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电话里,周律师的声音沉稳依旧,听不出丝毫被打扰的不悦。他只沉吟了片刻,便道:“offer的事,几句话说不清。你明天早上九点直接来我办公室吧,我们当面聊。”
挂了电话,樊沐一夜辗转反侧。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条款和周律师沉稳的声音在脑子里来回拉锯。第二天,他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提前十分钟就等在了周律师办公室门外。
周律师的办公室弥漫着咖啡豆和旧书卷混合的沉稳气息,与樊沐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鲜明对比。他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几乎是将自己昨晚的挣扎和盘托出,包括那份诱人又冰冷的offer,以及条款背后那个让他望而却步的、充满控制欲的贺易闻。
周律师耐心地听着,手指间夹着一支钢笔,偶尔在便签上记录几个关键词。等樊沐说完,他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像一位经验丰富的领航员,开始帮他梳理眼前的迷雾。
“首先,小樊,我要恭喜你。”周律师开口,语气温和而肯定,“贺易闻的眼光是出了名的挑剔和精准,他能给出这样的条件和职位,本身就是对你专业能力最高级别的认可。这一点,毋庸置疑。”
樊沐点了点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其次,我们来客观分析利弊。”周律师身体微微前倾,“利,很明显:平台顶级,能让你快速接触商业运作的核心,积累的资源和人脉是律所按部就班难以比拟的。薪资待遇更是极具诚意。”
“而弊呢?”周律师顿了顿,指尖点了点桌面,“正如你所担忧的,职业路径会变窄。在律所,你是律师,是独立的专业人士,面对的是众多客户和案件,广度足够。去了明锐,你就是职员,是庞大机器里的一颗重要螺丝钉,深度有余,但视野容易受限。更重要的是,”
他看向樊沐,目光变得格外深邃:“你要适应的,不仅仅是岗位的转变,更是规则的转变。律所的法则,是法律至上,客户利益优先,相对纯粹。而贺易闻,”周律师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是一个在建造自己商业帝国的人。帝国的法则,是生存、发展、扩张,是效率和利益至上。那里的规则更复杂,也更…残酷。你要想清楚,是否准备好完全接受并融入他的那套法则。”
“帝国的法则”。** 这个词像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樊沐心湖,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它比“合同条款”更抽象,也更本质,精准地概括了他那模糊的不安。
谈话持续了将近一小时,周律师始终没有替他做决定,只是帮他厘清了所有显性和隐性的得失。走出办公室时,樊沐的脑子被各种信息塞满了,非但没有变得清晰,反而觉得那个选择更加沉重。
他心神不宁地走向咖啡间,想靠一杯冰美式强行开机。
“哟,樊沐!恭喜啊!”一个略显夸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十足的戏谑。
樊沐回头,是张扬。律所里有名的明星并购律师,业务能力顶尖,人也活得格外“通透”——一切向钱看的那种通透。
“张律…”樊沐勉强笑了笑。
“还装?全所都快知道了!”张扬凑近,挤眉弄眼,“明锐科技的法务总监!贺易闻亲自挖的你!可以啊哥们儿,一步登天!”
樊沐苦笑:“还没决定…”
“这还需要决定?”张扬夸张地一拍他肩膀,“去!必须去!跟着贺易闻,你才算真正摸到资本的门槛!在律所干死干活,也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去了那边,才是圈内人!”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劲:“我跟你说,贺易闻这人,是匹真正的狼。听说早年抢‘盛华’那个项目的时候,对方老板都快签合同了,他硬是能从技术专利到渠道供应链,找出无数个漏洞,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把对方逼到破产边缘,最后乖乖把项目拱手让出。一战成名!狠着呢!”
张扬咂咂嘴,语气里满是钦佩:“这年头,心不狠站不稳。你跟紧他,绝对能吃肉喝汤!到时候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拉兄弟一把!”
又聊了几句,张扬才端着咖啡风风火火地走了。
樊沐站在原地,手里的冰美式杯壁凝出的水珠冰得他手心发凉。
周律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帝国的法则”。
张扬绘声绘色的描述又叠加其上——“心不狠站不稳”、“直接逼到破产边缘”。
一个建造帝国、手段强硬、甚至有些狠辣的商人。
这与那个在走廊里给他递水、说他是“盔甲”、记得他模拟法庭比赛的学长,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哪个才是真正的贺易闻?
困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所有的信息碎片都指向一个更复杂、更危险、也更强大的贺易闻。
然而,出乎意料地,这种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潜在的危险性,并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像一种致命的诱惑,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某种飞蛾扑火般的好奇与渴望。
他忽然无比迫切地想要知道,在那张冷硬的面具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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