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周,课程排得满满当当,大一的专业课尤其多。章叙几乎是一下课就跟着人潮赶往下一个教室,脚不沾地。
而外语学院和播音与主持艺术学院大一那一年还要晨读,所以秦其麦她们顶多是每天早八,最苦的莫过于章叙和王温婉——每天早七开始,一点喘息都没有。
王温婉是起床困难户。每天早上六点,她都是靠章叙一遍遍叫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她闭着眼洗漱,闭着眼换衣服、梳头。刚开始的两天她还化妆,到了周三就直接抹个防晒、随便涂支豆沙口红,再套条长裙就出门。
章叙也差不多,不过她本就不太化妆,简单抹个奶茶色口红,T恤短裤随手一抓便出门了。
两个学院的晨读都是在一教,因为只有一教早上六点半开门,其他教学楼都是早上七点半才开门。每次晨读完,她们俩都会约在一教旁边的早餐摊子排队买早餐,章叙每次都是一个烧卖加一杯豆浆,王温婉每次都是一个土豆饼加一杯豆浆。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一年啊……” 王温婉痛苦地哀嚎。
章叙也没好到哪儿去。正式上课那天早上,她实在太困,买了一杯咖啡提神,结果第一节课肚子咕噜噜地响,铃一响,她就冲出教室找厕所,从此再不敢早上喝咖啡。为了提神,她只好每天拿风油精涂太阳穴和手腕。
“叙叙,你现在身上一股子老头味。” 王温婉嫌弃地嘟囔。
“那你忍着吧。”章叙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小瓶风油精,指腹轻轻按在太阳穴上,熟练地画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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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中午吃完饭回到宿舍,章叙看了看手机里的课表,下午是“伦理学”……那就意味着秦其野会和她一起上课。
她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依旧是那一股风油精味,顿时想起王温婉那句“老头味”,便拉开衣柜翻了件干净衣服,拎起洗漱盆,带着洗发水和沐浴露进了浴室。
她洗完出来,头发还在滴水,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王温婉刚好推门进来,瞧见她,坏笑着说:“啧啧,谁大中午洗澡啊?心机女!”
章叙懒得搭理,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拿起吹风机吹头发。
“话说……”王温婉小心翼翼地问:“薛宇珩这几天,有跟你提起我吗?”
章叙愣了一下。这几天确实没怎么听王温婉提过薛宇珩,但薛宇珩倒是经常出现在她身边。专业课上,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坐在她附近,时不时借讨论话题搭话,比如“你通选选什么了?”、“你体育也选篮球?好巧哦。”……但几乎从未提过王温婉。
“没有,”章叙回答,“你们俩怎么了?”
王温婉撇了撇嘴,道,“我和他说,别再来找我了。”
……
周日下午王温婉和薛宇珩他们在网吧选完课后,薛宇珩提议带她兜风,王温婉以为他终于认真了,便欣然答应。谁料车还没开出多远,就直接停在学校附近的快捷酒店门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这意思吗?你不也喜欢和我做吗?” 薛宇珩语气轻浮,眼神玩味。
那一刻,王温婉只觉得脑袋炸了,羞愤与恶心交织,差点原地炸裂。
“你个混蛋!”她怒骂着推开车门,狠狠甩上车门,疯了般跑回了宿舍。
她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会大哭一场,结果她静静坐在寝室里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她不开心是真的,但是更多的是解脱和释然。
……
王温婉把事情原委和章叙交代了,章叙沉默良久,她犹豫地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谁都有遇人不淑的时候,你及时抽身了就好。”
“所以姐现在决定——清心寡欲,好好学习!”王温婉高举拳头。
章叙没接话,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阳光从玻璃洒进来,斑驳地落在她手臂上。
她无法共情王温婉,她至始至终都不理解,也不想理解,急吼吼地去和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开始什么关系的行为。
她想着,如果换成她,她会宁可独自沉默,也不随意开启一段不会带来快乐的故事,更不会在什么都不确定的时候就把自己送出去。
她从小都知道,“被人喜欢”不是轻易能得到的,不是逼出来的,不是冲动,也不是表面的热闹可以替代的。
章叙低下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香膏的味道似乎更清晰了些。
-
周三下午伦理学,章叙和王温婉早早就在后排落座了,伦理学上课的人不是很多,气氛悠闲。
江培和秦其野一起走进教室,章叙看到江培时略感惊讶。
“我和一学弟换课了,还赚了50块钱呢。”江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解释。
江培用50块钱把他的自然科学卖给了一个学弟,跟他换了伦理学这门课。
秦其野嫌弃,“粘人精。”
“我就粘你了怎么啦~野子哥哥~”江培故意做作地掐着嗓子,王温婉差点笑出声,配合着做了个作呕的表情。
他们坐在章叙和王温婉前排。章叙盯着秦其野头顶的发旋,一时间竟失了神:他连头顶都长得这么好看……
伦理学教授姓梁,长得非常慈眉善目,他光是点名,把一个个叫起来做自我介绍就花了他大半节课,而自我介绍无非就是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讲一下专业,也就王温婉和江培两个显眼包恨不得把自己的家谱都翻出来给大家说。
“秦其野,大三,物理系。”
他声音一出,女生们顿时小声窃语——篮球队长、物理系门面、传说中“神颜”学长,名声不是吹的。
“我叫章叙,英文系大一。”
她话音刚落便立刻坐下,耳尖泛红,她实在不习惯一群人盯着她说话的感觉。秦其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又匆匆转过头。
“大家好,我叫江培,是物理系大三的学长,也是篮球队的小前锋。打球打游戏两不误,王者上分可以找我,感情问题也可以找我,我熟。”江培笑得自信,像在台上讲脱口秀。
他人缘极好,阳光幽默,身高也有185,去年他和秦其野带领校篮球队拿到联赛冠军后那段时间,学校表白墙上有一半的告白都写着他的名字,他当时每次刷到自己都会和秦其野炫耀。
“我是王温婉,播音系大一。虽然我叫‘温婉’,但我一点也不温婉。”她声音清亮,自信张扬,“我的MBTI是快乐小狗ENFP,希望跟大家都能打好关系……”
金发少女站起来那一刻,男生们明显坐直了身子。她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既好听又不做作,不愧是播音系的。
梁教授非常满意江培和王温婉的自我介绍,连连点头:“江同学和王同学非常积极呀,不错!值得表扬!那你们俩就当我这门课的课代表吧!课代表也没那么难做,就是平常帮我收收作业,发发通知什么的,你们下课后来加一下我微信。”
江培和王温婉当即傻了眼。
“显眼包。”秦其野轻笑。
后半节课讲的是伦理学的基本概念,以及本学期的小组论文任务——十个话题,四人一组,先到先选。
“咱们班一共是40个人,那就四人一个小组,一共10个伦理话题,每个组就一个话题写一篇论文,期末再做PPT展示。”
“组好队的组长过来我这儿登记一下,优先组好优先选话题!”
秦其野回过头看了章叙她们两眼,甚至不用开口,他们四个心照不宣默认就是一组了。
“走了,去选话题。”秦其野摆摆手,示意他们。
“看看,这就是效率。”江培紧随其后。
“就选这个吧,感觉比较好讲。”章叙避开了“爱情伦理学”、“家庭伦理”那几个一眼看到就让她敏感的话题,指了指下面的“**与谎言——善意的欺骗是否道德”
秦其野看了看王温婉,又看了看江培,两人都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他便自告奋勇做了组长,在那个话题下写下他们小组成员名字。
下课时,江培和王温婉也“光荣”地凑到梁教授面前,履行课代表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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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下午是体育课,体育老师姓陈,是个皮肤黝黑高个子,扎着高马尾的女老师。
章叙、王温婉和薛宇珩都选的篮球。王温婉对薛宇珩视若无睹,她紧紧跟着章叙,反倒是薛宇珩急着往她们俩那里贴。
跑完两圈400米红色塑胶操场,热完身后,所有人获得了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主要是给体育老师登记各个人篮球基础情况,然后分批精准训练。
“哈喽,这么巧。”薛宇珩仍厚着脸皮凑过来,笑着走到章叙和王温婉跟前。
王温婉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章叙弯了弯嘴角当打招呼了,面对薛宇珩这种人,她的大度只能到这里。
薛宇珩没有过多烦她们俩,他靠过来没多久他的狐朋狗友就把他叫过去了,“珩哥!老师叫你!”
章叙和王温婉都是零基础,薛宇珩高中就是篮球队的,所以陈老师简单测了一下有篮球基础的同学的专业素质水平,便让他们去一旁球场排着队练习三步上篮和运球了。
其他没有基础的排好队学基础动作。
章叙天赋异禀,没有篮球基础很快就上手了。她的姿势非常标准,被陈老师单拎出来放在了最前排,“大家看好这位同学的动作,这就是标准。”
章叙挺不好意思被一群人这么盯着看的,她回头一瞥,却注意到本应该在打球的薛宇珩靠在篮球场铁网边喝水,他见章叙看了过来,侧过脑袋抬了抬手,笑着似乎在和她打招呼。
章叙翻了个白眼,立马扭过头去:水性杨花!
下课前陈老师提了一下校篮球队,章叙竖起耳朵认真看着她,“校篮球队报名在中秋假期之后,每个人都可以试试,一般身高体型达标的都可以入选。国庆假期之后会有一周的统一集训,集训结束后便是新队员考评,考评通过的留在校篮球队。”
陈老师说完后,突然望向章叙,“我希望有天赋的同学都可以来试试,篮球队不仅仅可以带来个人荣誉,也可以为我们华清争光。”她停顿一会,又补充道,“当然,也很欢迎各位同学加入我们的校啦啦队,报名时间和篮球队是一样的,虽说啦啦队的主要目的是为我们校篮球队加油鼓劲,但同样也是有啦啦操比赛的,同样可以为个人为学校争得荣誉。”
章叙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她看向身旁的王温婉,王温婉同样也在看她。
“决定好啦?”王温婉问她,章叙坚定地点点头。
“行,你去篮球队我就去报啦啦队,”她抱着章叙的胳膊,“我来为你,加油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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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上课后的第二周周五就是中秋节,也就比周末多放一天假。
王温婉家虽然离华清不远,但她也懒得回去了,毕竟坐高铁也得三个小时。
“中秋节要一块出去玩吗?”王温婉问道。
“怎么,你不回家吗?”秦其麦反问,“我中秋节得回家吃饭,我爸估计不会让我们出去玩。”秦其麦又看了看章叙。
“你怎么不问薛宇珩。”秦其麦还不知道王温婉和薛宇珩之间闹掰了,无心问道。
王温婉抿了抿唇,说,“我们俩黄了。”
秦其麦愣了一瞬,她停下了手上的事,神色担忧地看着王温婉。电视剧里男女主闹掰后,女主都会很伤心难过,她想王温婉现在也一定很难过。她小脑袋急速运转着,扬起眉毛,“你可以来我们家和我们一起过中秋呀!”
“不打扰你们吗?”
“怎么会呢!我这就和我爸说!”秦其麦掏出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按。
“童彤呢,你回长海吗?”章叙注意到一旁一言不发只低头看书的童彤,问道。
“不回,我留……”童彤刚想说她留在宿舍,谁知肩膀被秦其麦一把搂住。
“那跟我们一起回家吧!温婉,童彤,你们觉得怎么样!”
“只要你们没意见,我都可以啊。”王温婉摊了摊手。
童彤不想做那个异类,她跟着点点头。
秦行海那边很快就回了信息,【非常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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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其野收到秦其麦的微信时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这周末要载四个人一起回家,他的宝马虽然是五座的,但是中秋节回家堵车起码也得一个小时起,挤在后座的三个人难免会憋屈。
“我帮你带俩人吧。”江培主动请缨,他也是住在百川花园的,他和秦其野从小一起长大,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
“就等你这句话了。”秦其野一点也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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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下午,江培的银色特斯拉和秦其野的黑色宝马一前一后停在女生宿舍楼下。
因为要在秦家住三天,王温婉拖着一个20寸的行李箱,肩上斜挎一个包,背上还背了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我的个姐姐,你这是要搬到秦家去吧。”江培瞥了一眼她的行李,忍不住吐槽。
王温婉白了他一眼,把行李箱推到他脚边,自己径直拉开特斯拉的后门坐了进去。
“你真当我司机啊?坐前面来。”江培敲了敲车门。
“你是怕没人陪你聊天吧。”她嘟囔着不情愿地下车,绕到副驾坐好。
“知道就好,这不堵个一个半小时都不算本事。”江培笑着系安全带。
童彤有点晕车,考虑到特斯拉是电车推背感更重,她主动说要和秦其麦、章叙一起坐秦其野的车。
章叙本来已经走到特斯拉那边,准备和江培一起走。王温婉却眼疾手快地拽住她胳膊:“诶,你来这边干嘛?你去你哥车上。”
“你们这才俩人,我们那四个。”
“哎呀,管他多少个呢,反正你们四个又不挤。你坐秦其野车可以陪麦麦聊天啊,你就去那边吧!”王温婉一本正经地找借口,还顺手把章叙的背包推向宝马方向。
章叙被她这一连串动作弄得无言,看着她那副笑里藏刀的表情,心里哪还不明白——这人就是故意的。
“好好好,我去那边。”她没再说什么,无奈地答应。
“童彤晕车,让她坐前面吧。”章叙说完,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秦其野的车内依旧干净清爽,淡淡的冷气混着若有若无的薄荷味。秦其麦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秦其野偶尔插话怼她几句,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
车外堵成长龙,章叙靠在车窗边,听着秦其野和秦其麦兄妹俩你来我往地拌嘴,她偶尔低头看手机。
就这样,吵吵闹闹、安安静静地,堵车的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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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江培的车安静许多,一关上车门,世界仿佛隔绝在厚厚的玻璃外。和江培单独待在一起,王温婉反而比想象中拘谨。江培有些近视,所以开车时总会戴上那副无框眼镜。
江培的车里也非常简约干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车内,法语爵士乐悠悠流淌,是《Les Feuilles Mortes》——也叫《秋叶》。低缓的萨克斯声像温暖的风,慢慢把她从夏末的燥意里带了出来。祖马龙鼠尾草与海盐的香气轻轻渗在空气里,不浓不淡。
她目光忍不住落在江培的侧脸上:灯光划过鼻梁的高线条,在下颌投下一道浅影,眉眼沉静。
“你品味不错啊。”她轻声道。
“一直如此。”他没看她,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专注开车,眼底下是不同平日的安静,连面对几次加塞也只是稍稍减速,让人过去。
“你怎么不插回去?”她忍不住问。
“加塞被撞,负全责。”他说得不疾不徐,像陈述一条常识。
他的右手稳稳扶着方向盘,左肘支在车窗边,手指懒懒地虚搭在下巴前。那姿态既松弛又利落,像是多年习惯,不需要刻意。
王温婉时不时偏过头看他,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总爱插科打诨的学长在专注开车时,竟会透出一种稳重和冷峻。高速路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反光在他的无框镜片上闪了又灭,让他目光里的那点光更深了一层。
她盯着他的侧脸,心跳忽然有点乱。就在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时——
“再看就收费了。”江培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笑意。
王温婉一愣,像被人当场抓住了小秘密,脸“唰”地热了起来,慌忙扭开头,“谁看你了!我看你左边呢!”
江培低低笑出声,那笑声像落在酒杯里的冰块,清脆又轻松。
王温婉握紧了膝上的包,耳边的音乐和夜色一并变得有些虚。她下意识望向窗外,却只看到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脸颊的红意在昏黄灯光下更明显,像是被夜色悄悄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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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他们先后驶入百川花园,秦行海和王知凝已经站在家门口等了,他们听说秦其麦和章叙的两个室友来,便准备好了一桌饭菜。
秦其野的车先到,他把车停稳,便到后备箱那里将行李全部卸下来。秦行海和王知凝已经迎上去帮忙拿行李了,“饿坏了吧。”
行李刚卸下来,江培的特斯拉也驶入了秦家的小洋楼,他从车上下来先是拐到副驾驶那儿帮王温婉开了车门,他左手护着副驾驶车顶,安静地等待王温婉下车。
王温婉被他绅士举动弄得措手不及,一路脸红到耳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走到后备箱那儿帮她把行李拿下来,推到秦家门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秦其野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江培路过秦其野身旁的时候,秦其野一脸狐疑看着他。
江培莫名其妙,“干嘛?”
还没等秦其野开口,秦行海就走到了江培跟前,“江培来啦,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秦叔,我爸做好饭在家等我呢!”江培握住了秦行海的手,“那我先走了,秦叔你们慢慢吃!”
“那行,我不留你了,明天中秋节我和你爸妈说了咱们两家一起吃饭,在秋月楼定了包厢。”
“好嘞秦叔,那咱明天见!”说罢,江培便上了车,倒车离开了秦家小洋楼。
王温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听完他们俩对话脑海里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么快我就要见他父母了吗?
“不过,江培怎么说是他爸爸做饭啊?”王温婉小声嘀咕。
“他家是男主内女主外,明天你就知道啦。”秦其麦打着哈欠跑去洗手,“快进来,我饿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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