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脚尖刚挪动半分,赤璃却像是早已预判了她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拉开,反而更近了些。他周身那清冽又压迫的气息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嗯……这怎么能亲自确认呢?!”阿若被他这句话和逼近的动作弄得更加慌乱,心脏怦怦直跳,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开始絮叨,试图用这些琐碎的日常筑起一道屏障,证明自己“真的很忙”,忙到无暇他顾,忙到不值得他如此关注。
“我每天都要干很多活的!”她掰着手指头,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我要在家里种胡萝卜……我要起床,要洗胡萝卜,我还要给自己熬汤,然后要收拾碗筷,然后还要洗衣服,然后还要睡觉,我是很忙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在她喋喋不休的过程中,赤璃并没有打断她,只是用那双深邃的金眸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里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相信,反而带着一种越来越浓的、近乎玩味的洞悉,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却漏洞百出的小戏。
他发现了。发现这只小兔子一紧张到极点,就会像受惊的幼崽一样,本能地试图用这些毫无逻辑、甚至乱七八糟的唠叨来填充令人不安的寂静,来掩饰内心的恐慌,并幼稚地以为这样就能说服对方。
她说的这些——起床、洗胡萝卜、熬汤、洗碗、洗衣、睡觉——哪一只兔子不需要做这些?哪一只成年动物不需要处理这些日常琐事?这根本构不成“忙碌”到无法见面的理由,反而更像是一种笨拙的推诿和逃避。
等到阿若的声音彻底弱下去,因为自己都意识到这些话说得多么苍白无力而感到羞赧时,赤璃才缓缓开口。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金眸中的玩味之色更深,语气却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顺着她话头往下说的耐心:
“听起来,日程确实排得很满。”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仿佛真的在认真评估她的“忙碌”程度。
阿若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反讽。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既然如此,”赤璃慢条斯理地说道,目光扫过她因紧张而微张的唇,“为了不过多占用你这只‘很忙的兔子’的宝贵时间……”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她眼中升起的困惑和一丝不妙的预感。
“从明日起,我会亲自过来监督你完成这些……重要的日常。”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讨论天气,“比如,看你如何洗胡萝卜,熬的汤火候是否到位,碗筷洗得是否干净……顺便,或许还能指导你如何在完成这些琐事的同时,更高效地修炼,免得你说我浪费你的时间。”
阿若彻底呆住了,红宝石般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他要来看她洗胡萝卜?!看她熬汤?!这、这怎么可以?!
“这……这不合规矩!大人!您、您怎么能……”她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刚才那点强装出来的“忙碌”和“豁达”瞬间崩塌,只剩下最真实的慌乱无措。
“规矩?”赤璃轻轻挑眉,金眸中掠过一丝睥睨,“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他看着她彻底傻掉、仿佛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模样,终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醇厚的酒,带着一丝愉悦和不容抗拒的意味。
“就这么定了,小兔子。”他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语气轻描淡写,却一锤定音,“明日清晨,我会准时过来。希望到时候,能看到你‘忙碌’的身影。”
说完,他不再逼近,反而优雅地直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清晰地写着——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然后,他转身,火红的长发和衣袍在风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悠然离去,留下阿若一个人站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来看洗胡萝卜”和“准时过来”这几个字,感觉整个兔生都变得魔幻起来。
翌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林间还弥漫着朦胧的雾气与沁凉的露水气息。阿若还沉浸在并不安稳的睡梦中,长长的耳朵无意识地耷拉着,蜷缩在柔软的小窝里。
忽然,一阵清晰而规律的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响起,如同敲击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笃、笃、笃。
阿若猛地惊醒,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间……这个敲门的方式……
她连滚带爬地跳下床,赤着脚丫跑到门边,透过细微的门缝向外一看——果然!
晨雾缭绕中,那一抹修长挺拔的暗红色身影清晰无比。赤璃就站在她的小院门外,姿态闲适,仿佛不是一大清早扰人清梦,而是在自家庭院中散步。他甚至已经换上了一身看起来便于行动的简约长袍,只是那料子和绣纹依旧难掩华贵。火红的长发并未完全挽起,几缕散落在额前颈侧,衬得那双在晨曦中愈发璀璨的金眸,正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精准地捕捉到了门缝后她惊慌的视线。
“啊!”阿若低呼一声,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头,第一反应就是手忙脚乱地将门栓死死插上!
“等、等一下!大人!您……您怎么这么早!”她背靠着门板,声音因为刚起床和紧张而带着沙哑和颤抖,脸颊烫得厉害。她现在头发乱得像草窝,睡眼惺忪,穿着皱巴巴的睡衣,甚至还没来得及洗漱!这副模样怎么能见人?!尤其是见他!
门外的赤璃似乎低笑了一声,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晨间特有的清冽和一丝戏谑:“不早了。勤劳的小兔子,不是该起床开始‘忙碌’的一天了吗?”
阿若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昨天那些用来搪塞的借口,此刻被他原封不动地拿来调侃,显得无比可笑。
“您、您先别进来!也……也别看!”她慌慌张张地喊道,也顾不得什么敬语了,“等我一下!就一下!”
说完,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窜回屋里,开始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整理。手忙脚乱地套上日常的衣裙,胡乱地用手指梳理着乱糟糟的长发和耳朵上的绒毛,又飞快地扑到水盆边,用冷水拍了拍脸,漱了漱口。整个过程,她都能感觉到门外那道目光,仿佛能穿透薄薄的门板,落在她慌乱无措的背影上,让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笨拙而可笑。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那种带着几分了然、几分玩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平静模样,看着她为此忙乱,看着她因他而起的局促。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勉强能见人了,阿若才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颤抖着手打开了门栓。
门吱呀一声打开。
赤璃依旧维持着之前的站姿,只是目光在她身上细细扫过,从她勉强梳顺的头发,到微微泛红还未完全擦干的脸颊,再到她因为紧张而紧紧攥着衣角的手。他的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金眸中流光微转,像是欣赏了一出有趣的晨间剧目。
“整理好了?”他语气平常地问道,仿佛刚才那个被关在门外的人不是他。
阿若脸颊绯红,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嗯……大、大人请进。”
赤璃这才迈步踏入她的小院,他的存在瞬间让这个简单朴素的空间显得有些逼仄起来。他目光随意地扫过院子里那片胡萝卜田,以及旁边摆放的小木桌和炊具。
“那么,”他好整以暇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一大早扰人清梦的愧疚,“开始吧。让我看看,一只‘很忙的兔子’是如何度过她充实的一天的。”
阿若感觉自己像个被推上舞台的提线木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在他的注视下,平日里做惯了的事情突然变得无比艰难和别扭。
她先是去水缸边打水,因为紧张,水瓢差点脱手。然后是清洗胡萝卜,那几根胡萝卜被她搓了又搓,皮都快搓掉了。生火熬汤时,手抖得差点把柴火掉进锅里。整个过程,她都紧绷着神经,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如影随形,平静却存在感极强,让她后背发麻。
她根本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洗胡萝卜、熬汤、洗胡萝卜、熬汤……仿佛这样就能忽略掉那个坐在她小院里、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矜贵无比的狐族族长。
而赤璃,还真的就找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姿态依旧优雅,一手支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只忙碌又慌乱的小蜜蜂,在他的注视下紧张兮兮地转来转去,进行着那些他昨日听过一遍的“重要日常”。
金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这只小兔子,慌乱起来,倒是比平时那副刻意疏远的模样,有趣得多,也真实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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