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过得飞快。周日下午华清大学开放选课，秦其野早早就开车载着章叙和秦其麦赶往学校图书馆的机房抢课。传言图书馆电脑网速快、系统稳定，比宿舍或网吧都靠谱。
等他们赶到机房时，里面几乎满员，好在秦其野的哥们江培和计算机专业的大三男生陈煜提前霸了两个座位，章叙她们寝室唯二能早起的童彤也在看到群消息后帮忙罢了一个位置，那一排六个座基本给他们承包了。
王温婉还是没听章叙说的别和薛宇珩见面，她没抵抗住薛宇珩的邀请，和他另辟蹊径去了网吧选课——薛宇珩坚称网吧的网速比图书馆更快。
“他们几个小毛头懂个屁，”江培一边咕咚灌可乐一边摇头，“我们才是过来人。”。
确实，秦其野、江培和陈煜是大三的，肯定比薛宇珩几个大一的有经验。
“麦麦妹妹，打算选什么课啊？” 江培托着下巴，笑得悠闲自在。他早就定好策略，只打算选两门通识课——《跨文化交流》和《自然科学》。这两门不点名，给分还松，稳稳过关不费力。
“中外文学选读吧。”秦其麦翻着课表备选项，认真地说。
秦其麦语文一向很好。虽然高考分数够上华清，但没能冲进热门专业，通识课便成了她重拾兴趣的机会。她不太在意老师给不给分宽，只想学点真正喜欢的内容。
章叙也有相似的想法，但她比秦其麦多一分理智。新生群反复提醒：千万别选《经济学原理》，授课老师来自王牌的经济与金融学院，给分极其严格。所以她并不打算选这门课，相反的，哲学学院开设的伦理学勾起了她的兴趣。
最近，她对“伦理”这个词格外敏感。或许，是因为那种情感的悄然滋长，从她喜欢上“哥哥”的那一刻起——哪怕两人没有血缘，她心里也明白，这段感情，并不那么正当。
“叙叙你呢？选啥？”秦其麦边登录系统边问。
“伦理学。”章叙低声道。
“伦理学？”秦其麦皱起眉，“你学这个干嘛？”
秦其野在一旁一顿，后背微微发热。他不清楚为什么，但“伦理学”三个字仿佛精准击中了他心口。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说这世上有人更该修这门课，那就是他自己。
童彤却先出声无意识替章叙解了围，“伦理学的教授人很好，上课虽然会点名，但给分还行，平时作业也不是很多。”
“没想到啊，章叙你也是这种‘凡夫俗子’。”秦其麦调侃，“为了分数，违背本心！”
“我就凡夫俗子怎么了？”章叙扬了扬眉，笑得自在。
她确实是——只不过，她违背的不是分数上的“本心”，而是道德上的那条线。和秦其野接触不过几周，心早已一去不返。
“那体育课呢？童彤你怎么选？”秦其麦的体育只有拖后腿的份，她看着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童彤，估计能在她那儿找到依靠。
童彤想了想，她看了看手中的笔记，小声说：“太极拳吧，我感觉我也就这门能过了……”
“太极拳哈哈哈哈哈哈！” 江培的笑声几乎要把天花板掀翻。
童彤涨红了脸，嘴硬道：“太极拳怎么了，这是传统文化！”
“就是就是，传统文化，太极拳咋了！” 秦其麦立马站队，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机房里吵成一团，其中秦其麦喊得最起劲。
章叙在一旁看着他们争得热闹，嘴角不自觉上扬。
“你呢？”秦其野忽然转头看她，声音低得只她能听见，“选什么体育课？”
“篮球吧。”她顿了顿。
“为什么不是排球？你条件挺适合。” 他看了她一眼，神情认真。
章叙的高个子打排球确实非常有优势，尤其是非体育专业来说，而且排球课老师给分也不错，起码比篮球课的松很多。
“你会排球吗？”她反问。
“不会。”
“那不就对了。”章叙笑眯眯，“我篮球打得不明白你还能教教我。对吧，‘队长’？”她故意咬重“队长”二字，说完就低头看屏幕。
这一刻，秦其野忽然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他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喉结微动，脑海里蹦出一句话：我才是那个最该上伦理课的人。
“还有3分钟，选课系统要开了。”陈煜提醒。
“诶野子，记得啊，抢跨文化交流和自然科学。”江培嘱咐完死死盯着屏幕，“老子毕不毕得了业就靠你了。”
从大一到大二，江培每次都是和秦其野抢一样的课，然后每次小组作业江培都跟秦其野一块，秦其野就是大家口中的神仙队友，每次有他在不怕作业质量，他不管做什么都很认真，所以跟他一个小组就算什么不做平时分也会很好，就算期末考不拔尖也能用平时分拉上去。
江培现在能在物理系年级前二十站稳脚跟，秦其野功不可没。
抢课通道开启，系统开放的瞬间，所有人手速飞快。不过十秒钟就听见江培开香槟，“YES！势在必得兄弟们！”
秦其野不知道抽什么风，他刚选上《跨文化交流》，《自然科学》也还是可选状态，他的手却鬼使神差地将鼠标往上挪，光标停留在“伦理学”上，然后点了下去，选中。
选中后系统再一次刷新，《自然科学》已经变成灰色不可选状态。
秦其野看着江培一脸期待的眼神，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啊兄弟，只能陪你走一半了。”
江培一脸懵，他瞪大眼睛脖子伸到秦其野的显示屏前，“伦理学！野子你搞我心态！”
秦其野没解释，他侧身看章叙，问，“怎么样，都选上了吗？”
“嗯。”章叙轻轻点头。她点开她的最终课表，转过屏幕让他看，除了明晃晃的周三下午最后一节伦理学选课之外，秦其野留意到章叙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没课的，他也是。
秦其麦和童彤果双双选了太极拳，主要起因还是因为童彤当时说的一句，太极拳是在空调房里上课，秦其麦二话不说当场投诚，她必须要得到。
图书馆机房确实比网吧要更适合选课，章叙他们放松下来看手机的时候，寝室群里，王温婉的哀嚎刷了屏——
【王温婉不温婉：姐妹们，我后悔莫及。】
她想选的通识课一门没选到，就连体育课她最想选的排球也是在成功进入系统那一刻变成了灰色，最后在群里看到章叙的课表截图才火速选了伦理学和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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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完课后，他们六人又去图书馆附近的三食堂吃饭了。
三食堂和一食堂不一样的是，三食堂的二楼有一家全国连锁的螺蛳粉店，还有肯德基，蜜雪冰城这种大IP。午饭点的二楼人声鼎沸，油香与酸辣味交织在空气里，仿佛连楼梯都沾上了味道。
秦其麦在三家店门口左右打量，眉头皱得像在做选择题。章叙扫了眼螺蛳粉门口长龙，热气裹着那股酸辣臭味钻进鼻腔，她的胃忽然被勾了个空——今天就想吃点这种重口味的。
“麦麦，我去排螺蛳粉了。”话音一落，人已经朝那边走去。
秦其麦被味道一撩，也不纠结了，快步跟上，“那我也吃螺蛳粉！”
秦其野他们下午还要去打球，他们实在不想顶着那个味道去球场，便乖乖走进了肯德基。
童彤本来想和他们一起去，但看着那三个大高个排在柜台前，自己一个人站过去显得格外突兀。她犹豫片刻，还是钻进了螺蛳粉的队伍，挤到章叙和秦其麦身后。
吃饭的时候，三个男生坐的离她们三个女生远远的。章叙饿了一早上，端起碗就顾不上形象，一手拨着被热气黏在脸颊的碎发，一手夹着粉大口吸溜。辣油的红雾在她唇边氤氲，脸被蒸得粉扑扑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满足感。
大家因为选课都饿着，所以吃饭的氛围变得很安静，也就是江培和陈煜偶尔说说话。
饭后，他们一起下楼去一楼小卖部买冷饮。秦其麦和童彤路过蜜雪冰城时对视一眼，默契拐了进去。
小卖部里，秦其野打开冰柜，玻璃门里一排排冰可乐整齐摆着。他第一眼就看到熟悉的标签——白底红字的那串英文，这批全是“My Lover”。他伸手拨开最前面几瓶，后面果然藏着一瓶蓝色的“My Bestie”。手指顿了顿，却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松开，随手拿了两瓶“My Lover”。
“只有这个了，OK吗？”他侧过头问。
章叙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一串“My Lover”，但可乐终究是可乐，标签又不会影响她的口味，她眼神在可乐上停留了半秒，唇角微弯，“可以啊。”
秦其野“嗯”了一声，转身去结账。零钱落进收银台的声音轻脆，像一枚不经意的心跳。
结完账，他将其中一瓶“My Lover”可乐递到她手心。瓶壁覆着细密的水珠，凉意顺着指缝往上爬。章叙垂眸看着那行字，有些走神，脚步慢了几拍。
她抬起手机，隔着人群和光影拍下他模糊的背影与那瓶可乐，什么文字也没配，直接用小号发到了微博。默认的“分享图片”，在一堆动态里悄无声息地滑过去——却在她自己心里，像藏了一颗只有自己知道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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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其麦、童彤和章叙先后进了宿舍。
“回来啦。”王温婉看她们进门，扭头打招呼，“你们吃屎了吗，这么臭。”
“螺蛳粉没吃过呀，下次带你长长见识。”
秦其麦调侃了一句随手把包扔在地上就直入正题。
“王温婉，你门禁进不来就进不来呗，好歹跟我们说一声呀，我们可以帮你找宿管阿姨开门啊，扣几分总比你在外面留宿好吧，万一薛宇珩他们图谋不轨，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啊。”
“冤枉啊，是你们哥哥让我有事找他别麻烦你们的。”王温婉假装委屈。
“我哥？我哥还找你了？” 秦其麦一脸震惊。
王温婉越过秦其麦看向一旁站着的章叙，她瞪圆了眼睛，“你没和她说？”她疑惑道，但随后她又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狡黠地笑着看着章叙。
而秦其麦一脸不悦，你们居然有事瞒着我地样子看看王温婉又看看章叙。
章叙瞪回去，她没说话，但她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连你和薛宇珩睡觉的事都瞒着她，你觉得我会和她说秦其野大晚上来找你这段故事？”她见王温婉不打算解释，她清了清嗓子撇开视线。
沉默片刻，章叙还是坦白， “秦其野昨晚送完我们后又去接王温婉了，只不过这女的不识好歹不肯回来。”她把烫手山芋扔回给王温婉，郑重说明是王温婉自愿错过的门禁。
然而秦其麦却没抓住重点，“你是说，我哥昨晚还专门折返回来接你！”她捂着嘴像是发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靠，我哥是不是喜欢你啊！”
王温婉感谢秦其麦这新奇的脑回路，帮她躲过了章叙递来的这颗烫手山芋，“那他没机会了，我对妹控不感兴趣。我这要是在一起了，不仅要防外面的女人，还要防家里的。”王温婉看着章叙说的，章叙耳根一烫，心虚地开始低头整理书包，看起来很忙却不知道在忙什么。
然而秦其麦却不理解王温婉这段话的深意，“你和我哥在一起有我什么事儿啊！我有什么好防的，大不了我哥给我买什么我分你一半就是了…”
但秦其麦又想了想薛宇珩，薛宇珩和秦其野完全是两个类型的人，看样子秦其野是没机会了，心中为哥哥默哀一秒，漂亮嫂子怕是没戏了。
王温婉当然不知道秦其麦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但至少她没有抓着王温婉故意错过门禁不放。
螺蛳粉三人组先后去卫生间洗了澡，王温婉在书桌前欣赏着她的美甲，然后不经意说起，“欸，你们加社团吗？”
“加吧，我想进学生会宣传部。”童彤回答。
秦其麦不太清楚学校社团，但她回寝室路上听童彤说过社团可以加分，“我也加，不过我还没想好加什么社团。”
王温婉又把目光转向章叙，她扬了扬下巴示意章叙也回答回答，章叙想了想，她其实对社团没有什么兴趣，加分是加分，但是占比还不如她花多点时间在专业课上或者竞赛上拿的多。
可真要加一个，她会说，“篮球队吧。”因为他在那。
王温婉秒懂，凑过去悄声说：“别人是啦啦队配篮球队，你倒好，直接做队友。” 王温婉笑得暧昧。
章叙翻了个白眼，“我喜欢势均力敌，不行吗。”
“行，你做什么都行。”王温婉笑着靠回椅子，“不过，你家那位真的不会给你开后门吗。”
秦其野是校篮球队队长，篮球队选拔除了教练之外，有说话权的就是男篮和女篮的队长。而章叙，只希望自己能靠本事赢一场上场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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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多，秦其野、江培和陈煜约好，在体育馆边的露天球场打球。
天色阴沉，空气里像罩了一层闷热的湿布，连风都是黏的。球一落地就带起灰尘和热浪，混着汗味，很快在场地上升腾起来。
三人刚热完身，就被隔壁场的招呼去打半场三对三。秦其野今天状态极佳，脚步快到几乎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突破、急停、三分、回撤投篮一气呵成。汗水顺着颈侧滑进锁骨，他呼吸平稳得像没耗多少力气。
连赢两局后，陈煜瘫在场边喝水，喘着气笑骂：“野子今天咋了，谁惹你了？下手这么狠？”
江培靠在灯柱边，拧开冰水灌了两口，余光瞥向场上仍在单练投篮的秦其野，啧了一声，慢悠悠道：“这家伙不是为了赢球，是在耗自己。”
陈煜不解：“耗自己干嘛？”
“克制。”江培语气随意，却像话里有话，“不然他今晚该梦游了。”
秦其野没接茬，弯腰捡起球，又稳稳投进一个。他盯着篮筐，眼神沉着，像在看一个藏着出口的地方。
江培抬下巴看着他，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伦理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选它，不是为了听课，也不是为了分数。”
秦其野手上动作顿了顿，才慢慢转头看他一眼。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眼底划过——不急躁，不热烈，却像被压进水底的暗潮，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
“你悠着点。”江培拧上瓶盖，顺手拍了拍他肩膀，“别把人妹妹给吓跑了。”
“我知道。”秦其野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要被远处传来的球鞋摩擦声盖住。
他低头擦汗，语气仍是淡淡的，“我本来就没打算做什么。”
江培眯着眼看他，没再说话。他知道秦其野不是冲动的人，但他也知道，那种什么都不做的喜欢，有时才最危险。
短暂的沉默里，陈煜在场那头吆喝着催他们回去。秦其野抬手扯了扯湿透的球衣，把所有话都闷在喉咙里，转身重新踏进球场。
球从空中稳稳落进他手里，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道——像是接住了一个不打算对任何人说的秘密。
比赛结束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几个人沿着球馆外的林荫道往宿舍走，身上带着一股刚打完球的热气。陈煜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嚷嚷要去旁边三食堂小卖部补充冰镇饮料。
秦其野没说话，跟着进了店。他蹲在冰柜前，手指拨开一排排瓶身，视线落在一瓶显眼的 “My Lover” 上，指尖停了半秒——那是下午剩下的批次。
他没有拿，像是怕触到什么不该触的东西，只顺手抽出可乐上方陈列的一瓶矿泉水，递到收银台。
江培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问。走出店门时，夜风从球馆那头吹过来，带着汗味和塑胶场的气息，把他额前的湿发吹得凉了些。
秦其野低头拧开水，喝了一口，什么也没说。那股在场上耗尽力气的沉闷感，并没有完全散去，只是被他稳稳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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