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钰说他很想念我?”
傅长老一转头,简直和傅闻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嗯,反过来同个道理,不计较。他和刘婋同辈,坚持保持郎艳独绝的风骚身姿和没有褶皱的刻板衣襟,刘婋年轻时曾怀疑过他走路是不是只行直线。
但很明显因为那句“想念”,他的语气有几分软下来的笑意,心情好起来了。
刘婋说:“没想到师弟还挺喜欢小孩儿。”
印象中师弟和他的道侣没有孩子。
他那位大大咧咧的道侣,她们互相拜访过几回,她问能不能走走后门,让刘婋给她混个长老位置。
因为她想和傅长老的道号绑定个配对道侣名。
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笑嘻嘻提出来的。
说好不好说又坏不坏的性子,傅长老如果真喜欢小孩儿的话,刘婋就不意外傅长老会喜欢她。
但傅长老是否想让她察觉到傅闻钰的存在呢?这根本无法隐瞒,哪怕她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也必须看见傅闻钰脖子上突兀至极的黄金锁。
她必须看见,傅长老的脖子上已经没有锁了。
刘婋知道她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她的笑眼里必须溢出除了欢喜之外的东西。
“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傅长老说,“毕竟是我的孩子。”
“嗯,”刘婋说,“我刚过来时,看见你的几个徒弟聚在一起做些什么,他们都不敢和我对视。”
傅长老说:“埋人。”
刘婋动也不动,“又有魔修偷闯进来了?”
“师姐这么确定?”
“那种独特的武具创口,那种颜色的眼睛,”刘婋笑了一下,“我虽和师弟志不同道不合,还是有基本的了解。”
傅长老挑了一下眉。
刘婋说:“后悔没把眼睛挖出来么?”
“没必要。”傅长老扯了一绢湿布擦了擦手。
“如果是那个偷灵草的魔修?”
傅长老说:“那我更后悔没把他脑袋打碎。”
刘婋默认他话里藏着更难听的,“我听说他死了。”
傅长老响亮地鼓鼓掌,心情更好了,“天道在上。”突然看着她,“师姐,是谁做的?”
“谁知道呢,”刘婋往手里倒了几颗光滑的丸子,“兜兜转转,可能还是师弟那一叉儿鞭子的功劳。”
“这是什么?”
“护心丹。”她说,“让你徒弟们分着吃吧,天天给你断后,我总感觉他们心里面会出问题。”
说到徒弟。
傅长老说:“听说这届活了五个人,师姐先挑?”
“师弟这意思……”刘婋说,“嫌太多?”
他大抵只想收傅闻钰为徒。
“活下来的太多,死的也太多,流程一团乱,随心所欲肆意妄为,这根本毫无意义。”傅长老捏了捏眉心,“师姐初步开放那座山的封印阵法,这事报告掌门了么?”
刘婋说:“掌门说,这事让善香枝长老全权负责。”
傅长老说:“万一,那个残魂怪物会把所有打扰她的人杀光,包括你,所以师姐认为这个结果符合预期?”
“这万一不就让我发现好苗子了?”
傅长老说:“再好的苗子都经不住狂风暴雨。”
“雷雨过后自然复兴,这是草木的道义。”这个回答让师弟严重不满意,因为死而复生的草木不是原来那株,但总体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扶着藤条拐杖,笑了,挥走照夜清,脸上沟壑挤出两对梨涡,“我还记得师弟操办的那届……只出面看了一眼就把其他人赶走了。”
“其他人至少活着。”
“其他人活下去就有意义?师弟那年清高一眼让不少参选者心存怨恨呢,扭头就买通魔修杀进来了。”刘婋微笑着说,“我怎么看‘灵归仙师’的风评越来越高深莫测曲高和寡了。这届不是正好,没灵根的认清自己留在原处,不想死的中途放弃,乐意幻想的就去死,明明白白。”
傅长老对抱团取暖的凡人无话可说,也对自己的师姐无话可说,所以他沉默了。
他深吸一口气:天道在上,苍天有眼……
不过他立即反应过来,“虽然结界没有反映异常,但师姐,通过的人是不是多了一个?”
刘婋问:“谁多了?”
傅长老看着她,“多了一个呼吸。”
“哦,”刘婋说,“估计是谁带进来的寂寞小宠物吧。”
天道虽庇护凡人,自有其残忍之处,一生到底只寻眼缘青睐,生来没有的碌碌终碌碌。仙修考核,说到底是演给不幸的凡人看的把戏,给他们一些……依靠努力就能翻越崇山峻岭、逆天改命的希望。
他们便如蚂蚁一般,拖家带口地占满山脚。
她笑了笑。
结界没有碎。
在朝夕鬼气蛮力冲破之后,戎金月暴起反手抓握住薄膜一段,触碰到浊气流动,脑内瞬间闪过类似的结界阵图,同时唤傀儡丝纷纷点向碎处,彼此拢合,勾针穿线,织了个不甚显眼的补丁。
这个补丁甚至比结界本体更牢固。
灵归山内还有山,重峦叠嶂,绵延不绝,看似挨挨挤挤,深入其中实则遥不可及,她们所行至不系舟,依傍无物,孤零零地矗立在中心位置。
“哞哞。”
牛牛有点恐高。
对于修仙,不,对于自己的人生,骆根一向秉持着随遇而安,来都来了的心态。
贫穷、劳作,那就活着;嫁人、生子,也不妨碍她活着,他们想要什么骆根就做什么,她没有强烈的目的性,是以在不系舟短待几日,呼吸着冰凉清爽到喉肺有些疼痛的空气,骆根终于产生了浑浑噩噩的自责感。
刘奶奶那天说:我问的是你自己。
她只要接替娘亲活下去,然后,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等同于没有什么可以撼动她。可骆根脱离了熟悉寻常的轨迹,站在陌生的土地上,后知后觉,满心困惑。
这里的人不算多,年轻而漠然。
几日挨着最近的是刘奶奶吩咐照顾她们的一位仙修弟子,见面第一句话是“诸位远行辛苦,请跟我来”,流露出的不耐烦似在纳闷自家后院有何可参观的,随后将一堆只有自己熟稔的句子砸过来,什么什么房,什么什么院,什么什么器修体修的分职天赋,骆根一个字都没听懂。
戎金月拉着她走去哪里,她就跟过去了,或许表现得太过于小蠢蛋,戎金月蓦地在她耳边笑道:“傻姑娘。”
唯有此时,骆根才能将她和其他仙师区分开来,因为戎姐姐留给她的最初印象也是年轻而漠然的。
很迷人,也很吓人,距离感像在时时刻刻警醒自己她们不是同路人,这让骆根有点儿沮丧。
戎金月一停,捏捏骆根的虎口。
“不用考虑,除了心法秘籍给不了你,我选的武具就是最适合你的。”她顿了顿,压低声线,“我不会错。”
骆根不由得抱紧了她的胳膊。
当然啦。
她只能相信戎姐姐。
“二位,”公良绥看她俩互相挤着越走越偏,直到离记忆中的路线越来越远,“我们也许走错方向了。”
“没,”戎金月空着那只手拉过她,“那个仙修弟子讲得这么复杂,估计自己都不知道去饭堂有条近路。”
几条扭扭路在灵识内构造比阵法图简单许多,但他把饭堂放在炼丹屋修器院等之后还草率带过,还是让戎金月略不愉快,整得学会辟谷是个多么伟大的成就似的。
作为一出生就处于辟谷状态的异类,饭堂是戎金月评判不系舟好坏的重要指标。
公良绥看着重新黏巴巴的影子,笑了起来。
骆根闻了闻飘香。
饭堂有匾额,题道“御龙故里”,这名号依然响亮且令人发懵,但比初到不系舟,在迎客殿给她的感觉舒服许多。
迎客殿内亦有匾额题字曰“利见大人”,金漆雕龙宝座铺垫织物,后有数根沥粉贴金的蟠龙柱,气势恢宏。
金砖墁地,绒毯吸睛,穹顶藻井雕刻壁画,乃天庭众神聚会场景,云龙花卉相得益彰。
烛摇香动,鼓琴和瑟,风雅地燃了香炉,香风吹动一旁薄纱,纱后有个不见人的身影。
刘婋不在这里。
“那是掌门,”仙修弟子严肃窃声道,“这位是傅长老。”
正堂高座,那张与傅公子相似的脸让骆根腿发抖,得是公良绥扶着才不至于跪下去。
好在傅长老没正眼瞧过她们,直到逐一问过名姓,轮到公良绥时则停下了,挑起眉,“公良?”
公良绥说:“……是。”
“无碍。”傅长老摩挲脸颊,“闻钰,那日你匆匆拜别,让我好好看看。”
傅闻钰板正站好,一问一答,很给面子地不提亲娘。
骆根自始至终低着头,听见傅闻钰的呼吸,那呼吸紧促得要往耳孔钻,她赶紧往另一边看。
却是戎金月漠然的神色。
来饭堂——来御龙故里的弟子更少了,负责舀菜舀饭的是个心静自然凉的出家人,如果戎金月没记错的话出家人是崇佛抑道的,她感觉此光头的立场很神奇。
朝夕在就好了,这家伙会多嘴去问的。
光头在她戎金月近的前一刻若无其事地搁下碗筷,双掌合十然后唰地连变禅定印、施依印,大圆满印等,在她们视线变换之间趁机把嘴边饭粒舔掉,“……阿弥陀佛。”
但戎金月一直瞟的是他碗里的伙食。
啧,好齐整的肉蛋奶。
离家后吃得马马虎虎,骆根看见白瓷罐里盛着的绿叶菜,有种穷酸邻居摇身一变豪门贵族的惊悚感。
戎金月递过餐盘,“师弟,请。”
光头从各个白瓷罐里舀了两铲子,抖抖抖地铺满整个餐盘,貌似没有给任何选择机会,“施主自便。”
五彩缤纷的酱汁流出餐盘,掉在光头的大拇指上。
公良绥说:“都混味了,请问是喂猪吗?”
光头忧伤地看了一眼碗里的猪肉,“可以是。”
骆根移不开眼,嘶溜嘶溜道:“但是闻起来好香诶。”
公良绥默默把餐盘推给她。
拜师仪式未成,暂时没有弟子令牌的她们本来不能免费取尝,好在光头师傅是活下来的五人之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戎金月本想道谢,一回头他在舔大拇指。
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三个人端了两份饭,戎金月给公良绥带了个小碗,准备分一些来着,筷子下意识入了嘴,一入嘴就愣住了。
“怎么了?”
“嗯。”她看了看筷子,“沾口水了,公良还想要?”
公良绥叹气,推推手把筷子戳回她嘴里,“仙师爱吃就吃吧,多吃点,不用同我客气。”
戎金月点点头,把如鲠在喉的“谢谢”含糊地说出口。
骆根吃得神志不清,“公良姐姐不吃吗?你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肚子不会疼吗?”
公良绥托着下颌,“我不饿,想尝试一下辟谷。”
“辟谷就是不吃饭吗?”骆根说,“但是戎姐姐每天吃这么多,没见如厕时候……肚子装得下吗?而且没见到有赘肉,不用月事带,不沐浴身上也不发酸臭,好厉害。”
戎金月被这直白发问砸愣片刻,才把美味到嚼成糊糊都不舍得下咽的咽下去,“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骆根嚼嚼嚼,脸红道:“嗯……”
戎金月问:“我身上什么味道?”
“苦苦的,”骆根说,“比我娘熬的风寒汤还苦。”
她有点意外,居然没有那些仙子所抱怨的发秽的血腥味,看来和朝夕待久了就是这样,可那家伙一开始也浑身是血,从哪里开始变的?
罢了,不重要。
骆根的好奇心发展太宽泛,戎金月得抢先澄清她不用如厕和沐浴的基础事实以及解决办法。
对于月事,她看向公良绥,“你会来月事么?”
公良绥说:“我上战场时岁数小,早不会来了,洗髓前生白发都比旁人来得多呢。”
戎金月的袖管内刺出一把黑色小刀,她手指轮转过来切割烙饼,划了个十字型,“那我也如此。”
“呜。”骆根耷拉眉毛,“只有我吗。”
戎金月想揉揉她的脑袋,毕竟每个小凡人总会遇上自己的幸福,手刚伸出去就被脑袋控制,不由自主地挖了一勺她远处堆得满满的饭菜。
……
“阿弥陀佛。”光头说,“御龙故里仅供堂食,不外带。”
戎金月说:“那龙在你们这要饿肚子了。”
光头提醒她,“我们这。”
戎金月摆摆手,“行,龙在我们这要饿肚子了。”
公良绥看向吃饱喝足而一蹦一跳走得欢快的骆根,“这里的饭菜闻起来竟比我家里的还诱人。”
戎金月赞同道:“食材新鲜高质,让猪拱拱都不会差。”
就是没有安排饭后点心。
“不系舟的田地不开阔,饭菜里有很浓厚的民脂民膏的气味。”公良绥说,“或许比御厨做出来的还好吃。”
她依然赞同,“很香的脂肪。”
走前公良绥特意凑近了问她朝夕的事情,公良绥对魔修的态度从来向恶,幸而对自己是尊重且感激的,戎金月因此避重就轻,“我晚点儿会过去陪他。”
公良绥突然道:“他不是魔修吧?”
戎金月看了她一眼,“何出此言。”
“他和我见过的所有魔修都不一样,”她有着战场上可堪大任的敏锐,“仙师与这里的弟子也不一样。”
戎金月笑了,“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是坏人。”
朝夕又在生她气。
此事确属自己理亏,在落地不系舟的一霎那戎金月一胳膊肘把他砸晕了。
正如她所料,原因有二。
一是鬼族在这方面和仙族别无二致,猛然受击后鬼气会不自觉地内敛入体以保障己身安危,如此这般再施以障眼法术轻轻松松就能蒙混过关了……
二是他果然未对自己设防。
戎金月一把揽住往前摔的朝夕,看人昏厥中撞进自己怀里,不免产生风水轮流转的莫名情绪。
她抱起透明朝夕赶往弟子居,中途他醒来过,戎金月都做好玩闹耍够就把人放下的打算了,谁知透明朝夕一声不吭地配合着圈住她脖颈,收紧腹部好让自己轻松些。
戎金月看了看他的侧脸,他的眼睫在闪烁。
弟子们见她姿态古怪,虽有疑惑但碍于修身养性的要求不多言语,这种疏离的边界感令戎金月欣慰不已。
戎金月把人放到自己床上,盖好被子,他转了个身把脸埋进被褥里,旁人看来就是一团扭动的麻花。
……
戎金月推门而入,里面没有光源,外头的日照穿过浆纸带出她的轮廓,床铺工整敞亮,她习惯地看向角落。
他坐在墙角那儿,膝盖抵住梳妆台的桌腿,半蜷起来的上身被遮得更黑,眼眸低垂。
“不喜欢这里?”
“嗯哼。”
戎金月把门关紧,“是你要跟来的。”
“知道了,”朝夕抱住一边膝盖,哼唧道,“仙界我都敢去,这群仙修的存在无伤大雅。仙君觉得如何?”
她想了想,“一般。”
朝夕笑起来,“没仙界好,对吧?”
“好一点,没那么无趣,”戎金月说,“有你们在。”
朝夕不说话了,听着她回忆白日所见,得知这人先去找饭堂而不是藏书阁,微微吃惊,随后目光在那方小床上越陷越深,无声地做起口型。
我也是。
戎金月蹲在他面前,膝盖险些碰到膝盖。对于朝夕不爱睡床一事,她始终放而任之,他总会说出来的。
她有绝对的信心,就是现在。
朝夕问:“你哭过吗?”
戎金月答:“你看过我过去的记忆,怎问出这种问题。”
“没有,”他停顿了,笑道,“没被打得哭鼻子?”
她轻轻啧了声,“不存在。”
朝夕说:“没哭过,也没有特别特别想哭的时候?”
戎金月说:“经常。”
他笑了一下,冲她勾勾手指,等俯身靠过来时却只是捏了捏她的肩膀,“我厉害点,只有两回。”
戎金月说:“这种丢脸的事有什么好攀比的,你把缝隙开出来了,想哭一回都是想哭。脆弱。”
“是呀,”朝夕说,“但我第一回是听故事给难受坏了,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我后来看过不少话本子,概皆停于共情那步。”戎金月说,“你如何做到的,光靠想象他人的悲剧?”
朝夕看她糊里糊涂的,微笑着说:“是呀。”
戎金月挨得更近,“什么故事?”
“一个妖精和一个书生的爱情故事。”他说,“花妖爱上了人间的穷小哥,穷小哥说待金榜题名时必娶她入门,后来也因金榜题名纠结许久,将她放弃了。木头妖精为好友花妖鸣不平,设计让富小哥消散于轮回之中。花妖得道后无意中从富小哥妻子那知晓,小哥还留着与花妖的定情信物,心中不免百转千回,选择带着那份信物陷入沉睡。”
戎金月口下留情,“你感伤的点是……?”
“她要带着与小哥的全部回忆,永远活下去,无论是怨憎还是欢喜。”朝夕估计自知这是穷酸文人的三流臆想,手仍放在她肩膀上戳戳点点,“她不知小哥究竟是否爱过她,但死人永远不会在意她了。”
戎金月噗嗤道:“你在这方面想得还挺天真。”
朝夕嗯了声,“那时我被老大关在……水下,身上痛痛的,小白讲完这个故事后,我听到了水里的回声。”
他动动胳膊,死水粘稠地附在皮肤上。
“那时突然想起来,我可能要永远这样活下去了。”他笑起来,“所以我盖了一个小屋子,里面放了一张床,凡木忍受不了鬼界的潮湿,躺上去,床一下就塌了。我就躺在木头堆上睡了几天。甭管情不情愿,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忍受全部思念活下去,另个人死得痛痛快快,嗯,脆弱。”
戎金月说:“若是结为道侣,必有此劫。”
“道侣?”朝夕忽转过眼光,“夫妻的意思?”
她言简意赅,“夫妻是爱侣。”
“不都是一男一女。”他说,“一男一女站一块儿,要么合情要么合.奸,俗气的话本子都爱这么写,结局永远是人大姐抱个小孩儿,大哥就在边上宠溺地哄。”
戎金月先皱眉后微挑细眉,“你还分得清俗不俗?”
朝夕说:“当然俗了,不然,我俩算道侣?”
戎金月干脆坐他边上了,“你能生还是我能生?”
朝夕说:“干嘛,我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打我肚子的主意的。”
“哎,”戎金月说,“你扮起蠢来——”
她不说话了,但在笑。
“仙子不都是从池子里蹦出来的吗。”他拿膝盖蹭蹭她的腿,“不能有七情六欲,自然生不了,对不对?”
“不对。”
戎金月向后倚着墙,盯着墙顶的灰色。
她诞生于枯竭的天池,也非仅一池枯竭,有时重新充盈有时彻底废弃,缘故不明,统共废池与日俱增。在天池萧条时,必有其他方式补足仙子之数。
“我见过。”
朝夕说:“做那种事,对你们来讲不是污秽吗?”
戎金月说:“她们确实被当作污秽。”
“我在仙君的记忆中没看见。”
“一眼就够了,只当那是得罪大仙的惩罚。”她说,“我不敢多想,也不敢记住她们。那时我特别特别想哭。”
话甫一脱口,戎金月感到无与伦比的轻松,很多想法便争先恐后地滑了出去。她抚摸自己的腹部,它好似因此空虚下来,“我怕那样的惩罚轮到我自己身上,在那之后我把一部分血肉挖出来,丢给了虚无。”
余光里,朝夕的身影迷糊起来,“疼不疼?”
戎金月笑着模仿道:“身上痛痛的。”
他忽然拥过来,环住她的肩膀,半个人几乎压在她身上,力气却小到她吹一口气都能散架了。
朝夕从内到外都冷,好歹是个活物,戎金月慢慢地回应,终于感受到他的体温,竟缺了些点破氛围的勇气。
“朝夕,”她把脸摁在他凉凉的脖颈处,“你是想有人敢给你一个永恒的承诺,想有人会永远记得你……说实在的没人做得到,但应该有人想这样做。”
他对这个骤然加紧的拥抱感到不适应,略微挣扎后就放任了,喉音闷闷的哼唧声近在耳畔。
“仙君哭哭吗?”
戎金月摇头,“没这么脆弱。”
“但我是第三回。”他说,“事不过三,太丢脸了。”
这两天纠结一下要不要改个书名
本来想叫《贴贴》的,因为我喜欢小情侣贴贴蹭蹭
一个谈心章。叙事乱乱的,跟我想表达有点出入,还有一截剧情没有写,但我高铁坐过站,终于要下车了,不写了[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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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天生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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