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总局的停尸间位于地下深处，推开沉重的的铁门，一股防腐药剂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地下特有的阴冷潮湿，让人倍感不适。
艾米丽亚小姐的遗体被单独安置在一个房间里。
在见到尸体的霎时，艾拉不禁屏住了呼吸。
即使已经死亡，艾米丽亚·弗罗斯特的容颜依旧美得惊人。
她金色的长发散落在冰冷的金属台上，睫羽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眠，正如霍克警长描述的那样，她的表情异常安详，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宁静，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一名穿着简朴黑袍的牧师正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个黄铜制的香炉，炉口正缓缓释放出带着神圣气息的熏香，这是维护尸体不被邪恶入侵的方法。
然而，让艾拉感到意外的是，停尸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她就静静地站在牧师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那是奥菲莉亚·克莱斯特！
这位公爵之女不知何时换了装束，教会的白袍让她显得更为神圣，她微微低着头，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那双深邃的蓝眸，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金属台上的艾米丽亚·弗罗斯特。
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悲怜。
艾拉不禁感到好奇。
这位天之骄女，瓦肯堡最耀眼的星辰，未来的执政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们认识吗？
还是说，艾米丽亚小姐的死亡，其背后牵扯的漩涡，已经足以惊动克莱斯特家族继承人的地步？
奥菲莉亚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老费舍尔身上，微微颔首致意，随后便落在了艾拉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空气仿佛凝固了。
艾拉不知该怎样面对她，想必能拒绝奥菲莉亚的人只有她了。
但现在，好像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
老费舍尔先表明了来意，“克莱斯特小姐，很抱歉打扰了。我们协助霍克警长调查艾米丽亚小姐的死因，初步判断她的死牵扯了亡灵，为了能还她一个真相，接下来我们将用通灵板与其灵魂沟通。”
奥菲莉亚·克莱斯特静静地听着老费舍尔的解释，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弗罗斯特安详的脸上，音色里带有一丝悲怜。
“艾米丽亚曾是我年少时的玩伴之一，那时的她活泼可爱，只是她的家里实在复杂，自从她与威灵顿伯爵在一起，她就渐渐疏远了所有人，包括我。我曾试图联系她，但她似乎沉溺在感情中，每日以泪洗面无暇顾忌其他，她很久以前就不像她自己了。”
这段话太过沉重。
艾拉望着艾米丽亚那宛如天使般的容颜，仿佛能透过死亡，窥见一丝她曾经鲜活、自由、却被命运和选择逐渐磨灭的影子。
那份被金丝笼困住的迷失感，让艾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芬恩也陷入了沉默，连一旁默诵祷文的牧师都微微停顿了一下。
“艾拉。”
老费舍尔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时间紧迫，我们该问问艾米丽亚小姐了。”
艾拉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肩负的任务，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了遗体旁。
老费舍尔已经从皮箱里取出了那块刻着字母、数字和符号的木质通灵板，通灵板上有一个可移动的骨质指针。
“记住规则，艾拉。”
老费舍尔的声音异常严肃，“一次链接，一个问题。结束后，必须说再见！无论发生什么！”
他的眼神扫过旁边的奥菲莉亚，显然希望这位尊贵的小姐能暂时离开，以免卷入危险。
奥菲莉亚看出了他的意图，她在学习的过程里了解过通灵板的使用禁忌，但她并不打算离开。
“费舍尔先生，我身为教会的见习神官，在国民面临可能的灵性威胁时，守护是我的职责，请继续吧，若有危险，我亦会尽我所能。”她的语气极为坚定。
艾拉对这位公爵之女的观感再次提升，敬佩之余，心底的担忧却更深了。
奥菲莉亚在场，那位无处不在的蒸汽之神托尔冯德的注视，会不会再次降临？
此时此刻，她手臂内侧的烙印似乎也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她的不安。
但现在不是焦虑的时候。
艾拉摒弃杂念，在老费舍尔的示意下，将食指轻轻搭在那冰凉的骨质指针上。
“集中精神，艾拉。”
老费舍尔低声道：“想象你的意念如同丝线，轻轻缠绕上艾米丽亚·弗罗斯特小姐的灵魂。不要强迫只是引导，然后清晰地询问。”
尽管老费舍尔已经讲解的十分明白了，艾拉却仍然紧张万分。
她闭上眼，感受着指针传递的冰冷，极尽可能地想象着自己的灵魂生有触须，正在小心翼翼地探向艾米丽亚沉寂的意识之海。
这样做应该可以了吧？
念头落下的霎时，艾拉感受到了指针的颤动，她或许不该分心！
“艾米丽亚·弗罗斯特，你恋人的名字叫什么！”千钧一发之际，艾拉喊出了问题。
一瞬间……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混乱情感的洪流，顺着意念猛地倒灌回来！
艾拉浑身剧震，灵魂仿佛被无数根针刺穿，眼前闪过扭曲的画面碎片，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撕碎，理智正在崩溃！
手臂上烙印传来的温热感像最后的锚点，让她死死守住心神，拼命维持着脆弱的引导链接。
就在艾拉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骨质指针猛地一颤，挣脱了最初的凝滞，开始以一种不受控制的力道，在通灵板上快速滑动！
“埃莉诺·韦斯特！”
当最后一个字母被清晰地指出，指针停下时，整个停尸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埃莉诺·韦斯特？一个女人的名字？
艾拉的大脑一片空白，传言中与艾米丽亚私会的不是男人吗？是她的引导出了问题？
“艾拉，快说再见！”老费舍尔的吼声骤然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艾拉浑身一个激灵。
她忘了！她差点忘了最关键的一步！灵魂的洪流还在她意识边缘翻涌，通灵板上的指针开始微微震颤，她几乎无法控制了！
“再见！”艾拉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话音落下的霎时，通灵板上的骨质指针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那股无形的力量如同被利刃斩断，指针猛地一滞，彻底失去了活力。
艾拉像被抽干了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裙。
就差一点，她就害了所有人！
芬恩甚至划燃了火柴，他已经做好了点燃圣木的准备。
老费舍尔一把扶住几乎虚脱的艾拉，他没有责备，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
“无论怎样，你做到了，艾拉。”
奥菲莉亚·克莱斯特目睹了全过程，美丽的脸上失去了得体的温和，蓝眸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愕和困惑。
她根本不知道渡灵人想问的问题，这份答案似乎让她极为震撼。
奥菲莉亚向前走了一步，无意识地重复着，“埃莉诺·韦斯特，是艾米丽亚的恋人？”
这个答案，彻底颠覆了她对昔日玩伴的认知，也颠覆了所有人之前的猜测。
埃莉诺·韦斯特是韦斯特侯爵的女儿，曾被国王授予荣誉骑士的勋章，至今不知打过多少胜仗了，也是瓦肯堡耀眼的存在。
只是在奥菲莉亚的记忆里，这位侯爵的女儿性格十分孤僻，除了每次王军凯旋时能够见到她，仿佛在贵族交际里她消失了很久。
艾拉望着奥菲莉亚震惊的表情，心中同样充满了巨大的疑问。
这到底怎么回事？是她的引导导致了错误吗？
还是艾米丽亚·弗罗斯特隐藏着一个更加惊世骇俗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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