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自取就是偷!”池知凛疾言厉色。
“可他是我亲爸!他就该养我!”
“他不是!”
沈余这破天荒的固执让他心里噌地冒起一股无名火来。
“从他们抛弃你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不再是你的父母,不再是你的亲人。只有我!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亲人,我能养你,不需要他们,我也不允许你再去他们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池知凛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圆瞪的眸子浸着一圈血色,然后晕开至全脸。
眼底氤氲翻涌着的黑雾,像是斜插在血池中的断剑,泛着毫不收敛的嗜杀的凶光。
沈余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控的模样,连之前被绑架,与岳无对峙之时都不曾有过。
仿佛自己刚才的话,是他深藏在腹下那不可触碰的逆鳞。
没由来的喜悦像漫天流星般划过她的心头,沈余只觉得自己此刻的颅内好似在放一场盛大的烟花。
而池知凛却以为他的歇斯底里吓到了对方,使她呆愣得丧失了反应。
说实话,刚才话一讲完,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莫名其妙的情绪宛如凭空出现的滔天浪潮,他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咸涩的海水灌满了鼻腔,呛得喉口火辣辣地发疼。
没有及时掉落的泪珠还悬挂在沈余纤长的睫毛上,池知凛不禁软下语气,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
“小宝,就算你觉得那都是他亏欠你的,你也不能在未经主人允许的情况下,拿他的东西出去卖,这是不对的,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受了多大的委屈,这种行为都叫做偷。”
他屈膝半蹲在沈余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仔细地将那些泪水拭去。
奈何沈余嘴角一撇,越哭越凶,池知凛便只好把人揽进怀里,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
“你有没有想过,等沈之丰回来发现家里少了东西,报警抓你怎么办?”
“他才不敢呢,损失这一次和以后每个月都按时付款,他还是分得清的。”沈余抽噎着哼唧一声:“要不是我听说起诉他要用钱,还要费很大的精力,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最主要是,她现在衣食住行,连以后的学费都要靠池知凛,如果要起诉,那必定也是由他出钱,还要劳烦他到处奔波......
他们都还是学生,高中又是最要紧的,池知凛哪里有功夫去弄这些?
而且就算成功了,是让沈之丰去坐牢,还是让他继续抚养呢?
要知道,沈之丰和乔慧英离婚时,沈余都不在场,她是被判给谁的都不知晓,可不会主动跳回魔窟,去做沈之丰那真爱小三和宝贝儿子的丫鬟。
所以,还是现在多坑点钱在手里比较实在。
“哥哥对不起,我不会再跟他们有任何牵扯,也不会去偷东西了。”沈余讨好般在他颈窝蹭了蹭,瓮声瓮气地道歉。
池知凛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懊恼:“......哥哥刚才说错了,不是不准你和他们来往——”
他话还没说完,沈余就抬起了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潮湿的碎发贴在脸上糊成一团,眼角鼻头都红彤彤的,像只在外面受了欺负,浑身脏兮兮地回来撒娇,求主人去替她报仇的白色小猫。
池知凛猝然收声,挫败地呼出口气,五官的线条弧度都不由得往下耷拉。
他把头反埋进沈余的怀里,闷声道:“好吧,哥哥就是希望小宝只是哥哥一个人的小宝。”
他不想再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默默疗伤。
他不希望沈余心里对她那毫无责任心的父母还有一丝一毫的挂念,因为这样的情感牵扯,让他无比害怕有一天她会后悔那日的决定、会想回到父母的怀抱......
他毕竟,不是她真正的哥哥。
今天经历过那件事后,就一直沉重晦暗的心田照入了第一缕阳光。
沈余眉眼含着丝隐秘的喜悦,伸手环抱住池知凛:“小宝永远是哥哥的小宝,至于他们,只是图钱。”
“不需要。”池知凛倏地抬头,“哥哥能养得起你。”
日入西山,天际只剩下一片渐渐被夜色吞没的暖色霞光。
路灯亮起,池知凛牵着沈余走在回家的路上,两道相依的影子被无限拉长。
“哥哥最近变了好多呀。”
“嗯?”池知凛挑眉。
“话多了,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不像之前总是板着张脸,连笑也不会好好笑,只会像这样。”
沈余仰起脸,学着他的样子笑了下。
池知凛面色一僵:“我有这样吗?”
“当然有!”
“那你觉得以前好还是现在好?”
沈余眼珠子一转“都好,只要是哥哥就没有不好的。”
池知凛舌根泛甜,像是含化了颗糖果。
他极力压制着自己止不住上翘的嘴角,用没牵着沈余的另一只手,捏了捏她最近终于被他养得长了些肉的脸颊。
“鬼灵精。”他好笑道。
-
回去之后,沈之丰果然上门来闹了一场,但碍于没有证据,他又不敢报警,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新买的高脚电风扇徐徐转着,沈余主动问起了生活费的情况,池知凛才跟她说乔慧英确实有按时打钱。
这令沈余有些惊讶,但心里的负担总归也算是放下了一半。
此后没多久沈之丰就搬走了,对面住进了一对母子。
女人叫梁言,长相温婉,为人和善,时常用一个鲨鱼夹将头发悉数夹在脑后。
她儿子叫梁煜恒,比沈余小几个月,戴个黑框眼镜,刘海恰到好处地盖在眉毛上,瞧人的时候眼神会不自觉地躲闪,怎么看都是个十分腼腆害羞的男生。
而他们之所以会这边买房子,是因为梁煜恒转学到了禹城中学。
因此,在得知沈余和池知凛的情况后,梁言就会借着让沈余在学校照顾着些梁煜恒的由头,时不时地端些吃食过来给他们添菜。
只是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单纯的母性大爆发。
池知凛在顺利收到禹城中学的高中部录取通知书后,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他都不敢想如果自己没能考上该怎么办,复读又是一笔开支,去其他学校他又不放心沈余......
幸而,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池知凛都想好了,他这个成绩想去重点大学是不可能的,但考个二本绰绰有余,到时候他就选个离家近的,两人不用分开,也方便他照顾沈余。
大事尘埃落定,沈余的脑震荡也彻底好了,池知凛便与她说了要准备去木材厂的事。
木材厂在禹城西山林场附近,距他们这里有二十分钟的车程,照常来说,是完全可以每日往返,住在家里的,但由于池知凛在那年除夕后,便对坐车有了极大的阴影,所以他通常会选择直接住在员工宿舍中。
池知凛看向正在埋头做暑假作业的沈余,还是去阳台从花架后面拉出个扁平的包裹。
抽开上面的系带,软布随着重力滑下堆砌在他脚边,扬起一层薄灰。
“哥哥,这是什么呀?”沈余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
“折叠自行车。”
池知凛把它展开,一台小巧的银黑色的自行车便横在了阳台上。
他去洗衣台拧了块湿布过来仔细擦拭,瞥见沈余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轻笑一声,故作无所谓道:“这是我爸的,他说出去买菜开辆轿车太浪费了,所以就买了台自行车,他坐前面,我妈坐后座,菜就放在车头的篮子里......”
池知凛说着便逐渐失了神,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
他还是高估了他自己......
沈余察觉到池知凛的低落,连忙上前环住他的脖颈,脸贴脸地蹭了蹭:“哥哥,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吧。”
池知凛蓦地回过神来,他慌忙侧头,胡乱地带着湿布在自行车身上游走:“好,你快去做作业吧,马上就到放动画片的时间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余错觉,她好似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池知凛吸鼻子的声音。
但他现在明显是想要独处一会儿,沈余便听话地回了客厅。
看见身边娇小的影子慢慢离开,池知凛才松开了紧抿着的唇,背着客厅的方向飞快抹了把眼睛。
翌日,闹钟一响,池知凛就带着沈余起了床。
两人并排站在洗漱台前,动作一致地刷牙洗脸,然后池知凛去热昨天晚上就做好的早餐,沈余则去房间里换衣服。
吃完早餐,沈余走在前面,池知凛提着自行车走在后面,顺便还和出门买菜的梁言打了个招呼。
早晨清风拂面,此刻的温度虽说还没有正午那般炎热,但也隐隐带着夏日独有的热浪。
全靠两条腿蹬的自行车的速度自然是比不过烧油的汽车,所以二十分钟的路程,两人差不多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木材厂前的道路十分宽阔,就他们过去的这几分钟里,就来来往往地驶过了好几辆大卡车。
越过挂着“曹氏木业”招牌的大门,里面的占地面积更大,眺望而去,满眼都是一个个蓝色的大棚。
而大棚的最边上,有一栋格格不入的白砖小楼。
一穿着蓝白条纹polo衫,手腕上带着串木珠子的中年男人从三楼窗台上瞧见他们进来之后,就开窗探头出来,提着嗓子叫了声池知凛,招手让他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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