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鸣龙中学同学会
税务核查后第三天，禹洋收到了一封精致的烫金请柬。鸣龙中学十年同学会，地点定在星洲最豪华的酒店宴会厅。
他原本不想去。高中时代留给他的记忆大多灰暗，除了那个人的出现。那些年被嘲笑的绰号、被孤立的尴尬、球场上被足球砸中的疼痛，所有这些回忆都让他本能地抗拒。
但邀请人是沈耀——当年的霸凌者之一，如今是同学会主办方的负责人。邮件措辞客气周到，甚至特意提到"吴凡科长也会到场"，末尾还附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表情。
禹洋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想起三天前吴凡离开时说的"很高兴再见到你"，指尖在键盘上徘徊许久，最终回复了"参加"。
同学会当晚，禹洋特意选了件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与请柬上建议的"正装出席"格格不入。站在酒店华丽的旋转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才迈步走进。
宴会厅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空气中弥漫着香水与酒液混合的气息。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西装革履，珠光宝气，与记忆中的同学判若两人。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作家吗？"沈耀第一个发现他，热情地迎上来，"还以为你成了名人就不肯赏脸了呢。"
禹洋勉强笑笑："好久不见。"
"可不是嘛！十年了！"沈耀用力拍他的肩，声音洪亮，"大家快看谁来了！我们班的禹洋，《沉默的海》的作者！现在可是畅销书作家，一本书的版税够我们挣十年了！"
夸张的语气引来一阵哄笑。人群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寒暄。有人问版税收入，有人打听娱乐圈八卦，更有甚者直接递来名片说要"合作"。
禹洋不习惯成为焦点，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却撞上一个人。
"小心。"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吴凡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单手虚扶在他腰侧，姿态自然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欲。
他今天没穿制服，而是套了件深灰色针织衫，衬得肩线格外利落。头发精心打理过，身上带着淡淡的须后水香气。
"吴科长！"沈耀的态度立刻更加热络，"您和禹洋一起来的？"
"在门口碰巧遇到。"吴凡微笑，手依然搭在禹洋身后，"沈总今天办得挺隆重啊。"
"应该的应该的！"沈耀笑得见牙不见眼，"您能来就是最大的面子！王校长刚才还问起您呢，说税务局最近给的税收优惠政策..."
吴凡从容地应对着奉承，同时不着痕迹地将禹洋带离人群中心。他所经之处，人们自然让开一条路，态度恭敬中带着讨好。
禹洋安静地站在吴凡身边，发现那些原本围着他打探**的目光都悄悄收敛了。吴凡的存在像一道屏障，将他与不适的应酬隔开。
宴席开始后，吴凡自然地被安排在主桌，与校长和各界"成功人士"同席。禹洋原本被安排在另一桌，却被吴凡招手叫到身边："过来坐，正好聊聊税务的事。"
众人了然地笑笑，没人敢质疑这个明显的借口。服务员很快在吴凡身边加了个座位。
席间，吴凡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色人物之间。他与校长聊教育政策，与企业家谈税收优惠，甚至还能抽出空来替禹洋挡掉敬来的酒。
"我们禹作家酒精过敏。"他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将递到禹洋面前的酒杯自然接过，"这杯我代了。"
禹洋怔怔地看着他一饮而尽。酒精让吴凡的眼角微微泛红，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
酒过三巡，气氛热闹起来。有人起哄要让禹洋分享成名经历。
禹洋握着酒杯，手指收紧。那些过往的艰辛和孤独，那些被退稿的夜晚，那些因为口吃被嘲笑的日子，岂是酒桌闲谈能概括的？
"我们禹作家不爱说话。"吴凡忽然接过话头，手指轻轻敲着酒杯，"不如我替他说个故事？"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位年轻的科长。
"听说当年有人欺负我们作家？"吴凡语气轻松，目光却扫过席间几人，"足球砸人？起难听绰号？"
沈耀等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都是小时候不懂事..."有人试图打圆场。
"是啊，小时候。"吴凡笑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所以现在都懂事了？"
话里的意味让席间温度骤降。几个当年参与过霸凌的人面色尴尬，低头假装喝酒。
禹洋轻轻碰了碰吴凡的手肘，摇头示意。
吴凡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在脉搏处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这个动作很小，却被对面几个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人看在眼里。
"开玩笑的。"吴凡忽然笑起来，打破凝固的气氛，"来，我敬大家一杯，感谢沈总组织这么好的聚会。"
宴席在微妙的气氛中继续。禹洋安静地吃着菜，感受着手腕上残留的温度。吴凡已经松开手，继续与旁人谈笑风生，仿佛刚才那个带着警告意味的插曲从未发生。
聚会结束后，吴凡主动提出送禹洋回家。
夜风吹散了酒气，两人并肩走在星洲的街道上，谁都没有说话。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偶尔交汇在一起。
快到小区门口时，吴凡忽然开口："以后这种聚会，不想来就不用来。"
"...没关系。"
"我有关系。"吴凡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我不喜欢看他们那样对你。"
禹洋抬起头。路灯在吴凡眼中投下细碎的光，那些光点温柔得让人心颤。
"为什么？"他轻声问，"为什么要替我解围？"
吴凡看了他很久，忽然笑了："你说呢？"
他没有等待答案，只是抬手拦了辆出租车："走吧，送你回去。"
车上，两人依旧沉默。禹洋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想起高中时那个总是一个人回家的夜晚。那时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吴凡并肩而坐，在这个他们共同长大的城市里。
车停在小区门口。禹洋下车时，吴凡摇下车窗："禹洋。"
"嗯？"
"下次见面，别叫我吴科长了。"他笑了笑，"叫吴凡就好。"
出租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禹洋站在夜风中，许久没有动弹。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吴凡发来的消息："到家说一声。"
禹洋盯着那条消息，指尖在屏幕上徘徊良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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