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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

沈时令难得儿脸颊发烧,明明跟画玉寒都老夫老妻了,但这对红烛一点起来,倒比第一次还要窘人,自己还是没有画玉寒大方,坦坦荡荡点起那对红烛。

画玉寒点起蜡烛后,又拿起面前的银矶,横在面前目光逡巡,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瞬间又神色黯然,幽幽说那一晚在浔阳江畔,我看到你和他在人群中说笑亲昵,后来在东莱客栈门外,我又听到他的哭泣声……我突然明白你那时的心情了,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看见那酷似我的身影,当时的悲伤、绝望和愤怒,想冲进去却又不敢冲进的矛盾心情。

沈时令楞了一下,脸上略带诧异,似没料到他提起此事,忍不住瞄眼猩红喜字和龙凤喜烛,心想喜堂之上怎提这些不开心的事?这会子吴婶不在场,在场倒是能打圆场,念叨着大吉大利,大喜之日不作兴。

沈时令是想忘掉过往,包括白水城那些事,但见他此刻神色哀伤,自己的背叛将他伤得很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瞟眼他手中的银矶,愧疚说画玉寒,我虽对不起你,但我绝不会欺瞒哄骗,我与他还没好到那种地步。我与他所有背叛举动,皆已呈现在你眼皮底下。东莱客栈那一夜,我也知晓屋外有人,但没想到会是你,你身上浓重的血腥,还有凌乱的脚步声,掩盖掉你原本的气息。我虽留在顾素房内,但一直小心提防,客栈这么多人命,根本就不敢轻忽大意。

画玉寒摇头,神情忧戚说我此刻并不疑你,只是想说那时候的心境,见你带他入房间,灭灯又传出他的哭泣声……后来我冷静下来,猜他是因灭门惨痛,再加上金掌门的欺凌,让他夜夜难安噩梦频频。

沈时令望着他,眼中溢出担忧,狐疑说你真如此想?

画玉寒嗯了一声,愁云惨淡说我不聋,只是……

沈时令皱眉说我自萧山将他救回,便夜夜见他发噩梦,有时惊醒自残,有时哭泣而不自知。我担心他想自尽,尤其夜里无人,有一回是悬梁,有一回割腕子,还有撞墙跳井,便与莫愁轮流看守,有时候吴婶也来顶替,老管家倒是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沈时令经历过白水城之事,也晓得那一幕对画玉寒的冲击,此刻便与他详尽讲述顾素,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入房守夜。

能让镇定自若的画玉寒疯癫失常,想杀自己再去武盟自言其罪以命抵命,也不晓得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画玉寒听着听着,脸色渐渐苍白,眸中溢出伤心,又不知想起什么,喃喃说你说他,哭泣而不自知,哭泣而不自知……

这般重复着,连拳头都捏起,肩颈背都绷直了,似想起什么不堪之事。

沈时令见他神色异常,还以为他不信自己,想要跟他诅咒发誓,却见他做出噤声手势,痛心疾首说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

沈时令担忧的目光,瞟过他手中的银矶,又落到了他的脸上,等着他自己说下去。毕竟跟了他许多年,知道何种语气是要自己回答,何种语气是想让自己听他回答。

画玉寒伤心欲绝说那一夜我暴跳如雷,四个时辰冷言恶语,我恨你怎能对我做出这种事情,一个能在江南颁布禁武令的人,那一刻却被人压倒床榻施暴,这是何其讽刺和何其可悲。

那一刻的画玉寒只顾着自怜自艾,却忘了看沈时令眼中的悲伤,只顾着宣泄愤恨的情绪,却将沈时令往绝路上推,一步又一步亲手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禁武令是对外人而言,但他和沈时令之间,从来都是水乳交融,无论是惧怕、担忧、举棋不定、失落哀伤……不论哪一次画玉寒扑过去,都是沈时令牢牢接住了他,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当人肉垫子。

即便他们之间,出了白水城的事,沈时令的心中扎上毒刺,仍是带着这根毒刺,每一次在他需要的时候,总是真心相待百般隐忍。

沈时令会说不逃,我哪里也不去,就待在你身边。

沈时令会说慢点,别弄裂了伤口,我看还是等你伤好了再做。

沈时令会说搁哪喝的酒,吐得这一身的污垢,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洗干净了再睡啊!

沈时令会说你知道我什么都肯为你做,江湖道义是非黑白,没哪一样能排在你之前。

沈时令会说你要做便做呗,我又不会逃了去……你只要想清楚了,别完了又来后悔。

画玉寒那一刻竟然忘了,沈时令也有疲惫的时候,也渴望得到他的安慰,沈时令在那一夜说我早就疯了,那是带着怎样的期盼,但最终全都沦为绝望。

真可惜,自己没看出来,即便沈时令说了,可他还是没听到。

画玉寒垂头看着银矶,一只手横着拿它,另一只手轻抚刀身,伤心说四个时辰,我一直与你在斗,污言秽语恶语相向,不曾问你究竟怎样,去洛阳受累了吧?金陵待得不顺心?舛谷没寻到酒菌吗?为何日日醉倒酒铺,遇到什么糟心事吗?

沈时令听他这般说,起初是怔忪发愣,后来也难过起来,似回到那段煎熬岁月,没日没夜的担忧牵挂,为画玉寒忧心忡忡又惊又惧,怕他练北冥神功忘了自己,又怕他练不成北冥神功丢了性命,在痛苦的矛盾纠结中直至崩溃。

画玉寒目光扫过银矶,指尖轻轻抚过刀身,眼中渐渐泛出水光,难受说若能重回那一夜,我会一开始就回应你,便要我废掉北冥神功,你想要我也会给你,何苦费那买药的钱,你我哪需要下药呢?!

沈时令听到此刻捏起拳头,又似重新回到那一夜,站在满屋狼藉之间,那一道可怕剑气划过几面墙,带着铺天盖地的恨意向他袭来。

沈时令依然无法招架,脸色发白趔趄一下,幸亏抓住桌子边缘,但险些又撞翻烛台,头晕脑胀说画玉寒,大喜之日提这些作甚,非要毁了众人布置的喜堂不成?

画玉寒抬起眼眸,神情哀绝说今日我若不说出来,那天晚上便过不去,那一剑会反复落下,连同白水城那根毒刺,依旧会插在你的心底。

沈时令惨笑起来,指着墙上囍字,瞪大眼睛说大喜之日你要拔毒刺?成啊,那你告诉我,在波颂客栈那一晚,窗口人影究竟是谁。你别告诉我看错了,我根本不会看错,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

若是换了以往,沈时令这般说,画玉寒必定发火,即便不砸了喜堂,也要拂袖而去,但此刻神色平静,似乎就在等他发问,皱眉说我想叫你们回姑苏,除了想找顾素一谈,也是想跟你说这桩旧案,此案虽还有疑点,但那些与你无关,你只关心窗口之人。

沈时令瞅着他,又想起他爹娘,心里更堵得慌,狐疑说你不会真有孪生兄弟,与你在同一个时刻出生,长得一模一样能骗过我。

画玉寒皱眉说胡扯,你少拿我爹娘开涮。

沈时令沉默片刻,笑了一下说那你倒是给我一个交代,我心中这根刺可没那么容易拔出来,都连皮带肉长了好些年。

画玉寒叹了一气,也晓得他不容易,自己看到他和顾素,气得一刻都忍不住,可他倒是忍了这些年,苦笑说你虽然认得我,但你不认得卓无尘。那晚屋内有两个人,一个是你看到的我,另一个就该是卓无尘,可你那晚看仔细了吗,另一个当真是卓无尘?

沈时令懵懂说啥意思?

说罢,也仔细回忆一下,当时只觉得另一个身影便是卓无尘,并未想过像与不像的问题,但确实正如画玉寒所言,他对卓无尘并不熟悉。

要不是因为画玉寒,沈时令怎会盯梢夏九间,谁会对卓无尘感兴趣?!

画玉寒好笑看着他,慢条斯理说你知道卓无尘的娘亲,道天长的女儿道锦瑟,是如何死的吗?

沈时令狐疑说跟你这事有关?

画玉寒淡淡说有关,当初道天长痛失爱女,认为‘化骨易形’乃是一门至恶邪功,便去莫干山震碎石塔之门,将其记载邪功的石碑打碎,但卓无尘却找到它的拓本,亲手杀了外公之后,又步上了他亲爹的后尘。

画玉寒也是费了力气,动用资源追查许久,才翻出这些陈年往事。

难怪**苑当初中断追查,所消耗的时间人力甚大,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画玉寒终于挖出那双暗处窥视的眼睛,将看不见的敌人曝露在阳光下了。

沈时令愕然,卓无尘搞什么名堂,不是爱慕画玉寒吗?

画玉寒凉飕飕说根据古籍记载,化骨易形之功,卓无尘想要成功,还需吸食我的鲜血,所以卓无尘找了毒山一脉的高手助他。偏巧我爹追到白水城,想要借机除掉你,卓无尘倒是擅于利用机会,当初打伤我的暗器上只有麻药,主要让我动弹不得任他吸血,最后下毒让我半死不活,方便他功成之后取代我。所幸雷堂主离我不远,他也并非用毒高手,仓促间将毒撒伤口上,被涌出的血冲淡药性,药师很快就替我解了毒。

按照秘籍记载,吸血的第七日,他便能改变容貌身材,化骨易成我的模样,这便是你所看到的我。

你看到的另外一人,你以为的卓无尘,便是协助他的那名用毒高手,与他一同住在那间客栈,后来险些被他杀人灭口,此刻已经关在武盟的桐山大狱,你若不信可去大狱问他,看我对你可有一句虚言。

沈时令听得目瞪口呆,天下竟有这等神奇武功,窗上身影已跟画玉寒一模一样,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是画玉寒的孪生兄弟不为过。

画玉寒见沈时令一脸震惊,又不免觉得好笑起来,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比这更离奇的都有,将撞歪的红烛挪到原位,龙凤喜烛对齐摆好,淡淡说我起初听闻,也是吓了一大跳,偏偏我爹娘横插一杠,让事情变得扑素迷离,给卓无尘一个绝佳的机会。

沈时令压下震惊,回想起当初,轻声说其实,混战那一夜我也察觉到了,偷袭者武功路数奇怪,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没敢往你爹那方面去想。

画玉寒埋怨说我爹见我俩这般厮混,不想成亲断了子嗣,便跟雷堂主等人合计,先散布消息离间你我,后来对你起了杀心,想趁局势混乱杀你,还在你出城之后切断消息。我脱困后去三眼泉找到你,他又命令柏大夫不许救人,我当时并不知晓他在搞鬼,还以为你当真没救了,本就想随你一同去了,但山庄急函说出事了。我回姑苏打造棺材,心想若你回不来了,那我处理好后事,便等你来团聚了,没想到此举倒是吓住我爹娘,让他们又收敛了几年。

沈时令听他这般说,心中又激荡起来,忍不住揽他入怀,嗅他发髻的味道,心想他也跟我一般,离了我不愿独活。

这念头冒出来,沈时令心便定了,又将卓无尘的影子,从当初的天才少年,到酒铺落魄之人,到山庄署房的打斗,到金钱客栈的窥视,到白水城的种种模仿,这才察觉古怪异常,卓无尘盯着画玉寒看,那眼神异常锋锐冷静,哪有爱慕者如他这般,看得一丝不苟目不转睛?

沈时令又想那会子冤枉了画玉寒,他必定气急了,恨自己不信他,往他身上泼污水,让他伤心失望,这才发脾气搬回山庄,自己越是纠缠,他越是心里烦,越发不肯搭理,连话都不想多说,说起来自己也是有错,不能全赖在他头上。

画玉寒挑眉说你以为他是爱慕我,但其实你我都想多了,人家只是盯着猎物,我就是他的猎物罢了。那会子我也被你气极了,以为你喝醉酒看花眼,疑神疑鬼胡搅蛮缠……于这事上我也有错,若信了你暗中调查,也不至于后来这般麻烦。化骨易形可怕在此,他能易化成我的模样,也能易化成旁人的模样,那段时间我草木皆兵,担心自己会被他取代,看山庄谁都像卓无尘易化之人。

沈时令听他这么说,又心疼起他来,那段时间他爹娘闹腾,逼得他要肃清势力,同时还要应付殊笑笑,不仅要面对他爹的武力压逼,还要处理卓无尘的事情,还真是让他忙到无瑕顾及自己。

那一夜自己也是疯了,用那种方式逼他,气得他拔了剑,但终究还是没落下来,只是断了自己这一头发……

沈时令此刻回想,还是有些生气,这人也是够狠,关了酒坊惩戒众人,一把火烧了屋子茶棚,爹娘在阁楼上的那些老物件被他烧得干净,当下又板脸对他说伸手……

画玉寒微微一愣伸出手来,就见他拿起挑盖头的喜秤,跟学堂老先生似打他三下手心,板脸教训说你把酒坊都关闭了,让伙计靠什么生活?还要拿护卫下水牢,以后还指望人家肯拿命护卫你吗?

画玉寒拿银矶拨开他的喜秤,苦笑说那时候哪想到那么多,我都被你气疯了,但也没真拿谁下水牢,你犯贱怎好怪罪在旁人头上。

沈时令瞪眼说放屁,你才犯贱,当初说好不放手,可你总把我往外推,我流落在外三年,难得回来也见不着你好脸色,我以为是北冥神功将你坑了,所以想着要帮你解除那神功。

画玉寒反手取过喜称,冲他胳膊上抽打去,骂道:解你个头,解了北冥神功,身上没了冰寒之气,那是要方便卓无尘鱼目混珠假冒取代吗?!

沈时令闻言愕然,过后才反应过来,失笑说你拿北冥神功当印签啦?

画玉寒板脸说不然呢?便是在外边假冒,惹出祸端也不行,北冥神功本是画家隐秘,但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沈时令失笑说这回江湖流传你能凝水成冰,泡过小汤池的水都能结冰,听得我都胆战心惊,以为你练功练得走火入魔。

画玉寒讥诮说你居然信了,还跑来质问我,要我废掉北冥神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

沈时令皱眉说画玉寒,也就我为你担心,你一旦走火入魔,别说是禁武令,连你都要成为别人的笑柄。

画玉寒嗤笑说多余,就似你在白水城,要你不安心养伤,跑天台上偷窥什么,我会去卓无尘房内用膳吗?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这会子话说开了,便是谈起这些,也不会发怒动气,或许他们早该这样,便免去诸多磨难,可惜当时人在彀中,看不清这些东西,更不晓得如何解释。

沈时令即便到此刻,心已经不再痛了,但想起那一幕仍然震惊,且不谈容貌怎么样,就那一夜在窗口所见,身影活似画玉寒本尊,便是他都难以分辨真伪,瞪眼说你光知道怪我,你不晓得他都干了什么,他点了你爱吃的那些,进房后还跟一个男人,学你那种反手勾我脖子的动作,难不成他……

画玉寒撇嘴,不屑一顾说他想要取代我,那从饮食到习惯,甚至是那种嗜好,他都必须学得有模有样。你看到的那一幕,应是找了什么汉子,在学我如何跟你欢好呢!

说罢,又一脸厌恶,皱眉说我都不晓得这疯子何时偷窥得这些。

沈时令又是震惊得目瞪口呆,想想那一夜窗上的影,倒是没怎么看另外一人,心想卓无尘也太狠了吧,连这种事情都要学,他是怎么能做到这一点?倘若是不好此道,硬逼着自己如此,这……便是自己好此道,不爱顾素也成不了事,这人倒是真真够狠,吃画玉寒爱吃的那些东西,还学画玉寒跟自己欢好,真亏他能做得出来。

画玉寒看他这般模样,表情怔忪呆呆楞楞,忍不住又气又好笑,心想这人真是憨头,又忍不住揶揄说还说化成灰都认得我,你倒是认出来了没?

沈时令听他这般揶揄,倒是一脸羞愧,子虚乌有的事情,画玉寒若非查到这些,都不晓得该如何解释。

话说此功确实邪乎,若真如照镜子一般,又变出一个画玉寒。按卓无尘的狠戾性子,必定要把原主杀死,自己才好取而代之。

沈时令又往下想了一步,怀里抱着一个假的,顿时打了一个冷战,都不敢再想卓无尘的脸,心想难怪画潋山庄戒严,十二名护卫轮三班,四个人围着他打转,就怕被卓无尘取代了。

这头狼,还是自己荐入山庄,妥妥的引狼入室,把画玉寒给坑惨了。

画玉寒察觉到沈时令的惊怕,手搭他肩头表示都过去了,现在已经没有危险,卓无尘正关在桐山大狱,只是嘴巴咬得很紧,始终不吐露背后主谋,宽慰说幸亏你救了**苑,没有**苑查不到这条线,也幸亏你在那天晚上看见了,那应是卓无尘第一次易形。若不是听你说起看到‘我’,即便追查到化骨易形,也无法锁定卓无尘。卓无尘先是咬我取血,你又于七日后看见‘我’,这才断定他练了此功,潜伏山庄鱼目混珠。

沈时令苦笑一下,懊悔自己所为,又吁了一口气,喃喃说如此说来,我倒还帮了你!

即便这样,追查起来,也是耗费数年,从药师凶案一路追查,最终让卓无尘浮出水面,画玉寒一旦弄清目标,那便能防范于未然。

画玉寒定定看着他,眼神浮起笑意,幽幽说沈时令,你一直在帮我。只是很多话,都没说出来,总想留待以后,品茗赏花时,再好好细谈。

但或许,到那时仍无声,若心有灵犀,很多事都尽在不言中,只需要与他赏花品茗即可。

沈时令回过神来,呸他一口说还品茗赏花,你都把茶棚烧了。

画玉寒翻白眼,怼回说我重修好了。

沈时令不领情,生气说那可是我亲手为你盖的,你说烧就一把火给烧了,你以为重建就完啦,你对得起我一番心血吗?

沈时令这般说出气恼,倒表示他已经原谅了。

画玉寒眉头微微挑起,似有一些不服气,就他那粗手粗脚的活计,怎比得上新搭的茶棚,又说回正事说卓无尘的事还有更精彩的呢,我确定卓无尘便想派人将他擒回,我发密函给漠北那边的马队,马队传回信息我才知道,卓无尘于一年前就失踪了。

该解释的误会,解释清楚了。

沈时令镇定心绪,心头轻快起来,揶揄说那你不吓死啦?随便躲在哪个犄角旮旯,找机会冒出来对你下手,他就可以坐上你的宝座,成为江南众门派的领袖,还享受这么一份偌大家业。

画玉寒看着沈时令,眼神严肃起来,一本正经说所以我才不让你回姑苏。

沈时令愕然,狐疑说啥意思?

画玉寒定定看着他,一本正经说若世上还有一人能够分辨我真伪,那必定是你沈时令。卓无尘处处针对你,便是明白这一点。那一夜只是隔窗辨影,你又被流言蛊惑,失了原有的冷静,这才会判断失误。

沈时令听得一愣一愣,心想这人一旦变成庄主,通情达理宽厚仁和,自己若是他的下属,便冲这几句体恤的话,也会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画玉寒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坚毅的目光,似看到他的心坎里,笃定说真要站在你跟前,只怕是他无所遁形。化骨易形神功再厉害,能够骗过我爹娘,骗过山庄所有人,但骗不过你沈时令,一旦他以我的身份胡作非为,你在金陵堂听闻必会起疑,银矶将是制裁他的一把刀,也是我最后回敬他的杀招。

沈时令听这话早已动容,但动容之外还兼生气,闷闷不乐说杀招个屁,你总是把我往外推,推到外边就安全了?我看不见你的状况,成天提心吊胆,愁都要为你愁死了。你总爱独断独行,我都被你气死了。

几次三番屡教不改,总想把他留在安全的地方,但看不见画玉寒,一颗心七上八下,吃不好睡不着,又如何能得安稳?!

这人说起来懂他,但做起来又不懂他,要不是念在俩人都受了伤,且又是在众人精心布置的喜堂内,沈时令此刻很想狠狠揍他一顿,揍得他下次再也不敢犯。

画玉寒苦笑说山庄当时内忧外患,内有我爹娘和堂主们的掣肘,外有能够化骨易形的卓无尘,你以为卓无尘就是他的本来面目吗?还记得赏枫会上眼神凶戾的小仆吗?

沈时令皱起眉头,下意识说你一说卓无尘失踪,我转而就想到他了,当初见他看你的眼神,不知为何就让我想到卓无尘。

画玉寒呸了一声,挖苦揶揄说少来,谁多盯我看几眼,你都会想到卓无尘,天下第一号大醋坛。

沈时令好奇说那卓无尘的容貌,他又是易容了谁?

画玉寒摇头说这就不得而知了,我只查到道天长待他不好,尖酸刻薄打骂虐待,打小将他拴在马厩里,一天就扔一点吃食,就拿他当畜生一般对待,经常让他饿着肚子,所以真正的卓无尘瘦小干瘪,成年后仍如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第一次来我画潋山庄,便已杀掉道天长,练了化骨易形的武功,并且用了别人的样貌,变成你我眼中的卓无尘。

沈时令挠头,费解说那他为啥盯上你,变成你有啥好?吃苦受累担惊受怕,还会遇到像他这样练邪功的人物,连觉都睡不安稳,整天绞尽脑汁想法子骗人。

画玉寒板起面孔,凉飕飕说少讥诮,我可没想过骗人,但那北冥神功……我心里总想着你,怎么都练不下去,从前往后练不下去,从后往前也练不下去。

沈时令震惊之余,简直快背过气,恶狠狠瞪着他,惊呼说你还从后往前练,你当真是想死啊?

沈时令最烦他的奇思妙想,什么险招都敢拿出来用,让他当江南盟主真是屈才了,就这种人才放眼天下武林,也找不出几个似他这般奇葩,胡作非为胆大包天。

画玉寒冷脸说那怎么办呢?我爹比我多练二十年,总不能就这样认输,我想赌命一搏机会,但练最后一招也不成,还差点把我练岔了气。我只好放弃练功,天天藏着冰块,走哪儿都凉飕飕,又让暗桩放出传言,说我练成了北冥神功。原本是想震慑卓无尘,他能够化骨易形成我,但身上凉气打哪来呢?难不成他也能练成北冥神功?但我这北冥神功可是假的,我一人带冰块不够,还得让护卫陪我一起演戏,他们身上也都藏着冰块,所以走哪都是凉飕飕的,反正也没人以为我会作假。

堂堂的画当家,武林世家的练武奇才,谁会想到他谎称练成绝世神功,便是这一身凉飕飕的冰寒之气,便让人不会疑心他作假。

沈时令吁了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事情都过去了,再骂他也没用了,狐疑说那你最后怎么赢了你爹?

画玉寒皱眉说我爹是武痴,真以为我天资过人,打后往前练成神功了,于是他也打后往前练,结果真把自己练岔气了,几乎废掉他半生的修为,最后败在我新悟出的剑招之下。那几招你在船上也领教过了,是我参悟了你的沈家刀法,将你我二人的武功融为一体,也算是你我同心协力打败我爹。

沈时令起初瞪大眼睛,最后失声想笑,但又觉得失礼,硬生生忍住了,毕竟是画玉寒的亲爹,说起来是他的岳父大人,心想天下真有这对父子,一个敢尝试一个还真信了,但又听他说用自己的武功,最终还是赢了老庄主,心里倒有几分安慰快活,又想起他夹带冰块,瞒天过海的小伎俩,摇头说你爹就没想过你会骗人?那时候你打不过我,就怂恿别人一起上,你爹居然还这么信任你,真是……

画玉寒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说若无子嗣继承的问题,我与他倒是一对好父子,我将他安置在后山瀑布边,水气有助于疗复他的伤势,希望他有一日能够放下芥蒂,想明白画潋山庄并非是谁家的私产,每个人也都有自己想要的活法,正如他为了武道能够舍情弃爱,而我为了你也能舍弃一切。

沈时令呸了一口,冷笑说画玉寒,甭跟我装情深似海,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哪一次不是先舍了我?你爹是为了追寻武道,你是为当好庄主、好盟主,我在你眼中算个屁!

画玉寒脸色微微一变,苦笑说你说得对!

沈时令来了精神,指着他鼻子开骂:无话可说了吧?你把我往死里整,再跟我假装深情,你说你虚伪不虚伪?

画玉寒脸色更难看了,沈时令还要再骂他,就见他突然捂着心口,血气上涌脸颊烧红,似被他方才那句话给激得,情绪激动牵引伤势爆发。

沈时令脸色一变,扶他盘膝坐下,掌心贴他后背运功,虽然自己带伤,但当下顾不得,若保不住画玉寒,那他也不用惜命,今日就在喜堂同卒,倒成了一段佳话。

这一下不知时辰,从日上三竿到夕阳下沉,到堂内喜烛都燃烧殆尽,月光静静照入喜堂,将俩人的身影拉长地上,从各自分开到最终重叠,就听得画玉寒啊了一声,跟着喷出一大口血,血中还带着黑色淤块,身子颓然倒入沈时令的怀里,额头抵着沈时令的脖颈,俩人皆是虚脱一般大汗淋漓。

沈时令见他吐出淤血,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见淤血发黑结块,不知道他郁结多久,当下又心疼起来,脖颈蹭他的头顶心,亲昵如同往昔那般,又听他在怀里虚弱说你方才骂得对,我虚伪做作口是心非,沽名钓誉又假惺惺……

沈时令听他这般骂着自己,大汗淋漓气息虚弱,嘴角还在滴着血,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拿袖子替他擦拭嘴角,眼中柔情都快溢出来,嗔怪说你几时这么矫情,事情都已经说开了,你没跟卓无尘偷情,是我错怪了你,那晚也是我先逼你,你气极了还是没下狠手,我的头发也长回来了,倒是你记在心里不放了,难道非要听到我跟你道歉,说对不住你才甘心啊?!

画玉寒仰头看着他,反手抚摸他脸颊,脸色煞白难看,眼神懊悔痛苦,凄凉说是我该说抱歉,是我忘了……当初的誓言,说好了不放手,却总是赶你离开。

沈时令拿袖子帮他擦拭嘴唇,有些好笑又有些埋怨,轻声说你这人啊,我都放下了,你也不许再提了。

画玉寒摇头说那一日我听护卫回报,他俩说你拔了银矶……老管家骂得对,我才是负心汉,心狠手辣的车夫,我关闭酒坊烧毁屋子,还要拿那些人下水牢,逼得你没了活路!

画玉寒没说得下去,身子止不住打颤,嘴角又涎出血丝,此前他伤得太重,激烈情绪便会引发伤势爆发。

沈时令一看这架势,便深深吸一口气,咬牙将他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往舱内走去,板脸警告说画玉寒,今个大喜之日,我还要跟你洞房呢,不许这般闹死闹活,不作兴!

画玉寒听他说洞房,又忍不住笑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戏谑说我跟吴婶学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就看你难受不难受。

沈时令嗤笑说画玉寒,你真有出息,莫愁学也就罢了,你也跟吴婶学这些,也不怕丢了你的庄主身份。

画玉寒怼了他一句,跟你还讲什么身份?

说罢,靠在沈时令的胸口,眼角终于泛出水光。

从小到大都听得那一句,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但今夜流血更想流泪,为俩人这一路行来的艰辛,为自己肩头的千钧重担,为沈时令一直默默陪伴,所幸还能并肩而行,在这江天一色的迷人夜晚,与他洞房花烛夜**值千金。

沈时令进了舱内将他放在床上,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还受得住吗?我会轻点,总听人说洞房花烛夜不做不吉利!

画玉寒已经缓过心境,老脸一红搂他的脖子,低低骂了一声放屁,当我是纸糊的?再说了,那事轻点有啥意思,这不是隔靴搔痒吗?

沈时令解开袍子,捏着他的下巴,命令说不许逞强,否则我就不做了。

画玉寒歪头看着他,目光渐渐痴了,将他拉到身上,低声说沈时令,我想回小屋,你带我回去。

沈时令脑血顿时上涌,不自觉身子下沉,等再把身子拱起时,画玉寒已经蹙眉了,驾轻就熟的事情,稍稍磨蹭十几回合,那感觉也就出来了。

画玉寒对这种事从不扭捏,大大方方舒舒服服享受,他知道沈时令享受同时也爱看他享受,俩人也都很引以为自豪,或许两情相悦便是这样,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彼此映照出彼此的需要。

沈时令每次都想克制自己,但遇到画玉寒只能认栽,低头蹭着他的鼻尖,又啄着他的唇低声说画玉寒,你就知道拿捏我,叫你悠着一点儿,你就偏要来挑逗,等会有你的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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