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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89 章

画玉寒是等身后的呼吸声均匀若久,这才微微侧身,往枕旁看了一眼,沈时令是真睡着了,安安静静的睡颜,胸膛随呼吸起伏,养了三年的发垂枕边,短得连背都还没过,以前那一头浓密厚实的长发,散开都能将他半个身子罩住,只可惜一剑就这么给断了。

画玉寒看了一会,蹑手蹑脚下床铺,赤足拿起一旁外袍,仰头瞄眼舱内的灵灯,这才轻手轻脚拉门出去。

吴婶说破镜重圆的习俗,除了要摆喜堂之外,还要将它悬于房内,长燃十个昼夜,方能祛除晦气。

画玉寒本不信这些,但见沈时令神神叨叨,便依着吴婶挂了这灯,只是让失眠之症又犯了。沈时令又睡在身边,自己稍稍一翻身,都能将他惊醒,这几日已不知惊醒他几回,让自己都有了愧疚感,可越想睡却越睡不着,那焦躁也越来越重,跟戾气似堵在心头,当初回别苑便因此缘故。

画玉寒想去船头冷静,可无论船头船尾,都有锦骑杵那儿,看得他越发焦躁。

桅杆下也有船工,帆和舵都得看牢,篷屋内也有船工,抽水烟谈家常,画玉寒只能躲去灶篷,吴婶的地盘空出来了。

台边搁着一坛酒,下晚才拿上船,卖蘋果的老板拿自家果子酿的,酸甜味把吴婶喝得赞不绝口。

画玉寒取出莲花酒壶,倒了小半壶酒进去,拿着酒壶来到窗前,望着江上一轮明月,就这么看了半晌,又将酒壶搁在窗台上,转身取来茶吊子,将炭炉的盖子挑开,又去柜台取来茶叶,扔了一些在茶吊子。

既然决定要戒酒,那便连蘋酒都不碰,画玉寒意志坚韧,此刻默默训诫自己,今晚饮一口虽然没事,但饮酒一口便会饮二口,饮下去迟早会出事,戒就要断得彻底干净,即便这会子失眠,也不可拿酒灌醉,那只是心智软弱的人,自己可是画潋山庄的庄主。

画玉寒站在窗口,身子挺得笔直,望着江上明月,等着壶中水开,但看着看着,那思绪被月勾去了,只觉它冰冷清辉,孤零零挂在空中,莫名就凄凉起来。

小时候听过故事,月宫有嫦娥玉兔,还有桂树和金蟾,但明明是仙阙,为何要名为广寒?身后的水烧开了,茶在里边煮老了,但画玉寒却看痴了,似没听到咕噜声,只是望着月亮,眼神透着哀怨,心想那时候不懂,此刻倒是懂了。

人一旦懂了,又念起昔日,不懂时的快乐。

画玉寒正在伤感,门外传来脚步声,倒让他思绪回来,当下自嘲一笑,即便躲来灶棚,还是把人给惊醒,歉疚说怎么不睡,我吵醒你了?

这人醒来见枕边空了,怕是船头船尾找一圈,这才上甲板寻到这里,按这样推算起来,从自己离开那间房,到他醒来也就一盏茶的时间。

画玉寒见他走进来,淡淡笑了一下,略带歉疚说睡不着,怕吵着你……我也没饮酒,醉酒容易误事,索性就烧一壶茶,没想到你就来了,正好陪我一起饮茶。

沈时令是在门合上时,就被细微声响惊醒,出舱门就上了甲板,画玉寒心烦的时候,总爱找一处僻静地,寻他所谓的耳根清净,可这人忘了心不清净,躲在哪里都是一样。

沈时令远远站了一会,本想给他清净清净,可后来看不下去了,就见他站在窗口,身子虽然笔挺,脸色也看似坚毅,但眼神已经破碎一地,再放任他沉浸悲伤,怕是连心都要死了,这才往前迈了几步,让画玉寒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如果俩人都这般退缩,那距离会越来越远,这样的错已经犯过一次,无论是画玉寒还是自己,此刻都不能再犯错了。

老管家也说要点那盏灯,别怕他夜里睡不着,把藏晦的都要照亮,尤其是压在心底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该翻出来照一照。

沈时令走到他身边,拿起窗台上的酒壶,轻轻摇晃一下,嗅嗅壶口的酒气,果然是下午带上船的蘋酒,买蘋果时老板硬给送了一坛。

画玉寒不会喜欢,柜内有好几款酒,都是自己沿江挑的,但他独独拿了女眷酒,应是冲它酒性温和,正好拿来代替烈酒。

换一句话说,此时此刻,画玉寒想要烈酒,那种能让他醉死方休的烈酒,可又顾忌自己的庄主身份,画潋山庄的庄主怎能是滥饮之徒,便是醉也要适可而止,切不可误事或者胡言, 有道是酒品如人品,别让人看轻了去。

沈时令将酒壶拿走,又倒回原先的坛中,又去旁边柜子翻找,淡淡说老板自家酿的酒,我尝了一口齁甜,你才不会喜欢呢,六斤蘋果四斤糖,连狗都要被甜死。我见那老板热情,又想吴婶老伯喜欢,这才收下带了回来。你不喝也不要浪费,他们喜欢得紧呢!

画玉寒眉头挑起,望着他的背影,不晓得他要干嘛,但猜他是要拿酒,狐疑说甜不甜,我不晓得,虽然想饮来着,但还是忍住了。

这话已是不饮酒的暗示,沈时令有时候太过随性,虽说喜欢他的真性情,但自己毕竟不是他,养成酗酒恶习容易误事。

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要知道画当家的称谓,并非让他随心所欲,而是时时刻刻警醒,要他谨言慎行头脑清醒,思虑周详步步为营。

沈时令打开坛坛瓮瓮,弄得酒盖子作响,一边嗅着酒一边说画玉寒,那三年中秋,你是怎么过的?我在金陵其实倒还好,小莫愁吴婶可能闹腾了,有一回包了船湖上赏月,可我只顾着恨你来了,他们抱怨说泛舟是为赏月,结果尽听我磨牙的声音。

沈时令说着笑起来,竹叶青也找着了,前两日在台山挑的醇酿,可比黄粱一梦还要烈三分。

画玉寒听着也笑起来,心底似有一些安慰,他在金陵过得不好,自己只会更加难受,戏谑说怎么,恨到这种地步,连过节都不消停,你还想拿我做成肉饼?

沈时令去柜台取碗,吴婶知道他穷讲究,旁人都是粗瓷白碗,唯独他是晶莹剔透的青瓷,笑说早不恨了,说说你吧,那几年怎么过的?你爹娘气性都大,便是你过去请安,怕也没好脸色给你,中秋家宴估计泡汤,都是你一个人过吧。我猜又是在膳堂天台,自个坐在外边饮茶。你是赏月还是赏山庄的灯笼,就这么自豪坐拥的江山?

画玉寒笑了一下,自己的确是在膳堂天台,但没赏月也没看灯笼,而在等他打什么地方冒出来,然后打算再一次狠狠训斥一番。

一直等到东方发白,玉盘渐渐隐匿起来,眼瞅着旭日就要升起,这一夜已经过去了,该来的人还没出现,画玉寒这才离开了膳堂,当时的心情很复杂,不晓得气愤多一点,还是惆怅多一些。

刚开始还觉得不可思议,等到第三年的中秋,画玉寒隐约察觉,酒师可能不会回来。

这念头一旦涌起,心境立马不一样了,只觉得山庄灯笼虽多,照亮纵横交错的路,但却没一个是为自己而燃。

后来,画玉寒去了溪边,望着焚毁的木屋,那一片焦土残垣,又想起护卫来禀告,说沈时令拔刀自刎,但所幸被他们救下了。

画玉寒当时吓了一大跳,后来又被气到不行,被凌辱的还没这么大气性,施暴者倒还觉得冤屈了。

画玉寒蹲在当初插落银矶的地方,手指轻轻抚摸那道口子,心里跟着难受起来。

真救下了吗?为何不见回来,山庄已经解封了,酒坊重新开张了,管事一职始终空悬,自己特地让人放出这些消息,身在金陵的酒师为何还不回来?

严冬过去万物生长,那只龟上岸晒太阳,却没见到当初的少年。

画潋山庄只有画庄主,没人坐在墙头上喊他的名字,没人在他手心画下乌龟,没人会在屋内为他点亮一盏灯。

他的酒师在哪里?在金陵的庭院,在跟顾素品茗,在教顾素习武,在把对自己的一腔柔情,都转头呵护到顾素身上,而自己怪不得怨不得,一切的起因都在自己。

老管家那晚进屋跟他说,你总是把人往外推,那顾公子就在门外,你这么用力一推,那俩还不撞一块去了?!依我看,真要怪,先想想自个,哪里做得不对了。

画玉寒想到此,脸色变得惨白,当下转过脸去,只肯拿背对他,掩饰说茶煮好了,别碰酒坛子,我们喝茶就好了。

沈时令已经倒好了酒,听他这般说又去炉上,将茶吊子取下来,合好炉盖熄灭炭火,淡淡说这茶太粗,你也喝不惯,还煮这么久,闻着都一股焦味。茶虽是好东西,但要看什么点,你本就无法安寝,这会子又灌茶下去,打算睁眼熬到天亮?

画玉寒闻言叹息,酒饮不得,茶也饮不得,这可怎生是好?

天空一轮皎月,照得江水粼粼,在它冰冷的清辉之下,船只灯火黯然失色,人间烛火又怎能与天上明月齐辉。

世人仰望着月,想那月宫桂树,仙草兰芝琼台宫阙,却不知嫦娥只能与玉兔为伴,夜夜悔那灵丹仙药,让她离了后羿的身边。

沈时令说得对,非是酒不好,也非茶不好,只是时机不好,偏巧就在那个点,彼此都焦躁不安,都隐忍到了极致,与崩溃也只差一线。

他将沈时令狠心推出门,撞上孤魂野鬼一般的顾素,于是俩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上演一出天雷勾地火,气得霜玉剑发出了剑啸。

画玉寒在那一瞬气极了,后来冷静下来又想,这回能练成北冥神功了吧?老爹听说自己练不进去,比听到被骗还要震惊,自幼对武学就有天赋的自己,竟然连神功入门都学不进去。

画玉寒一直不曾觉得自己推开沈时令,因为他总是时时刻刻就在身边,在对面的屋顶上,在墙外的大树上,在姑苏城每一个角落,在练北冥神功的时候。

沈时令已经走到身边,一只手递来青碗,另一只手拎着酒坛,神色平静看着他,淡淡说我陪你,竹叶青。

画玉寒思绪被他拉回,闻着酒气一时怔忪,又见满满当当一大碗,就这样推到自己的跟前,气得又从月宫掉到地上,不晓得该骂他什么才好,自己是在努力戒酒,他不仅不帮着劝阻,还弄这么一大碗烈酒,唯恐他不变成滥饮狂徒,当下冷飕飕说沈时令,你故意吧?

哪有这样的枕边人,见他要坠入深渊,非但不拉住他,还从背后推一把?

沈时令好笑看着他,举起手中的酒坛,自己先灌了一口,慢悠悠说蘋酒只适女眷,按照你的酒量,喝上七、八壶都醉不倒,我陪你喝竹叶青,这一坛酒灌下去,保管你醉到天明。

这人就是这么拧巴,明明想要喝酒,想要烂醉一场,却又强令自己饮茶,逼自己处于清醒状态,但强扭的瓜从来都不会甜,睿智如他画玉寒,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

画玉寒冷冷瞅着他,将他的酒碗推开,不悦说你是怕我变不成醉鬼?我变成醉鬼,就不会阻拦你喝酒?

沈时令闻言笑了,索性坐上窗台,翘起一条腿说画玉寒,还记得你问过我娘,说如何才能千杯不醉。

那会子还小,画玉寒可好学了,什么事都爱请教师傅,打个水漂也找师傅,想练出好酒量,便来小屋请教沈母,把沈母都听乐呵了,笑吟吟说大少爷,想要不醉,那不喝就不会醉了。

后来等他长大了,沈母才又告诉他,酒不醉人人自醉,想要不醉很简单,把心事都取出来,就跟那明镜台似,本来无一物,又何处惹尘埃。

心无挂碍,万杯不倒;心有挂碍,茶也醉人。

那是画玉寒最后一次,听见沈母的谆谆教诲,出门时碰到端药过来的沈时令,那双眼已经怄得又红又肿。

画玉寒拉住了他,帮他端着药碗,让他去灶台洗把脸,让凉水消消眼睛,怕沈母见他哭过心里难受。

画玉寒回山庄便做了一件自不量力的事,不听劝阻挑战四堂想要取得孔雀翎,结果孔雀翎没取到,还被打得下不了床,无法陪伴在沈时令的身边。

沈时令目光似水,什么要求都没有,是画玉寒自己醉了,哪怕是以卵击石,哪怕死在堂上,也想为他取来孔雀翎,为他所在乎的人延命。

画玉寒是强撑着一口气,趁夜入舛谷捉邬蛇,那一夜他也很害怕,怕顾素真这般死了,死在娘亲的毒蜜饯下,那他真寻不回溪边少年,寻不回他心中的酒师了。

画玉寒倔强起来,明明想要喝酒,却似跟自己赌气,就是不肯碰酒。

沈时令也不逼他,酒碗搁在窗台上,自顾自饮酒说画玉寒,你自己说的,以后要坦诚相待,彼此不再欺瞒了,你可别说一套做一套。

画玉寒皱眉沉默,睡不着心烦而已,又有什么好说得呢?絮絮叨叨跟吴婶似,大丈夫该心胸宽广,有些事说放下就该放下,何必又重新提起,惹得沈时令不痛快,自己也不会痛快。

画玉寒这般想着,又见沈时令瞄着他,那一脸狐疑审视的神情,那一瞬倒似又回到山庄膳堂天台上,俩人依着栏杆这般谈着心,彼此试探着彼此的意思,一晃数十年过去了,真是时光不待人啊。

当下,叹了一口气,神情烦虑焦躁,闷闷不乐说武盟传来的急件,说卓无尘被人毒死在桐山大狱。

见沈时令默不作声,只拿乌溜溜眼珠子,在他脸上来回逡巡,更是觉得心口气闷,说我就说了,你不关心,还来问……

卓无尘的背后还有人,画玉寒怀疑是殊笑笑,但可惜卓无尘嘴咬的很紧,始终不肯给出口供。

要知道仅凭易骨化形神功,就想入山庄取代自己,还是有被识破的风险,但他假如跟殊笑笑联手,将她娶过门成为画夫人,那情况将会不一样了。

上一次较量,殊笑笑遁入藏红寺,自己拿她无可奈何,这一会还能牢中灭口,看来武盟也有殊家安插的人。

画玉寒有时候很佩服殊家大小姐,纠缠这么久一点都不累,还越斗越神清气爽,似乎她余生的乐趣,就是给自己下绊子。

沈时令不关心这些,自打弄清楚误会,见自己跟卓无尘没那关系,那眼神又恢复清澈了,对卓无尘也视若无睹,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

沈时令不关心卓无尘,画玉寒这一番说辞,根本就没能骗过他。画玉寒的眼神摆在面前,方才独处是忧伤,这会子是烦躁,两者不是一码事。

这人又在声东击西,隐藏内心真实情绪,三更半夜不在房内,跑到这儿对月哀怨,那忧伤抑郁的眼神都快拧出水了。

沈时令没有说话,只是拉起他的手,硬掰开他的手心,沾了碗里的白酒,勾画出一只乌龟,似以前那般取笑他,倒让画玉寒一时怔忪,呆呆望着手心发愣,那一瞬似又重回溪岸,见着昔日那少年了。

沈时令画完乌龟,举起坛子饮酒,手背擦拭嘴唇时,发现他已经回神,也侧身坐上窗台,一脸不悦瞪着自己,不由得呼哧一乐,端起酒碗递了过去。

画玉寒冷冷瞪他半晌,终究接过那碗酒,仰头一口气灌下肚,手腕一扬青光飞去,很快听到噗通一声,青花碗扔江里去了。

沈时令心想完了,明日要挨吴婶骂了,船上锅碗瓢盆,本来就不够用,还被他给发脾气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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