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后院的练功房,灯火通明,暖如春日,与窗外呼啸的寒风判若两个世界。
虞归晚斜倚在铺着雪白兽皮的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只玲珑剔透的玉杯,杯中是殷红如血的葡萄美酒。他刚结束一轮修炼,周身灵气氤氲未散,衬得那张本就秾丽的脸庞愈发艳光逼人,只是眉宇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中央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谢沉正跪坐在冰冷的玄金石地面上,用一块柔软的细布,极其专注地擦拭着虞归晚惯用的一柄灵剑。剑身寒光凛冽,映出他低垂的眼睫和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一丝不苟,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自那日雨夜将他带回,已过了小半年。谢沉依旧住在最偏僻的杂役房,干着最低等的活计,承受着虞归晚心血来潮时的所有折辱。他像一块被扔进泥潭的顽石,沉默地承受着一切冲刷,表面粗糙,内里却让人摸不透深浅。
虞归晚抿了一口酒,甘醇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带不起多少暖意。他最近修炼遇到瓶颈,心浮气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眼前这个过分“安分”的人。
“抬头。”虞归晚放下酒杯,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命令。
谢沉动作一顿,依言抬起头。练功房内明亮的灯火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曾经的落魄憔悴已被规律的( albeit poor)饮食和虞归晚“赏赐”的一些基础丹药稍稍改善,虽然依旧清瘦,但下颌线条清晰,肤色也不再是病态的苍白。那双眼睛,依旧是墨沉沉的,看向虞归晚时,里面没有了最初的尖锐敌意,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顺从。
可虞归晚知道,那绝不是空洞。那更像是一口深井,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了平静的水面之下。
“这柄‘流光’,你可喜欢?”虞归晚忽然问道,语气随意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谢沉垂下眼睫,恭敬回答:“主子的剑,自是极品,奴不敢妄言喜欢。”
“哦?”虞归晚挑眉,起身,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到谢沉面前。他身形高挑,阴影将跪坐着的谢沉完全笼罩。“是不敢,还是……不配?”
这话极尽侮辱。若在以往,虞归晚能清晰地看到谢沉指尖会绷紧,呼吸会有一瞬间的凝滞。但这次,没有。谢沉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奴不配。”
这种毫无波澜的顺从,反而像一根细刺,扎进了虞归晚心里。他讨厌这种无法真正激怒对方的感觉,这让他掌控一切的优越感打了折扣。
他俯下身,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抬起谢沉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距离很近,他能清晰地看到谢沉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也能感受到对方呼吸间微热的气息。
“既然不配,”虞归晚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甜腻,“那若是把它赏给你把玩片刻,你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谢沉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主子……”
虞归晚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拿起那柄刚刚被擦拭得锃亮的“流光”,剑柄朝外,递到谢沉面前。剑身灵光流转,寒意逼人。
“拿着。”虞归晚命令道,眼神紧锁着谢沉。
谢沉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灵剑,又抬眼看了看虞归晚那双含着戏谑和试探的眸子。片刻,他伸出双手,极其郑重地接过了剑。他的动作很稳,仿佛接过的是什么易碎的珍宝,而非杀伐利器。
就在他指尖触及剑柄的瞬间,异变陡生!
虞归晚手腕一翻,看似随意地一带,锋利的剑刃瞬间划过了谢沉的手掌!一道细长的血口出现,殷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滴落在玄金石地面上,晕开小小的暗色花朵。
“哎呀,手滑了。”虞归晚故作惊讶地松开手,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歉意,只有恶劣的笑意。他紧紧盯着谢沉的脸,想从中捕捉到痛苦、愤怒,哪怕只是一丝隐忍的抽搐。
然而,谢沉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仿佛那伤口不存在一般。他甚至没有去捂伤口,任由鲜血流淌,双手依旧稳稳地托着那柄剑,抬头望着虞归晚。
他的眼神,不再是顺从,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深邃。像是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戏码,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了然。
“主子受惊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是奴笨拙,污了主子的剑。”
说着,他竟不顾自己流血的手,用未受伤的左手扯下自己本就破旧的衣摆内衬,仔细地去擦拭剑刃上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血迹。他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虞归晚愣住了。预想中的反应一个都没有出现。对方这种超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配合”,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他看着谢沉低垂的脖颈,线条优美而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看着那不断滴落的鲜血,红得刺眼。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撕碎这层面具,想看到这个人真正的情绪,无论是恨,是怕,还是其他什么!
他猛地伸手,抓住了谢沉受伤的那只手腕。伤口处的温热黏腻感让他指尖一颤,但他没有松开,反而用力收紧。
“谢沉,”虞归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你到底在装什么?”
谢沉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因为距离极近,虞归晚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映出的自己,那张带着焦躁和困惑的脸。
然后,虞归晚看到,谢沉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确认。
“奴才愚钝,”谢沉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气息拂过虞归晚的耳廓,带着一丝血腥味和独特的冷冽,“不知主子……想让奴装什么?”
他的手腕在虞归晚的钳制下微微转动,非但没有挣脱,反而用一种极其暧昧的力道,反客为主地轻轻摩挲了一下虞归晚的虎口。那触感带着血的热度和皮肤的粗糙,像一道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虞归晚的脊髓。
虞归晚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甩开了他的手,连退两步,心跳如擂鼓。他看着依旧跪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他,眼神幽深如古潭的谢沉,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这场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折辱游戏,从始至终,他可能都未曾真正触碰到对方的底线。
而对方的底线之下,或许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将他一起拖拽沉沦的漩涡。
练功房内暖意融融,虞归晚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悄然升起。他看着谢沉掌心那道仍在渗血的伤口,忽然觉得,那红色,艳得像某种淬了毒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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