了,直接关进武盟的桐山大狱,那才叫本事和能耐。

恼归恼,力道上还是收敛着,拳脚之间点到即止,真真打伤了画玉寒,沈时令只会更不舒服。

画玉寒冷脸说你以为我不知道?

沈时令皱眉说知道什么?

画玉寒冷笑说你故意砸场子。

那护卫一听这话头,吓得赶紧脚底抹油,画玉寒在他身后厉喝我让你走了?

那护卫立定,赶紧转过身,看架势是要问话。

画玉寒冷冷看着他,指着沈时令的鼻子,冷飕飕说把你那天对他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那护卫咧嘴,喉结滚动,似有几分紧张,张口就喊大表哥……

画玉寒目光如炬,盯住对方眼睛,冷声厉喝:这里没有表哥只有庄主,关你进去就是要你记住这一点。

那护卫被他目光逼得低头认错,嗫嚅说:庄主,那天我喝醉了,真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

画玉寒冷飕飕说,记住,再有下一次,我就逐你出山庄。

那护卫得了赦令,一溜烟跑了。

画玉寒转过目光,凉飕飕盯着沈时令说我说得没错吧?

好一出杀鸡儆猴,但沈时令不愿当猴,当下也冷瞅着他,挑衅说没错,我就是故意,他并没激怒我,我就是要砸你的场子。

画玉寒眯眼瞅他,半晌才问他为何。

低沉的声音,危险的口吻,此刻是真怒了。

沈时令嗤笑一声,若无其事看着他,戏谑说那你又为何安排我跟他们一桌,堂主不该坐在南边三桌吗?

画玉寒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过后又认真看着沈时令,似在确认他真是这个意思,而沈时令此刻的确就是这个意思,冷笑着揶揄说怎么,在你眼中,金陵堂主便不是堂主,只配跟你的护卫坐在一起?

画玉寒震惊过后,狐疑说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

坐在哪里有区别吗?特别是对沈时令而言,跟关系近的护卫坐一桌,画玉寒以为他会更自在,哪想到他会为这事闹情绪。

沈时令笑了一下,淡淡讥诮说本来不在意,后来见你在意,我便也在意了。

画玉寒见他不认错,还在讽刺自己,眸中怒火更炙,威胁说沈时令,我能让你当堂主,也能让你当乞丐。

沈时令挠了挠头,只觉头痒得厉害,身上也到处痒痒,想去汤池沐浴更衣,当下懒得跟他耍嘴皮,丢下一句又想赶我走,你还有那份能耐吗?这些年你忙着应酬,把武功丢到爪哇国了吧!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山庄,把身后的画玉寒给气绿了眼。

蹲了三个月的牢房,身上都脏出了泥,沈时令心情郁卒,难得阔绰包下一个小汤池,想在里边好好泡泡,去去身上的晦气和霉运。

在牢房被毒翅虫咬得浑身起包,这种小虫就爱藏在草褥过冬,个头虽小但毒性大,叮一口又疼又痒,挠不得又不得不挠,也难怪画玉寒的表弟天天嚎叫,沈时令真想让画玉寒也尝尝被毒翅虫叮咬的滋味,那种不抓钻心痒、抓了又钻心疼的滋味。

小汤池泡得舒适,散去心头的郁气,沈时令靠在池边,眯起眼打起盹,也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传来脚步声。起初沈时令也没在意,以为伙计或是搓背的,直到水声哗啦响起,来人竟然下了池子。

沈时令陡然惊醒,睁眼就见白皙腰肢,那位红枫阁的星鸢,裹着薄如蝉翼的轻纱,正趟着水向他走过来。

诧异也就一瞬间,沈时令便又合上眼,冲他做个禁行手势,说这池子我已经包下了,你要泡澡去别处吧。

水声已经停下了,但麻烦却没解决,沈时令即便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星鸢如炬目光。

如此看人很是失礼,越过泡澡的界限了,沈时令内心不悦,冷飕飕说你怎么还不走,要我喊掌柜过来?

星鸢便在此刻开口了,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声音倒是酥脆透骨,说沈爷,就是掌柜喊我过来,您……跟汤池一道包下我了!

沈时令闻言皱眉,当即起身离开,屏风后穿好衣服,便去前边叫伙计喊来掌柜,问他汤池里怎会多出一个人。

那掌柜振振有词说没错啊,您说了,给您一个最舒服的小池儿,我这不就给您找来了嘛!

沈时令皱眉说谁的主意?

那掌柜拍着胸脯,一脸谄媚讨好,笑嘻嘻说您甭管谁的主意,绝不会让您多破费,全算在半两银的汤池费里,您泡到明个、后个都没事,后边还有上等厢房,被褥枕头都是新崭崭的,保证除您之外没人用过。

沈时令盯着他,冷飕飕说五钱银子够使吗?

那掌柜谄媚说够、够,您不再多待会儿?反正银子都付了,您看……

沈时令也不跟他废话,抬手将他按在柜台上,对这种人不用给他脸子,稍用一点力就让他哭爹喊娘说了实话:他们说是您堂中的几个兄弟,知道您刚从牢里边放出来,又见您包了一个小汤池,便说要凑钱给您找个乐子。他们统共给我一百一十两,要我给您挑最好的货色,零头十两说是给我的脚钱。我想着咱们城里最好的,不就是那位星鸢公子,便去求那阁主让他……

出手就是百两银子,除了凡老六等人,谁还能这么阔气。

沈时令一抬手,将他掀翻在地,冷飕飕说再有下一次,我砸烂你的场子。

出了门,沈时令才想起来,半两银还没给掌柜,走回去就见那掌柜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指着大门口,背对着他冲着堂前客人和伙计们喊叫,假模假样,谁不知道他就好那一口,跑这儿装什么正人君子?!

眼尖的老伙计瞄见沈时令,赶紧给那掌柜使眼色,打圆场说掌柜的您也是多烦,沈堂主不好您送的那一口。

那掌柜呸了一声,骂得越发来劲了,说不好我请来的,那他想要谁,画潋山庄的那位爷?对不住,我可没那份能耐。

沈时令脸色铁青,已经捏起拳头。

偏偏汤池子什么人都有,一个爱看乐子、嫌事不够大的客人,明明看到沈时令杵在门口,却还故意逗弄那掌柜说话:星鸢公子都请来了,大掌柜怎会没能耐。

那掌柜说我没这能耐,画庄主是什么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时令冲那掌柜走过去,看热闹的都不敢笑了,唯独那掌柜还不自知,作死式继续辱骂:在咱们栀子坊,谁不知道他,打小就追着画庄主跑,几次被打的抬出山庄,可还是不改掉那德行。最后画庄主都怕了他,哄他去当金陵堂主,这才请走这尊瘟神。画庄主要不是烦透他,哪可能让他当堂主,一个酿酒的……

那掌柜终于察觉背后异样,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转身瞅见沈时令泛着冰渣的脸,方才是说得畅快了,此刻一双腿打哆嗦。

当着众人的面,沈时令将一块碎银丢在台前,凉飕飕对那掌柜说第二次,我砸烂你的场子。

那掌柜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跟着前厅里所有的桌椅摆设,被沈时令眨眼间砸个稀巴烂,连大门口挂的金字招牌都被砸成几截。

沈时令砸了汤池的场子后,便兀自回到溪边小屋,上阁楼清理家中的老物件,什么擀面杖、酒篱子之类,都是娘亲曾经用过之物,也有少量的书籍和信笺,那些都是父亲的遗物,当初从沈家带到姑苏。

沈时令翻找的时候,有一本掉了出来,那是画玉寒亲自默写的沈家刀法。

沈时令拿起它小心地擦拭掉灰尘,一页页翻看,不觉黯然神伤,昔日的画玉寒能在灯下为他默写刀谱,如今的画庄主却连听他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门口护卫喊话,说是画玉寒想要见他,让他马上去山庄。

沈时令回过神来,冲护卫回了句:不去,想见我,让他自己来。

说罢,便将刀谱揣入怀里,又去翻阅书和信笺,原本是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酒菌的记载,但翻阅个遍一无所获。

屋外响起鸡鸣,又是一宿无眠。沈时令下了阁楼,将油灯搁在桌上,照旧打开门出去。这会子河水已经融化,月光映照下宛如玉带。

沈时令凝视一会,缓缓弯下了腰,抓起一把石子,一颗颗打着水漂。

小时候打水漂,总想打得更远,长大了才明白,对一粒石子而言,不管再怎么用力,不管再怎么跳跃,最终都要沉入水底。

手心还有最后一粒石子,普普通通平淡无奇,这样的石块岸边很多,随便一捡一大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时令却似没见过它,用拇指和食指拈起它,拿到自己的眼睛跟前,后来又举过了头顶,拿它对着晨光照看,倒似为它渡上一层金。

沈时令翻来覆去地看,看它被金光包裹着,直到双目被耀眼的光芒刺得受不了,这才不甘心的垂下了手。

离了那道耀眼的光,它就只是一粒石子,静静地躺在手心里,毫不稀奇看久生厌,谁会将它一直捂在心上。

沈时令心冷地想,这块石子还不知道,等待它的将是什么命运,用尽力气的最后一跃,兴许连个水花都没有,便要永远沉入水底,年年岁岁任凭冲刷,直至最后磨平棱角,再后来化为一粒沙烁。

沈时令后来又想,倘若这石子能选择,是宁愿一辈子待在岸上,还是想过一把水上漂的瘾,便心甘情愿沉入河底化为沙烁?

沈时令想不出答案,便一直握着那石子,连吃饭睡觉都带着它,直到几日后画玉寒带着冰凉怒气过来,将鹤氅往茶棚里一扔,抬掌就对他劈过来。

沈时令被他打得有些恍神,一瞬间又想起与他的初见。

那会子刚到山庄,大少爷看他不顺眼,见面就是拳脚招呼,总想把他按倒在地,捶得他磕头认输,从此对他卑躬屈膝,乖乖喊他‘大少爷’的时候。

沈时令从那时就明白一件事,画玉寒一旦想要什么东西,就会不择手段强硬到底,昔日闹出下毒之事,那时候老庄主尚能罚他,如今他自己成了庄主,哪里还有什么处罚。

更可怕的是自己对他情根深种,每一次被他气得要死,但每一次都下不了手,似乎拳头揍在他身上,比打在自己身上还疼。

画玉寒见他心不在焉,也不想占他的便宜,冷斥说战中分神,你找死?

沈时令听得来气,舍不得揍他,怼他还是舍得,冷笑说,要我不分神,那便是你找死。

说罢,心神一敛,那招式立马不同,每一步都直扣命门,逼得画玉寒心中一惊,内力也跟着提了三层。

这次比上回多过十几招,沈时令的拳头抵在画玉寒的左胸,虽说画玉寒出掌挡了,但错算了一分之差。

高手对弈失之毫厘,这一拳真要发出力,足够让画玉寒躺半年。

算准沈时令不会伤他,画玉寒倒没急着避开,依旧保持挡掌姿态,眼神逼视着对方,凉飕飕说沈大堂主,砸了人家汤池,这回又是什么理由?

沈时令也没收势,拳头依旧抵掌,冷飕飕说想你过来!

抛开对战姿势,俩人挨得很近,外人看起来,甚至有些暧昧,但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眼神冷淡语气冰凉。

沈时令说想你过来,语气硬得更想揍人。

画玉寒揶揄说你想得叫红枫阁送人?

沈时令说凡老六搞的鬼,你该查一查姑苏城,看有多少他的眼线了。

画玉寒眯眼说要你多烦。

沈时令提醒说你送我赴任的船,便是凡老六的船。

画玉寒不想谈这些,又把话头扯回来,冷笑说上一回是请酒,这一回是请人,看来你这个堂主,当得还真是滋润。难怪不肯跟护卫一桌,原来是看不上老朋友,我倒要提醒你一声,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说罢,手掌猛然一推,借着力道退了半步,下一掌又迅捷拍出。

沈时令知道他不甘心,但武功这种东西,他有天赋自己也有,平日不多花心思,这会子自然讨不着便宜,更何况他越是急躁想赢,招中破绽就越发多,越容易被对手钻空子,也不过多斗了二、三十招,拳头便又抵在他的心口,与上一次相同的地方。

画玉寒眼神藏着震惊,似觉得不可思议,相同的错怎会犯第二遍,况且这一回拳头紧贴着胸口,肋骨都被他的虎口咯得疼,如此看前几次算手下留情,没让他在护卫面前输得难堪。

画玉寒越发来气,似受莫大侮辱,猛地跺足提气,真气冲上天灵,根根发丝逆拂,袖袍翻飞如刃,厉喝说我要你留手?

沈时令冷觑着他,瞬间变招化实为虚,在画玉寒蛮横撞来时,拧腰错步避开冲击,随后一招四两拨千钧,卸掉对方的一身蛮力。

画玉寒一击扑空,怒得失掉理智,转身就向他扑过来,招式打法全忘记了,只恨不得手撕牙咬,只要能揍到沈时令就成了。

沈时令皱起眉头,索性负起双手,仅拿腿出来格挡,也不过两、三招而已,脚尖踢中对方腰间麻穴,让他跌坐在那棵曾见证他俩共同研武的大树下,冷飕飕说画玉寒,我看你是禁武令喊多了,连自己都禁武了吧!

画玉寒被他踢中麻穴,一时半刻站不起来,坐树下仰头看着他,那眼神快喷出火了,一瞬间似回到小时候,被沈时令当众挑衅,恨声说你当我跟你似,天天无事佬,闲着没事就琢磨别人武功的破绽。

自家老爹说得没错,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把秘招示人,最算不准的就是人心,当初跟沈时令好的时候,他将画家掌法秘诀告诉他,如今却成了他对付自己的利器。

画玉寒在那一瞬,又恨自己瞎了眼,信了沈时令这只白眼狼,将自家招式跟他一一拆解,才导致今日的落败受辱。

沈时令嗤笑一声,眼神讥诮说你不闲,你很忙,花朝宴、重九宴,赏枫宴,饮梅宴……你不是忙着宴请群雄,便在忙着准备宴请群雄,忙得你天天被人追着、围着喊大当家,喊得你都忘记‘武’字怎么写,忘了你家老祖宗是以武功名震江湖。

画玉寒冷眼瞪他,冷厉说你懂什么?

沈时令冷冷说是你不懂。

画玉寒眯起眼睛,心中恨意炙盛,可偏偏动弹不了,只能对那树杆发泄,连树皮都被他抠掉了。

沈时令居高临下,瞅着他正色说画玉寒,你被我琢磨,总好过被别人琢磨;你败在我手上,总好过你败在别人手上。画家威名虽能将你推上高峰,但你能在高峰上立多久,你家老祖宗可帮不了你。

画玉寒早被气晕了头,听什么都是冷嘲热讽,咬牙硬撑着站起来,但麻穴被踢中了,没一刻间好不了,冷笑说我没败,再来!

沈时令冷觑着他,戏谑说画玉寒,你没败是因为哄着你的人太多了,就跟你以前在武馆习武一样,遇到我也算你前世造化,否则你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可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这般夜郎自大,便可以跟小莫愁一道,上街角桥边跟人吹牛了。

画玉寒气到七窍生烟,似被踩痛尾巴的狼,瞅着他的眼神变绿,磨着牙说沈时令,你还有脸说我,巢湖、波颂客栈、三眼泉,哪一次不是我来救你?!没我你早死外边,抛尸荒野烂成枯骨,你就是……

沈时令瞅了他一眼,也懒得跟他争辩,转身往溪边走去。

但这淡然最是伤人,一种被轻视的耻辱,尤其是总被他捧在掌心的画玉寒,气得在身后大声喊叫:你知道我的招式,就算你能赢我又如何?你以为当盟主是靠武功,江湖上比我功夫好的多了去,怎么不见他们来当这盟主?

沈时令来到溪边,望着远处点点红蕊,眼瞅着就到花期,但已经闹成这样,这花不赏也罢了,头也不回说画玉寒,你恨我砸碎你家老祖宗留下的那套茶器,你说它叫雪中倾城,全天下绝无仅有,隋珠和璧传世之宝,就这样毁在我的手里了。

沈时令袖中取出那枚石子,不假思索一个扬手,将那枚石子打了出去,也没数它跳了几下,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沉没是它最终的归途。

沈时令不等它跳完,便转身望着画玉寒,认真说但在我眼中,那就是一套茶具,不值得你认真较劲。全天下绝无仅有的,是你祖宗传下的武功,那才是你该较真的东西。你若守不住它,没把它发扬光大,那才真是败家子。

画玉寒怒极反笑,嘲讽挖苦说鬼扯,好端端一套古董,就这样被你砸烂了,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感情砸得不是你家古董……哦,你那屋内也没啥古董,除了阁楼上那堆破烂玩意,送去当铺都换不到几个铜板。

沈时令走到他面前,认真看他的眼睛,坦言说我有,你就是,最值钱的家当。

画玉寒听得眼神一懵,被人当成值钱家当,放屁二字脱口而出,身子酸麻虽不能动,但拳头实在忍不住,也没什么章法,跟街头打架一般,冲着对方眼眶打去,结局自然可想而知,被沈时令轻松格挡。

不仅如此,沈时令离得很近,看他眼神带着玩味,掌心包着他的拳头,慢慢地让他放下来。

这举动很是侮辱,意在提醒画玉寒,此刻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沈时令用戏谑眼神,似对画玉寒无声挑衅,一早就说过无需用药,因为武力上就能征服。

画玉寒瞅他的眼神,从暴怒变为阴沉,竟没再说话了。俩人就这样对视,直到画玉寒能动了,竟比预期快了不少。

沈时令也没觉得惊奇,方才包着他拳头时,往他拳心偷塞了纸,纸上画着一只乌龟,那曾是他们打趣的方式。

沈时令希望用这种方式,能唤回以前的画玉寒,虽然希望微乎其微,但再小也想试一试。

画玉寒定定瞅他一眼,似猜到他塞了什么,拳头微微一用力,连看都没看一眼,那张纸就化为碎屑,飘飘洒洒落在脚边。

沈时令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画玉寒转过身去,凉飕飕说回金陵堂,处理你该处理的事,以后无我命令不许回来!

那一年的红梅格外绚丽,沈时令是在花开前回了金陵,能在竹棚听松品茗的人没了,便是艳如朱砂也失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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