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问寻为自己的愚蠢羞愧，还没谈恋爱就成傻子了。
刚刚他出门只拿了石梁那把钥匙，依然没拿自己的，并且噔噔噔跑到石梁那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后面几天俩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这个话题。
但是见面的时间也不多，石梁有时候给瞳问寻带点吃的，或者来他这儿吃饭，看可可，待得时间都不久。
这天天气非常好，一大早从遮光窗帘挤进来的光比平时更亮。
瞳问寻一看手机，居然才七点就自然醒了，这可十分少见，不过他搁床上呆坐了没几分钟，手机就开始震动。
他现在正处于醒了但没完全醒的状态，被突然间的震动吓了一跳，不过他的新号没几个人知道。
看到屏幕上石梁的电话号码时，瞳问寻有些惊讶，石梁从没这么早给他打过电话。
“喂？出什么事儿了？”瞳问寻问。
电话那边沉默着，瞳问寻下了床，正想着急地追问的时候，石梁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要回家一趟。”
他的语气很不对劲，瞳问寻小心地问：“怎，怎么了？”
“我爸”，石梁那边深吸了口气，“不在了。”
瞳问寻深吸一口气，嗓子哽住了，一瞬间没能说出话来。
“我需要回去一趟”，石梁接着说。
“有什么事儿我能帮忙吗？”瞳问寻轻声问。
石梁又沉默了会，瞳问寻听见他吸了口气才说，“没事。”
瞳问寻抿抿嘴，脑海里闪过很多问题，但是都没法问出口。
“照顾好自己”，最后他说。
和石梁通话结束后，瞳问寻火速洗漱完，赶去了石云上班那个店里。
但是烧烤店上午没开门，石云不在，瞳问寻又没有他的电话，也不知道他住哪。
只能照着门上的电话号码给老板打了个电话，找他要石云的电话号码，虽然被吵醒很不爽，但老板还是给了。
“喂？”电话响了好一会石云才接，声音听着迷迷糊糊的。
“你们家地址在哪？”瞳问寻问。
“啊？”石云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弄清醒了，“你是瞳问寻？”
“是。”
“你要我家地址干嘛？”石云不明白。
“我要你们老家的地址”，瞳问寻说，听石云这个反应，他应该还不知道石梁家的事儿。
但越小的地方事儿越是瞒不住，不久石云肯定就会知道。
“你要去我们那？”石云更迷惑了，“什么意思啊？”
瞳问寻叹了口气，“石梁那出了点事儿，我要去看看。”
“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要不是这个问题只能找石云问，按这墨迹劲儿，瞳问寻都想揍他一顿。
“你告诉我就行。”瞳问寻加重语气。
“那不行，万一你是去寻仇的，我不是把我兄弟害了。”石云非常有警惕心理。
“你他妈……”
“好了好了！等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妈！等下给你回电话！”
石云喊完快速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瞳问寻再次接到了他的电话。
“你真要去？”石云问。
这两分钟时间瞳问寻认真想过了，“我就去离你们最近的镇上待着，不去你们村里，所以你也别告诉他。”
换位思考一下，石梁不会想在一团乱麻的时候，看见他的。
“那行”，石云说，“镇上离我们村开车半个小时，不算很远，地址我等下发你。”
“那个，你知道他家的情况吧？”瞳问寻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
石云没有像上次一样果断拒绝，大概是觉得他挺够意思的，说了起来：
“石梁小时候他爸就是个酒鬼，经常喝醉酒打人，我们家经常能听见，有时候还喂他喝白酒，石梁不喝他爸也会打，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喝醉把睡着的石梁抱出去扔到了水缸里，他差点被淹死。”
“我靠！”瞳问寻控制不住骂了一句，“这他妈畜生啊！”
“他大概觉得石梁不应该是个儿子，要养三个儿子成家，压力大，虽然他也没养，但是个女儿的话就能早早嫁人，还能拿彩礼。”
有一瞬间瞳问寻有些想吐，难以想象石梁要过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
“自从他摔伤瘫痪后，终于没法在家作威作福了，不过石梁妈妈要照顾他吃喝拉撒，也很辛苦，这一下其实”，石云顿了顿，“是好事。”
瞳问寻也觉得是个好事，简直是个垃圾，连垃圾都不如，垃圾不会主动伤害别人。
不过石梁应该还是会心情很复杂。
他突然想到第一次在石梁家睡觉那晚，被石梁踹下床的事儿。
差点被自己亲爸给淹死。
瞳问寻一口气顶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难受地他有些想吐。
“你要是去的话，去汽车站买票，大巴车四个小时就能到。”
瞳问寻后面一直没说话，听见这话应了一声，“谢谢。”
他回家简单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背了一个包就去了汽车站。
可可他顺路带到了宠物店寄养。
平时坐这种不怎么舒坦又充斥着异味的汽车他都会很烦，还一坐就是四个小时，不过今天他没心思关注这些东西，竟然没怎么注意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小镇不大，来回走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没有酒店，都是些小旅馆。
瞳问寻选了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的住下，电脑他也没拿，也没心思出去逛，简单吃了点东西他就合衣躺在了床上。
不过躺了会他还是拿出手机，点到和石梁的聊天界面，敲敲打打半天也没能发出去一句话。
瞳问寻苦笑，和石梁相比自己像是蜜罐子长大的，可他也长得不开心，从小到大被大山压着的感觉也非常不好受。
在别人眼里他也是没事找事，上着顶尖大学，未来一片光明，偏偏还要过什么自己想过的人生。
真是没有经受过社会的毒打。
这就是一部分人的看法。
另一部分人觉得高精尖大学的学生就该搞科研，做贡献，有前途。
因为他父母都是做科研的，第二种话瞳问寻从小听到大。
嗡嗡嗡。
手机狠狠震动了一下，瞳问寻一个激灵，但是石云的电话。
“你到了吗？”石云问。
“到了，住下了。”瞳问寻说。
“坐长途车累了吧，我也回家了，有事儿我会跟你说的”，石云说，“你休息吧。”
这晚瞳问寻睡得非常不踏实，第二天一早他就收到了石云的短信，说是他们要来镇上买东西，石梁也要来，问他要不要过去找他们。
【我去不太合适。】
瞳问寻回复完消息躺了好半天，又发过去一条消息，【你们去哪？】
石云回复：【到处跑，要买一些东西。】
【哦。】
瞳问寻没再问，拿出手机给石梁发了消息。
这种时候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用不要脸的人设，发过去一条：
【我想你了。】
这很奇怪吧？很烦人。
于是他又想撤回了。
但是石梁的消息接着过来了，【想抱抱你。】
他就没有撤回。
瞳问寻心如擂鼓，翻身坐了起来，一瞬间就想告诉他自己就在这，想跑去找他，想抱抱他，想陪着他。
但是为了不给忙碌的石梁添乱，他忍住了。
最后发过去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之后两天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瞳问寻上吐下泻，难受了好几天。
石梁偶尔会给他发个消息。
石云保密工作做的不错，石梁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这晚他刚吐完，摸着肚子发呆的时候突然接到了石梁的电话。
“你在哪？”石梁问。
又一阵恶心泛上来，瞳问寻泪花都憋出来了，“我……”
他这句话没能说完，丢下手机跑去了卫生间。
“瞳问寻？你怎么了？”石梁在那边问。
瞳问寻吐完走回手机边，“吃坏肚子了，没事，你忙完了？”
“你住哪？我来找你。”石梁语气听着有点着急。
瞳问寻鼻子莫名其妙地酸了，“我在这个一家人旅馆。”
石梁二十分钟后就到了，瞳问寻刚打开门就被他紧紧抱住了。
“你白痴啊？不知道联系我？”石梁收紧了手臂。
瞳问寻搂着他往屋里退了退，顺手关上了门。
他没说话，用手轻轻拍着石梁的背。
“石云告诉你我在这的吗？”
“你告诉他都不告诉我。”石梁脸埋在他颈窝，讲话闷闷的。
“我担心麻烦你。”瞳问寻说。
石梁又闷了会，抬起了头，“你怎么了？是吃坏肚子吗？”
石梁摸摸他的脸，“好像瘦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吃坏了，今天已经好多了。”
瞳问寻也摸了摸他的脸，“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不知道”，石梁拉下他的左手，用两只手紧紧握住，“没有吧。”
他一路拉着瞳问寻躺到了床上，“我等会得回去，陪我躺会。”
他这几天晚上基本没合眼，一沾到床上就想睡。
瞳问寻跟着他躺下，石梁像抱大型玩偶一样抱住他，不动了。
“我睡一个小时……”
石梁低声嘟囔了一句，迷迷糊糊中嘴唇还碰到了瞳问寻的额头，不一会他就睡着了。
瞳问寻可不困，听着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一动不动地发呆。
大概在这种时候陪伴，拥抱，都很重要。
瞳问寻自己待的这几天，又孤单又难受，偶尔他会想想石梁正在干什么，内心就会获得一点安慰。
现在石梁躺在自己身边，瞳问寻心里很踏实。
每个人安全感的来源都不一样，他的安全感从来没有寄托在父母身上过，他的电脑、他用惯的书桌、他的椅子、他的被子和床，一切他足够熟悉的东西都是他安全感的寄托。
这次离开家和学校，他只带了电脑，这个陪伴多年的物品就承担了他所有的安全感。
后来被可可分走一点，现在石梁也分走了一部分。
而这部分安全感就是他在这个陌生地方新的支点。
石梁应该是好几天没休息好了，眼底下有乌青，睡得很熟，瞳问寻稍微往后躺了躺，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这里隔音一般，窗外汽车鸣笛声听得真切。
一个小时后，瞳问寻叫醒了石梁，已经晚上八点了，这地儿没什么公共交通工具，不知道石梁要怎么回去。
“我骑了摩托车”，石梁进卫生间冲了把脸，穿上外套。
瞳问寻皱着眉，“可是你一个人，半夜骑摩托走这么远的路，不安全吧？”
石梁还没说话，敲门声就响了。
石云站在门外看着他俩，眼神很奇怪，瞳问寻不明所以地看向石梁。
这怎么感觉有一股敌意？
“药买了吗？”石梁没管石云臭着的脸，冲他伸出手。
石云还盯着瞳问寻，把一个小袋子递给了石梁。
石梁打开看了眼，给了瞳问寻，“你这个可能是水土不服或者肠胃型感冒，喝这个有用。”
“你俩一起回吗？”瞳问寻问。
石梁点点头。
造孽啊。
瞳问寻抿抿嘴。
他脑袋是不是出问题了？
石梁骑个摩托带石云走三十公里夜路一起回家，吹着风，唱……应该是不唱歌。
风也还很冷。
但是他居然有点吃醋。
石云可以光明正大地陪着石梁跑来跑去，他们都懂这里的所有规则和生存法则，是可以一起面对变故的发小朋友。
比他和陈晓林那可牢靠多了。
而且石云这眼神明显是在谴责自己。
谴责什么呢？
喜欢石梁？
掰弯石梁？
瞳问寻突然惊醒，这说明石梁跟他说了俩人的关系，按石云没有冲上来喊变态的态度，石梁跟他说的话肯定不简单。
瞳问寻突然像是战斗胜利一样，发白的嘴唇都有了血色，“那你们路上慢点。”
他搂着石梁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石云眯着眼看他，嘴巴大概是上了保险，全程硬是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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