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许久,樊沐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电脑前,指尖冰凉,耳根却烫得厉害。耳机里似乎还残留着贺易闻低沉微哑的尾音,以及那句重若千钧的“我们”。
“这就是我们能找到的,最优解。”
“希望下次,我们还能合作。”
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狂跳,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他闭上眼,昨晚至今的所有挣扎、周律师的箴言、张扬的警告、还有那份条款严苛的合同,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飞速闪过。
然后,所有这些纷乱的念头,都被刚刚那场短暂而高强度的“并肩作战”以及这通私人电话带来的冲击,蛮横地冲散了。
周律师说得对,贺易闻是在建造一个帝国,帝国的法则冰冷而高效。
张扬也没错,贺易闻手段狠辣,是匹能撕碎对手的狼。
但是,他们看到的都不完整。
樊沐看到了更多。他看到了这个帝国守护者的另一面——他在冰冷的商业决策和温暖的道德底线之间那近乎痛苦的精准拿捏。他看到了这个男人在说“守住了底线”时,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真正的赞赏。他甚至看到了他完美面具下的一丝疲惫,以及……对他抛出的、含蓄却明确的期待。
他不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也不是冷血的利益动物。他是一个在复杂残酷的现实世界里,背负着巨大责任,努力寻找那个最优解的决策者。而那个最优解里,他试图为“善”保留一席之地。
而自己,想成为那个能坐在他身边,帮他一起寻找、甚至让那个解更偏向“善”的一方。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就像破开乌云的阳光,瞬间照散了所有迷雾。
去他的竞业条款,去他的免责声明!
如果那是靠近他必须接受的法则,那他接受。
如果那是融入他世界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他支付。
他想站在他身边,不仅仅是因为那持续了多年的、无法言说的悸动,更是因为他想亲眼见证、甚至亲手参与,看看这个复杂的、强大的男人,究竟能建造一个怎样的帝国。而自己,又能否在其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带有温度的印记。
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渴望席卷了他。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清亮,不再有丝毫犹豫。他重新打开那封邮件,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没有任何客套和寒暄,只有干净利落的几个字:
【贺总,感谢信任。期待合作。樊沐】
点击,发送。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了出来。但他觉得这还不够。一种冲动驱使着他,他需要一种更具仪式感、更主动的方式,来为自己的选择盖章确认。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和手机,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律所,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明锐科技大厦。”
车子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穿梭,樊沐的心跳却比引擎更快。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正主动驶向一个未知却充满诱惑的命运。
站在明锐科技光洁如镜的宏伟厅堂里,冰冷的空调风吹散了他一路的微躁。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金钱与权力特有的、冷静而昂贵的味道。
他拿出手机,没有打给贺易闻,而是拨通了陈助理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
“陈助理,我是樊沐。”他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稳,“我现在在贵公司一楼大厅。如果贺总现在方便,我可以立刻上来签署合同。”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极其安静空旷的大厅里,依然带起一点微弱的回音。
而他并不知道,在他斜上方不远处,一部专属电梯的门正缓缓打开。
贺易闻正一边听着陈助理举着手机、略显惊讶地低声重复着“樊律师?您在一楼大厅?”,一边从电梯里迈步出来。他似乎是刚结束一场会议,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未褪去的冷厉。
然后,他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目光越过挑高的大厅,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站在前台附近、身姿挺拔如小白杨的年轻男人。看着他握着手机,听着他清晰而坚定地对电话那头说:“……我可以立刻上来签署合同。”
贺易闻深邃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专注。
他看见樊沐挂断了电话,独自站在那里,微微仰头看着指示牌,侧脸在大厅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既紧张,又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贺易闻没有走过去,也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樊沐身上,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一次次出乎他意料的年轻人。
陈助理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请示:“贺总,樊律师他…”
贺易闻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话。
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几不可查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近乎于无的弧度,却像冰封湖面投下的一颗暖石,瞬间消融了所有冷硬。
他知道,他的盔甲,终于主动走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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