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雅的手机响起，提醒他们，她的丈夫和家人正在找她。?“聿舟，我刚刚，辞职了。”
陆盯着她，呼吸一点点急促：“你辞了教职？为了我？”
她点头，眼神澄澈：“是。为了我们。”
他的喉结滚动，眼底却翻涌着痛苦的火焰。?忽然，他猛地攥住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决绝：?“那就跟我走。现在就走。把孩子打掉，我们去国外。没有人会认识我们。”
话音落下，空气像瞬间碎裂。
周知雅愣住，呼吸一窒。?她盯着他，半晌，声音低却坚定：“聿舟，这个孩子我会生下。”
他的手骤然一紧，几乎要把她骨节捏碎：“你要生下他的孩子？”
眼神里燃起的，不只是愤怒，还有深深的绝望。
周知雅没有躲避，反而直视着他：“我辞职，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证明——我不是某个人的附庸，不是某个头衔的附属。我就是我。?而你要的，不是一个抛弃自己家庭、跟你私奔的、有道德瑕疵的女老师，而是一个独立、完整的我。”
她的声音温柔，却像刀子划开最深的伤口。
陆的呼吸紊乱，眼神在她脸上来回游移，像是在寻找能抓住的答案。?终于，他低下头，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兽：“可我怕……我怕你不要我了。”
泪水模糊了周知雅的眼睛。?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我要的从来不是一场逃亡。我要的是你站在我身边，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我们会失去什么。”
他抬起眼，眼底满是矛盾与痛苦。?少年与女人，**与责任，爱与怨，在这一刻全都纠缠在一起。
夜里，她久久未眠。孩子的存在让一切更显复杂。
齐昊文的话在她脑海回荡：“生下吧，对齐家有利。哪怕不是我的，我也能当是我的。”?他的冷淡，让她心生寒意。那不是对生命的渴望，只是出于算计与家族体面。
陆聿舟的声音则更像火焰，狂烈而不可遏制：“打掉它，跟我走！你该自由，不该被这个拖住！”
她在两个方向的撕扯里，孤身一人。
她坐在书桌前，指尖抚过自己的小腹，眼神却落在那几本有点陈旧的佛经上。
《金刚经》是她最初接触佛法的见证。
那还是在读博期间。导师安排的课题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文章投出去一再被拒，前途渺茫，她常常整夜失眠。某个夏天的午后，她在图书馆偶然遇到了一位年长的讲师，对方见她眉眼间的疲惫，递给她一本薄薄的经书，说：“姑娘，念念看吧，也许能找到安宁。”
她起初不以为然，可那晚失眠时，她打开了书。里面的句子看似玄奥，却像一盏灯，照亮了她无边的困境。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她忽然理解：苦难，并不能逃避掉，而是要直接面对、更要看透。
从那以后，她开始在周末去寺院听经，读书期间的几次低谷，都靠着佛法的观念走出来。别人以为她是理性冷静的学者，可只有她知道，自己在多少个濒临崩溃的夜晚，是靠念诵“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让执念平息的。
她也渐渐接受了一种观念：生命不止眼前，它有轮回。投胎并不是偶然，而是因缘。
如今，腹中的孩子，或许正是这样一个因缘。
她坐在床边，手轻轻覆上微微隆起的腹部。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想起曾经在寺里听过的法师开示：“孩子来投生，是一种缘分。也许他来讨债，也许来还愿。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若在因缘未具足时强行截断，是造业。”
她轻声喃喃：“聿舟，你要我舍弃，可你不明白，这是一种何等坚固的母子联系，任何阻止的行为都无异于以卵击石。如今，哪怕独自面对，我也要守护他。”
那一夜，她彻底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留下孩子，不是为了齐家，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自己，是她与佛法之间的誓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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