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大人说,毁掉封神榜是老天爷的意思。”
三七和芍药看着自己的法器悬在半空中,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因为只要她一动,公殳就会先她一步将她的法器捻做齑粉。
白开心原本也是护犊子的性格,奈何对上的是公殳这个硬茬儿,也只能听之任之。
三七说得舌头打结:“谁阻止她就是,就是有违天道!”
“毁掉封神榜?”古原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是当我不存在了吗?敢毁掉封神榜?”
“古原神君,”白开心摆手安抚,让古原坐回去,“魔神大人还说什么了?”
三七说着音量突然小下去:“说,说公殳大人……”
公殳坐在那里,手中的烟色轻纱穿过骨戒。他神情平淡,立在那里如书卷般温文儒雅,可藏在平静下的疯魔,让在场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说什么了?”白开心下意识摸了摸喉咙,总担心下次呼吸时嗓子里卡只水蝶。
三七跪下去:“说公殳大人看似爱她护她,实则欺她骗她,过往种种皆是因为公殳大人得到神谕,妄图阻止她毁掉封神榜……”
“她还说什么了?”公殳一开口,气氛更是坠到了冰点。
芍药感受到公殳的目光,腿脚一软也跪了下去。
“他欺我骗我,就是为了苍生!”
“好一个天下,好个舍生取义大爱无疆。”
“皇天后□□鉴,公殳与我从此一刀两断。”
“今日错付之心,剜骨之痛,来日定叫他百倍奉还!”
此情此景,知道的是公殳骗魔神感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魔神骗的人公殳。大家觑着眼,妄图从公殳的脸上看到“面如死灰”“痛彻心扉”“追悔莫及”,却在瞥到那一脸冷漠后,悻悻收回目光,想:“这么镇定,不像丢了徒弟……该不会真的如魔神大人所说,是个骗人感情、冷血无情的大渣男吧!”
见地上跪着的俩大气不敢出,白开心重复问:“说什么了?”
虽然这么问,但其实白开心也不太敢听。
“说魔神大人和公殳大人一刀两断。”芍药说完,就是一个响头,“我,我们也不敢乱说。不止我们,山上那么多先行官都听到了。”
现在,天上地下不仅知道杜汝舟要毁封神榜,还知道公殳为此献身骗爱,让魔神由爱生恨。
这惊天大瓜喂到嘴边,按道理应该是广而告之。
可这瓜是公殳的,动动手指头能把别人当瓜切了!现在啊“吃瓜群众”别说分瓜了,被塞了一嘴的瓜含在嘴里不敢嚼,咽进肚子就是烂命一条。
“小魔神怎么搞得跟大彻大悟似的,突然说公殳骗她啊?难道小魔神得到神谕了?不应该啊!”古原自顾环臂嘟囔,“如果小魔神得到的神谕是毁掉封神榜,那么她将此事昭告天下不挨雷劈才怪了!”
白开心试图转移话题:“到底谁给你们俩的胆子,敢弑神?”
三七怯生生看了眼公殳,立马又把头垂下去:“我们以为魔神大人杀了棋司,所以一时冲动!”
白开心拍案而起,顺势也瞥了眼公殳:“你管那叫冲动?”
芍药和三七没有装晕的机会,现在说话都觉得喉咙堵得慌。
眼见自己被轻而易举制服就算了,芍药三七还眼看杜汝舟将面目全非的陈平脑袋割下来,递给谢小也,说那是谢小也他爹。
更离谱的是,杜汝舟气定神闲地解释说,割陈平的头是为了复仇。
谢小也接过头颅还道了声谢,等杜汝舟一走就直接瘫哪儿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魔神一顿操作猛如虎,当时别说有人寻着传送符追上去了,就是有人想着关心晕倒的谢小也都算清醒的。
“你们也在棋司的唤影阵里看到了,棋司堕魔后,舟老板那是想救他。”白开心义愤填膺道,“结果呢,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跟人动手。多亏舟老板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只是束缚了你们的行动。不然,你和三七还能规规矩矩站在这里吗?”
白开心表面愤愤,其实心里虚得很。他的人把公殳的大宝贝气跑了,公殳不折他三根肋骨去给杜汝舟编花篮就不错了。
结果古原还在那里火上浇油:“就是,小魔神人没救成,还被冤枉,离家出走也很正常。”
“那是离家出走吗?”白开心本打算为自己伸冤,就被外面走进来的提灯打断,“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们能和她错开吗?你好歹是个天神,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几个魔放倒了?”
白开心油然而生一股敬意,想:“不愧是提灯的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我哪知道陈平闹这一出是为了抓我啊!”古原委屈道,“有本事杀我也得有本事受天罚,受得住天罚才能继承神格,要不然还不是一死?借别人一千一万个胆子都不敢碰的天神,谁知道陈平敢弑神呢!”
刚刚还打算弑神的三七和芍药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弑神?”提灯往脚边的空位一坐,“非要带回家杀?赶着做杀猪饭呢?”
他这么一说,除了公殳和白开心,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提灯“茅塞顿开”地一拍大腿说:“对,对啊。陈平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偷人?回去供着?”
“……”古原五官恶心得一哆嗦,“什么偷人,别说这么难听。”
白开心摇着扇子,淡淡道:“他们也是想了个好办法,直接把记忆挖出来找个地方封印起来,让我们用了唤影阵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何而来。”
不仅是陈平,整个参与此次行动的灵剑派弟子都将记忆取出来存到某处了。
“这个办法非常不可取啊!”以救人为天职的提灯跳出来,“摘除记忆时一个不注意就会丢掉性命,不及时将取出来的记忆放回去也会死。从古至今,多少人栽在这件事上。”
古原跳出来:“那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他们为什么要绑我吗?”
白开心垂眸:“或许还真只有舟老板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走古原神君。”
这时,有人挑帘进来。
“阁主,出去找的人追到一百公里外,没有发现魔神大人的踪影。”
白开心刚说完继续找,公殳却起身说:“别找了。”
“为什么不找了?”提灯疑惑道,“别说皇天后土了,正值金秋还瓜熟遍地啊,公殳大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最着急的不应该是你吗?你怎么不去找?”
在场的无一不恨提灯“长了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她熟悉当先阁寻人的规矩,所以她有意要躲,当先阁也找不到。”公殳卸掉骨戒上的重重术法,将骨戒重新戴在手上。
如今,骨戒可谓物归原主,但公殳心中却生出“物是人非”的苦涩感。
他沦陷指骨间异物的陌生感,面上却平静地问:“自陈平棋司死后,魔气窜入地底,地震几次了?”
白开心摇扇答道:“地震两次,暴雨引起山体滑坡一次,山里精灵死伤过百。担心山下突发疫病,当先阁和九霄都派了几个赤脚在附近游荡,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这边你就放心吧!”
提灯:“真不找了?”
公殳:“找她还不容易?”
直到公殳完全离开营帐,在场的仍一声不吭。没人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能找到杜汝舟,但所有人又都觉得让公殳去找杜汝舟是最靠谱的。
正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营帐门口。
只听某人气愤的大吼:“我师妹丢了?”
不一会儿,某人的气焰消下去。
“哦哦,知道了。”
“哦哦。”
“……”
古原也同其他人一样,在帐内竖着耳朵听。
等白开心等人开始讨论如何安置被念鱼斋引入魔道的普通人时,古原溜出去。
天还下着小雨。
对面,公殳刚和覃欧吩咐完什么,又转头问净欢:“汝舟短时间不会回红楼了。阿欢,你是要回红楼,还是当先阁?”
净欢默了默:“在舟老板回来前,我会替她守在红楼。”
古原捏诀,双瞳散着金光,往公殳身上看去。
结果一个身影立马挡在古原跟前,咬牙切齿地喊着“古原神君”:“贤身贵体。外面下雨,还请回吧!”
“很久没看到这么不要命的了,来看个稀奇。”古原收了术法,笑呵呵道。
古原当言中不存在似的,对公殳说:“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小魔神,你猜我看见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神君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公殳已经站在言中身后。
净欢和覃欧也已不在原处。
古原“啊”了一声:“传说中冷酷无情,暴戾恣睢的魔神竟生了一副人情味儿!”
言中脾气一下上来,指着古原鼻子就要开骂,却听对方继续说:“眼下小魔神如此纯善,难道是因为公殳大人渡的那五百年修为吗?”
“什么修为,”言中不敢置信地看向公殳,“什么五百年?”
古原一副“你还不知道啊”的鄙夷模样说:“就是助小魔神修成人形的那五百年修为啊!”
公殳面沉如水:“那照古原神君的意思,我那五百年修为倒让她长歪了?”
古原大笑道:“众生皆畏惧魔神冷血无情嗜血成性,独独公殳大人敢赌魔神的劣根会长出慈悲心,让我佩服得很呢!”
“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说别人劣根,”言中愤愤道,“我看你才是劣根呢!因为她是魔神,所以大家就一定是她杀的吗?”
“今天,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尚可证明她的清白。明天一个不小心,她的名下就能写满罪业。今天不是棋司,明天就会是别人。”
“从小魔神降世那刻起,她背负着众生苦恨和罪业就注定见不了光明。”
“因为她是魔神,所以她总有一天会坐实罪名。”
言中怒红了眼:“这不公平!”
在古原今天第一次见到小魔神时,他就想这么说。
世人眼里的小魔神不是神明,他们想在她身上看见的不是神光,而是这世界的黑暗。他们要她犯错,他们要她罪恶,他们要她碎尸万段。
没有缘由。
无缘无故的嗔痴怨恨最是磨人,而天道却没有给生来承受这份罪业的小魔神,一颗冰冷无情的心。可小魔神是个温热果敢的神明。
爱和慈悲让她的神生看起来莫名悲苦。
天道不公?
天道本就不公。
古原不说话,因为那不该是一个神明给出的回答。
看着怒气冲冲的言中,古原不自觉挪开了目光,却又对上正面的公殳。
“神君轻而易举就将我们的努力化作梦幻泡影,”公殳开阔的眉宇间,生出让人胆寒的阴鸷,“实在有些过分呢!”
古原微微一愣:“公殳大人是认真的?”
公殳眉头轻挑问:“什么?”
古原点了点心脏的位置:“将魔血放在心头,等待魔血共振后用探魂术追踪位置。”
言中被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哑谜绕晕了:“什么魔血?”
“探魂术用得好,可以追人追到万里外,但需要对方身上一件东西作为媒介。公殳大人说,小魔神好找得很,是因为大人手上又小魔神身上的东西。”见公殳有装傻充愣的意思,古原也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但为什么偏偏是魔血呢?”
“什么,用魔血做媒介?”言中反应过来,“师父,探魂术本就消耗巨大,如果遭探魂术受反噬,魔血引得心魔趁虚而入怎么办?”
见公殳半天不说话,言中着急地提议说:“做媒介而已,用师妹一根头发丝儿也是好的呀。”
冰冷的雨砸在睫毛上,压垂了公殳的眼皮。
公殳说着“没办法。”,状似无意地夸言中“倒是提了个好办法”,好似无心地提议着“下次见到她要剪她一缕头发”,可他不知自己眼底全是抓狂。
如古原所说,杜汝舟魔神之身,却生出人性。
就是那一丝倔强的人性和善意,让杜汝舟迟早会踏上远离尘世的道路。她不想自己的污浊,给他人带来不幸,所以她很少送大家什么实质性可以保存的东西。
公殳也在很久之前觉察出杜汝舟的心思,他知道杜汝舟迟早会与亲友撇清关系,所以他拼命地挽留。至少在杜汝舟答应朱绣守护红楼时,公殳也天真的以为杜汝舟为情感束缚,不会再轻易选择离开了。
可天不遂人意。
一场火,一场别离。
而他手里和她有关的,只是他偷来的一滴魔血而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