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榻上,沈惜卉慢慢悠悠地坐起来,因着脚扭伤还未好,又总是想着御书房偷听到的那几句话,这几日都是靠着青莹给的安神丸才能睡着。
早知道那晚就不跑那么使劲了,脚伤着实有着诸多不便,沈惜卉默默揉了揉脚踝,还是疼。
春娘端着一盆木芙蓉进屋,见沈惜卉起身了,便把木芙蓉放在桌上,连忙去拿衣服。
木芙蓉开得极好,层层叠叠的花瓣,似精致的花伞,明黄色的花蕊在粉雾中,沈惜卉慢慢觉着视线有些模糊,只看得桌子上那盆如粉色绒球般的轮廓。
醒来之时已是未时,沈惜卉倒觉着脚没有那么疼了。众人守在床边,云栽姑姑正好将熬好的药端来,沈惜卉闻着这药就有些难受,她只想吃甜的消食丸,不想喝苦的药。
“瞧着郡主快及笄了,还是个不肯吃药的小孩!”青莹边笑着边把蜜饯拿出来。
“谁说不是孩童就不能怕吃药了?再说,我不是怕吃药,我是不喜苦味。”内心暗暗夸赞鼓励几句后,沈惜卉将药一口闷了,那苦涩溢满齿间惹得沈惜卉不觉皱了眉头。
青渠赶忙将青莹手中的蜜饯拿了两颗,喂给沈惜卉,沈惜卉觉着又苦又甜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沈惜卉突然想到今日学习之事,云栽姑姑解释着:“郡主早上高热晕过去了,太医来瞧过,说是惹了风寒,已开了些药。教习嬷嬷那也请了假,说是让郡主风寒痊愈了她再来。”
沈惜卉心里像是这蜜饯化开似的,众人见她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有些不解惹了风寒这么高兴,春娘则露出担忧的神情,看样子沈惜卉又有主意了。
众人围坐,沈惜卉则叽叽喳喳地交代着,众人的脸色由好奇变为震惊最后只露出无奈的神情,看着沈惜卉越说越兴奋,众人便也豁出去了。
夜里,两个身影穿过宫内一处废弃的院落,从杂草遮盖的狗洞里钻了出去,速度之快,只听得杂草摇晃的窸窣声。
自从青渠发现这个出宫小道后,沈惜卉就一直心痒痒,奈何一直未能有机会,现下正是时候,借着去找师父拿爹爹遗物的由头,云栽姑姑也为之动容,还为他们找来常服。
出了皇宫后的路沈惜卉再熟悉不过了,以前爹娘入宫,沈惜卉太想见她们就会偷偷跑来附近等,可每次又怕春娘发现后着急找她,等了一会儿便自行回府了。
“郡主,你说青莹会被发现吗?”青渠有些担心。
“不会,你就把心放肚子里,青莹与我身形背影无异,透过帷帐外人绝看不出。”连五皇子都打趣说青莹披着她的披风和她很像,想必旁人更是认不出。
“只是郡主你这风寒还有脚伤,不宜奔波啊!”
“我现下已不头晕,只觉心情舒畅,再说出宫是见师父,在醉仙居好吃好喝,又不用跑又不用累……”
沈惜卉还未说完,青渠便在她面前蹲下了:“上来。”
“不用!”沈惜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但两只手已不自觉提起裙摆。
“没事,我力气多得没处使。”话刚说完,青渠感觉身上已多了一个人的重量。
京城街市的灯火将秋夜照得如此温暖,在青石板上投下暖黄的光晕。沈惜卉和青渠一路聊了些关于师父的话,竟发觉都对师父了解不多。只知道师父文武双全,却不知为何他只愿做隐居人士,只知道醉仙居报上青云先生能找到他,却不知醉仙居老板与师父是何关系。
路过芳福斋,沈惜卉实在忍不住央求着青渠带她买些。见着沈惜卉坚定的背影,一瘸一拐地朝芳福斋走,青渠嘴角咧得忍都忍不住,忽然看到熟悉的脸庞,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停住。
“承……阿煦兄!你怎的也来逛街,是来买糕点的吧!我排队帮阿煦兄带些!”沈惜卉看着眼前身着常服的三皇子和腾风,脑袋快速转动换了说辞,生怕被周围人注意到,只有瞪大眼睛的腾风迅速地将嘴巴捂住生怕喊出什么。
三月未见,三皇子似是又长高了些,也瘦了些。他身着天青色常服,虽未绣任何纹样却丝毫不掩气质,几缕青丝掠过清绝的侧脸,眉眼间仍是透着淡淡的疏离感,可对视时,眼底的欣喜与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还是让沈惜卉捕捉到了。
“是,来买栗子糕。”
见沈惜卉杏眼里倒映着灯笼的暖光,歪着头问他时那不自觉踮脚的样子,引得他不自觉眉眼舒展开来。
接过栗子糕时,沈惜卉迫不及待拿出一块尝,热乎乎的糕点让胃得到满足,她满足地眯起眼,长睫在面庞下投出蝶翼的影子,忽而颤动,露出闪着灵动的眼眸。
忽然想起什么,沈惜卉像以前那样拿出一块递到他嘴边,只见他的头微微往后仰,沈惜卉快速将栗子糕塞到他嘴里,还带了句:“阿煦兄,快尝尝,青渠姐姐还等着呢!”
沈惜卉又拿了块放进青渠嘴里,丝毫没注意三皇子通红的耳根和准备接栗子糕而举起停在半空的手。身后的腾风眼馋但不敢说话,青渠扯了扯沈惜卉的袖子,沈惜卉才意识到,又将栗子糕递了一小包给腾风。
得知沈惜卉去醉仙居找将军旧友,三皇子也不急着回宫了便跟着身后,一路上沈惜卉忍着痛装作轻松地走路,可到了醉仙居仍是忍不住倚靠柜台。只见店小二听到青云先生名号,开了两间上好的厢房给他们住,又细细问了些吃食忌口,便引他们上楼。
因着三皇子和沈惜卉身份不便,在包间里等着上菜。青渠和腾风虽坐在一旁听沈惜卉说话,可想溜达的心思都已写在脸上,沈惜卉见状便让他们出去逛逛,又将拿出钱袋给了点银子给青渠。
“脚还痛吗?”
被这么一问,沈惜卉倒有些愣住了,他何时看出来的?
只见三皇子将她的左腿缓缓抬起,温热的手心隔着袜子在脚踝伤处轻轻揉着,沈惜卉本想着抽出腿,又感觉确实舒服了些,便任由他按着。
“承煦哥哥,我这脚伤是不小心扭的,过两天就好了,不碍事的。”
“再着急找五弟,也要注意看路。”
沈惜卉听到这,想起那夜尴尬的场景,下意识地解释:“啊?我不是去找他的……我是去找四公主的,结果脚扭了被五皇子看到了。”
“嗯。”虽然未见三皇子脸色变化,但沈惜卉能感受到按在脚上的那只手动作又放轻了些。
沈惜卉拿了块栗子糕吃,又递了块到三皇子嘴边,见他说自己拿,沈惜卉忍不住道:“你把我当伤者给我揉脚踝就可以,我给你递块栗子糕就不行嘛?我们之间……兄妹之间要不要这么客气。”
三皇子连忙凑到栗子糕前将它吃了,沈惜卉也忍不住笑了,这时小厮进来上菜,沈惜卉将腿抽回端坐着,桌上的饭菜香气溢满整个包间,此时沈惜卉只觉身心舒畅。
沈惜卉还不忘问三皇子去了哪些地方,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三皇子讲到去边城和二皇兄待了两个月,那里缺水沙尘大,种植树木引水灌溉想了很多办法,现在已初显成效,后又去南城和大皇兄回合,小桥流水风景如画,也有很多京城没有的甜食。
见沈惜卉的眼眸闪着星光,三皇子便想说以后有机会带她去,又想着不知那时她是否还在宫里,也就未开口许诺。
青渠回屋后,将好不容易买来的唇脂给沈惜卉。沈惜卉对着镜子试涂着,每一款都有不同花香,果然是巧思,怪不得现下风靡京城,又说着她还想要一些铅粉和胭脂,撒娇着让青渠明日早上去买。
次日辰时,青云先生在包间等待,一见沈惜卉就忍不住感叹着:“卉儿长高许多,眉眼间也越发像你爹爹娘亲了。”
“师父!”沈惜卉向青云先生行礼,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叙旧,后沈惜卉又提到她觉着爹娘阵亡存在疑点。
“何出此言?卉儿是查到什么了?”
沈惜卉摇摇头,并未提及偷听一事,只说着听了些关于爹爹年少时和端王的一些事情,猜想会不会和端王有关系。
“师父,你知道沈家军的实力的,边城一战奚国以五万骑兵给旭国十二万军马重创,我猜测有隐情。”
“那时因为敌军部署严密又让沈家将领们中了埋伏,大皇子所带的兵马赶到时场面惨不忍睹,所以现在旭国对军防一事越发重视。”常青云将沈惜卉爱吃的烧鸡拿到她面前,又说着:“卉儿,你的猜测我能理解,只是端王久居山庄且与你爹爹年少又有交情,与边城一事不会有所牵连。”
青云先生说完,又是给沈惜卉把脉,又是叮嘱她松快些度日,不要念着往事。沈惜卉总觉着师父知晓些什么,亦或者师父也不想探究此事更不忍她为此难受。
沈惜卉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有了想法,看来还是得从端王处查起。
此时青渠采买回来,见到师父也是激动不已,常青云又拉着俩小姑娘叙旧,聊些这几年的趣事。
午后,沈惜卉与三皇子他们骑马去了西郊城外,虽碍于身份不能随意逛街,可这西郊城外骑马赏秋倒也自在。
秋高气爽,夹道的枫叶与银杏叶交织,阳光撒在这满树金黄上,引人不禁驻足观赏,虽人烟稀少,却是视野开阔十分自在。
三皇子一直留意着沈惜卉的伤,便无暇欣赏落叶纷飞,直至沈惜卉接住一片落叶递给他,才恍然发现,眼前已不是九岁的沈惜卉,她清丽的脸庞上满是笑意,比这金灿灿的秋叶更灿烂。
“一叶知秋,这片银杏叶送你啦!”三皇子接过这片叶脉清晰的银杏,默默感受着从未认真感受的短暂的秋。
三皇子提到还未见过将军旧友,沈惜卉说着青云先生午时便已离开,下次有机会再引二人相见。
夜里回宫时,青渠对腾风说她们是钻狗洞出来的不便与他们同行,转头一看,沈惜卉已踏上三皇子的马车,青渠和腾风赶忙坐在车前。
宫门口掀帘检查时,沈惜卉躲在三皇子披风后面,随着马车的微微颠簸,她整个脸贴在他背后,此时她只关心能不能顺利入宫,而三皇子的耳后根和脖子已然通红,放行后他便坐在一侧闭眼假寐。
“沈惜卉你胆子忒大了!”琉璃轩门口,沈惜卉吓得捂住五皇子的嘴巴。
“卉儿她……”
三皇子还未说完,五皇子便急着说道:“三皇兄你别说了,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出宫拿将军遗物大可禀明父皇,沈惜卉你下次别偷偷摸摸了,我可以带你去。”
“你还是在坤宁宫好好学习功课,皇后娘娘未责罚你吧?”
见五皇子摇摇头说着那点小事他没放心上,沈惜卉忍不住在心里念道:嘴硬。
送走两位皇子后,云栽姑姑告知沈惜卉,五皇子见她病得又找太医又请假,今夜便偷偷来琉璃轩找,谁知隔着帷帐青莹还未说话,只一个背影他竟问道沈惜卉去哪了。
听到这,沈惜卉不禁想着果然是一起长大的很难瞒住,以后得让青莹与她一同锻炼身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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