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锐科技的入职流程快得超乎樊沐想象。没有冗长的表格填写，没有漫长的系统等待。人力资源总监亲自接待，所有手续早已准备妥当，仿佛只等他来签下最后一个名字。
不过半小时，所有权限均已开通，工牌、门禁、内部通讯账号一应俱全。陈助理微笑着出现，亲自引他去往他的新办公室。
“樊总监，这边请。”陈助理步伐利落，语气比之前更多了几分亲近的尊重。
法务总监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冷色调的金属和玻璃，但桌上的设备都是顶配，书架上也已提前放满了常用的法律典籍和行业报告。
“贺总特意吩咐过，按您之前的办公习惯准备的，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陈助理站在门边，微笑着问。
樊沐的手指抚过光洁的桌面，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他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很好，没有任何需要，谢谢陈助理。”樊沐压下心绪，得体回应。
陈助理点点头，将一份文件夹放在桌上：“这是目前正在进行的所有项目的清单和优先级，您先熟悉。另外……”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贺总让我提醒您一下，之前星源案中那位受伤住院的员工张静，所有的后续医疗和康复费用，集团会通过**贺总个人的慈善基金**进行支付，不走公司公共账务。这件事，您知悉就好，不必经手。”
樊沐正准备拿起文件夹的手，骤然停在半空。
他猛地抬头，看向陈助理。
个人基金？不走公司账务？
这意味着，这笔支出无法为公司抵税，无法成为公司宣传的慈善案例，甚至除了极少数人，根本无人知晓。这纯粹是贺易闻个人，沉默地、不求任何回报地，承担起了一份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所有关于贺易闻“手段狠辣”、“冷酷商人”的传闻，在这一刻，被这个轻描淡写的信息击得粉碎。一个对**和控制欲达到极致的人，却用最隐秘的方式，守护着最微不足道的弱者。
樊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震动交杂，让他一时失语，只能愣愣地看着陈助理。
陈助理对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保持着专业的微笑，微微颔首：“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樊沐独自站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话。窗外是冰冷的钢铁森林，但他却觉得胸腔里涌动着滚烫的洪流。他对贺易闻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重组。那个男人身上冷漠与温情的极端矛盾，像一道最复杂的谜题，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就在这时，桌上那部崭新的内部电话响了起来，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樊沐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喂。”
“过来一下。”
贺易闻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没有任何称谓，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得像一道指令，却因为那独特的磁性嗓音，莫名染上了一点私密的意味。
“……好的。”
电话挂断。樊沐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他整理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衬衫衣领，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位于走廊尽头的、厚重的双开门。
站在门前，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几分钟前，他站在这里的心情是下属面对上司的紧张；而现在，却是一种即将窥见巨大秘密的、混合着敬畏与悸动的期待。
他抬手，敲响了门。
“进。”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樊沐推门而入。贺易闻的办公室比他的更大，视野更为开阔，但他无暇细看。贺易闻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签署着一份文件，侧脸线条冷硬。
“贺总，您找我？”樊沐走到办公桌前停下，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贺易闻没有立刻抬头，笔尖在纸面上划过最后一道，发出沙沙的轻响。他合上文件夹，这才抬眸看向樊沐。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邃，带着审视的意味，缓缓地从上到下扫过樊沐，像是在确认一件刚刚正式归属于他的所有物是否完好无损。
这目光让樊沐的指尖微微发麻。
“办公室还习惯？”贺易闻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很好，谢谢贺总关心。”
“嗯。”贺易闻应了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昂贵的钢笔，“星源案的后续，陈助理都跟你交代了？”
“……是。”樊沐的心提了一下，他指的是张静的事？
“有什么想法？”贺易闻的目光锁着他，仿佛这个问题不是一个简单的询问，而是一道测试题。
樊沐迎着他的目光，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我认为……这是目前情况下，最有人情味，也最稳妥的处理方式。”他谨慎地选择着措辞。
贺易闻闻言，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
“人情味？”他重复了一遍，语气莫测，“在商业世界里，这是最昂贵的奢侈品，也是最无用的负资产。”
樊沐的心微微一沉。
但下一秒，贺易闻却站起身，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他一步步走近，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在樊沐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距离瞬间被拉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暧昧范围。樊沐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的木质香，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
贺易闻比樊沐略高一些，此刻正微微垂眸看着他，目光落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滚动的喉结上。
“但是，”他开口，声音压低了些，像大提琴最低沉的那根弦震动，直接敲在人的心尖上，“既然付了钱，总得听个响。”
他的右手忽然抬起，伸向樊沐的左胸口袋。
樊沐全身瞬间僵住，呼吸骤停，眼睁睁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曾经在会议室里掌控全局的手，精准地抽出了他胸前口袋里那支装饰性的钢笔——那是人力资源部刚才统一配发的。
贺易闻的手指似乎无意地擦过了樊沐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那一点短暂的、近乎灼热的触感，让樊沐的皮肤瞬间炸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贺易闻仿佛毫无所觉，只是拿着那支廉价的笔，在指间随意地转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挑剔的意味：
“用这个，签不了我的名字。”
说完，他将那支笔随意地扔回樊沐胸前的口袋裡，动作自然得像是在丢弃一件无用的杂物。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支通体黑色、线条冷峻的万宝龙钢笔，递到樊沐面前。
“用这个。”他的命令简洁有力，目光却紧紧抓着樊沐的眼睛，不容拒绝，“明天之前，看完所有项目清单。我要看到你的批注。”
樊沐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全凭本能接过了那支沉甸甸的、似乎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钢笔。
指尖相触的瞬间，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出去吧。”贺易闻收回手，转身走回办公桌后，仿佛刚才那近乎狎昵的举动从未发生。
樊沐握着那支昂贵的钢笔，指尖滚烫，心跳如擂鼓。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
樊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里那支黑色的钢笔。
他忽然明白了贺易闻的第一课。
他给了他沉默的温柔，也给了他带刺的亲近。他告诉他人情味昂贵无用，却又亲手给了他一份最昂贵的“人情”。
他在用最矛盾的方式，向他展示这个帝国的法则，以及……属于贺易闻的独特温度。
樊沐闭上眼，将那只钢笔紧紧握在手心。
他知道，他要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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