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还有三分钟响起时，林砚已经把英语课本上的完形填空做完了。他对照答案批改，红笔在错题旁边标注错误原因：“固定搭配混淆（look forward to doing sth.）”“上下文逻辑判断失误”，每个标注都简洁明了，像一份微型报告。
教室里渐渐坐满了人，陈佳佳还在对着镜子整理刘海，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新同学长什么样，会不会是个帅哥啊？”前排的男生听到，回头接话：“听我表哥说，那个转学生叫江叙，以前在他们学校是万年老二，每次都差第一名一点点，不过特别能玩，篮球打得超棒！”
“万年老二？”陈佳佳眼睛一亮，“那不是刚好能跟我们林砚PK一下？你看林砚，每次都是年级第一，稳得跟定海神针似的。”
林砚没接话，只是把英语课本翻到下一课，开始默读课文。他不喜欢“PK”这个词，学习不是比赛，而是需要精准执行的任务，第一名也不是“赢”来的，而是每天按计划完成目标后的自然结果。至于“万年老二”，他更没兴趣——成绩上的差距，本质上是知识点掌握程度的差距，不是靠“能不能玩”“会不会打篮球”就能弥补的。
早读课铃声响起，班主任李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身后跟着一个男生。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门口。林砚也抬起头，视线落在那个男生身上。
男生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却把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头发是自然的黑色，有点蓬松，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毛。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带子没拉到最长，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手里还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本书和一个篮球钥匙扣。
“同学们，安静一下。”李老师拍了拍手，“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江叙，从市一中转来的，大家欢迎。”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江叙往前走了两步，嘴角勾着笑，对着全班同学挥了挥手：“大家好，我叫江叙，以后请多指教。”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刚睡醒，眼神却很亮，扫过教室时，目光在林砚身上停顿了一秒，然后移开了。
李老师指了指林砚旁边的空位：“江叙，你就先坐那里吧，林砚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也是年级第一，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江叙“哦”了一声，拎着书包走过来。他走路的姿势很随意，脚步有点晃，像是在逛公园。走到座位旁，他把书包往桌上一放，“咚”的一声，震得林砚的练习册都跳了一下。然后他拉开椅子，坐下时，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安静的早读课上格外明显。
林砚的眉头皱了起来，指尖在课本上掐出一个浅浅的印子。他的座位旁边，从来没有这么“吵”过——以前的同桌转学后，这个位置空了两周，他已经习惯了左边的安静。现在，这个叫江叙的转学生，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打破了他维持已久的“声音平衡”。
江叙放下书包，开始翻找课本。他的动作很慢，还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像是在参观博物馆。林砚注意到，他的课本上没有名字，书页也很新，显然还没来得及写。翻了半天，他终于拿出语文课本，却发现拿反了，又倒过来，随便翻开一页，就趴在桌上，单手撑着下巴，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要早读的意思。
李老师在讲台上巡视，看到江叙的样子，皱了皱眉：“江叙，早读课要认真读书，把语文课本拿出来，跟大家一起读。”
江叙抬起头，脸上还是带着笑：“老师，我课本刚找着，还没笔记呢，跟不上大家的节奏，先熟悉一下课文行不行？”他的语气很随意，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跟平时同学们对老师的恭敬态度完全不同。
李老师愣了一下，大概没见过这么“直白”的学生，顿了顿才说：“那你尽快跟上，不要影响其他同学。”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
江叙“嗯”了一声，低下头，却没看课本，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薄荷糖，剥了糖纸，放进嘴里，还故意发出“咔嗒”一声。林砚的耳朵动了动，注意力完全被左边的动静吸引了——他习惯了早读课上只有翻书声和整齐的读书声，现在，薄荷糖的声音、江叙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甚至他呼吸的声音，都像杂音一样，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英语课文上，开始朗读。但刚读了两句，左边就传来江叙的声音：“喂，你读的这篇课文，是不是有个语法点我没学过啊？”
林砚没理他，继续读自己的。他的早读计划里，没有“回答新同学问题”这一项，而且现在是早读时间，不是提问时间。
江叙却没放弃，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哎，林砚是吧？老师说你是年级第一，你给我讲讲呗，这个‘现在完成进行时’，跟‘现在完成时’到底有啥区别？”
林砚的朗读声停了下来，他侧过头，看着江叙。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江叙的脸上，给他的头发镀上一层浅金色。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点好奇，还有点漫不经心，像是在问“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随意。
“早读课时间，”林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有问题可以下课问，现在请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其他人。”
江叙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看了林砚一眼，又看了看周围认真读书的同学，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漫画书，夹在语文课本里，偷偷看了起来。
林砚转回身子，重新拿起英语课本，却发现自己刚才读到哪里记不清了。他翻到刚才的段落，重新开始朗读，但声音里少了之前的流畅——左边的江叙，每隔几分钟就会翻动一下漫画书，偶尔还会忍不住笑出声，虽然很小声，但在林砚听来，却格外清晰。
他的早读计划，第一次出现了“卡顿”。
下课铃声响起时，林砚合上英语课本，发现自己比计划少读了两篇课文，还多花了五分钟时间调整注意力。他拿出计划表，在“早读：英语课文3篇 单词复习”后面，第一次画了个“半勾”，然后在旁边标注：“干扰因素：新同学，需调整适应。”
“林砚，你也太认真了吧，下课了还看计划表？”陈佳佳凑过来看，“刚才江叙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他啊？他长得还挺帅的，就是有点调皮。”
林砚没抬头：“下课时间，我要整理早读笔记。”他拿出笔记本，开始把刚才没读完的课文重点抄下来，字迹依旧工整，但速度比平时慢了一点——他的脑海里，还在回放刚才江叙趴在桌上看漫画的样子，还有他说话时那种随意的语气，像是一根小刺，扎在他“规则分明”的世界里。
这时，江叙突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动作很大，差点碰到林砚的笔记本。林砚下意识地把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江叙看到了，笑了笑：“抱歉啊，没注意。对了，林砚，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呗？我还不知道食堂在哪，你带我去呗？”
林砚的笔尖顿了顿，抬头看向江叙。他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笑，眼神里却没有恶意，像是真的只是想找个人带路。林砚的计划表上，中午的安排是“11:40-12:00去食堂（排队不超过10分钟），12:00-12:30吃饭（细嚼慢咽，不说话），12:30-13:00回教室做数学题”。如果带江叙去食堂，肯定会耽误时间，还可能需要说话，打乱他的“午餐规则”。
“我中午有安排，”林砚低下头，继续抄笔记，“你可以问陈佳佳，她知道食堂在哪。”
江叙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陈佳佳，陈佳佳立刻点头：“我带你去！食堂的糖醋排骨超好吃，我带你去抢！”
江叙笑了：“行，那谢谢啦。”说完，他就转过身，跟后排的男生聊了起来，话题很快就转到了篮球上，笑声传了过来。
林砚抄笔记的手没停，但耳朵却控制不住地听着左边的动静。他知道，这个叫江叙的转学生，已经成了他“计划外”的变量，而且，这个变量带来的影响，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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