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熟悉不过的洗衣液的清香钻入鼻腔，被狠狠攥住了全部感官的池知凛才惊醒般回过神来，眼睫还茫然地颤了颤。
他错开视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把沈余圈进怀里，脸埋在她柔软的腹部。
“小宝，哥哥后悔没听你的，买了这条裙子了。”池知凛闷闷道。
沈余一愣：“不好看吗？”
“不是。”
池知凛抬头，自下而上地望着她，脸上堆满了懊恼。
“是太好看了，好看到哥哥都不敢这样带你出去，万一哥哥一不小心没看住你，被别人拐了去怎么办？”
沈余闻言，只觉得好笑：“哥哥，我十八了，不是八岁。”
“十八又怎么样？”池知凛坐直了，正色道，“有些人贩子就是专门拐你们这种十八岁的漂亮小姑娘。”
“那一会儿出去，哥哥一直牵着我不就好了。”沈余不以为意，转身拿起茶几上准备好的材料，“好啦哥哥，咱们快走吧，今天还有得忙呢。”
“等等。”
池知凛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去了房间拿了个鞋盒出来，在沈余脚边蹲下。
他打开鞋盒，里面是一双和身上裙子同色的、带点跟的小皮鞋。
沈余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心头发软：“哥哥又浪费钱。”
“这不叫浪费钱，这么漂亮的裙子，当然也要有一双配得上的鞋才行。”
池知凛低着头，给她穿上一双防止新鞋磨脚的薄船袜后，才托着她的脚，把鞋套上。
漆皮的鞋面被他擦得锃亮，交叉缠绕上纤细脚腕的、用以固定的鞋带也与长裙腰间的样式交相呼应。
艳丽夺目的颜色将那框入其中的脚背，衬得越发白皙，仿若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更何况，现在家里的债也还清了，那哥哥赚钱不就是给小宝用的吗？”他拇指摩挲着她的脚踝，眉眼含笑地看向她。
沈余与他对视片刻，狡黠一笑道：“好吧，那我以后赚钱了，给哥哥买东西，哥哥可不能不要。”
说罢，她就起身牵着池知凛往外走。
池知凛微微一怔，等反应过来时，笑意已然盈于眼底。
心脏像是被一根调皮的羽毛挠了一下，还没等那轻微的痒意散开，那羽毛便骤然爆开来。
一根两根，然后是密密麻麻的无数根。
将他的胸腔瞬间填充得满满当当，甚至有种要挤破他的胸骨和皮囊，肆意喷洒出来的感觉。
他的喉头紧了紧，视线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爬上她愉悦又兴奋的背影，然后深深地、长久地注视着。
改名字这件事，并非一时兴起。
之前是因为沈余没有年满十八周岁，要改名就必须要监护人到场，才暂且搁置了。
现在十八岁一到，他们便一天也等不了，特地给沈余请了假，来办这件事，顺便也能去好好过个纪念成年的生日。
因为提前做了功课，准备好了所有材料，所以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接下来就只管等着新身份证寄到家里。
沈余坐在西餐厅的包厢，支起下颚，饶有兴趣地打量对面正认真教她该如何使用刀叉的池知凛。
“这就是哥哥带来我这里吃饭的目的？”她挑了挑眉。
“也是想带你来尝尝鲜。”池知凛手下动作未停。
“而且小宝不是想学金融？那以后的所处环境肯定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哥哥可不想小宝在出席什么大的场合或者跟同事、伙伴出去聚餐的时候，连最基本的刀叉都不会用，平白让人轻视了你。”
沈余眼帘微垂，心里五味杂陈：“哥哥不觉得我学金融很冒险吗？没钱又没人脉，或许读完出来连工作都找不到。”
池知凛掀眸，叉了块被切得大小适中，刚好入口的牛排喂到她嘴边。
“不会，哥哥相信你的能力，即便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哥哥也能养得起你，你只需要放心大胆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谢谢哥哥。”沈余鼻头一酸，把牛排咬进嘴里。
“那就——”池知凛端起手边几乎没什么度数的开胃酒，“祝愿我们沈昭，一如这个名字一样‘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我一定会让哥哥过上好日子的！我们家里绝对不能因为缺钱，出现第二次二选一的情况。”
沈昭端杯与他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池知凛听见她的豪言壮语，表情有一瞬间的怪异，然后是越发的哭笑不得。
“好，哥哥等着。”
两人吃完饭又去看了场电影，出来后池知凛看时间不上不下的，跟沈昭商量着吃了晚餐再回去。
于是他们就商场里随意逛了起来。
“嗯？这里不是一个卖鞋子的店吗？上回来都还在呢，现在竟然变成卖衣服的了。”沈昭挽着池知凛的臂弯笑着感叹。
她的生活绝对称得上单一，基本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高中更是如此。
加之这几年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容乐观，所以她和池知凛几乎都已经忘记上次来这种大型商场是什么时候了。
池知凛眸光微黯，偏头看向沈昭的眼神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心疼：“以后哥哥常带你来。”
沈昭闻言一愣，“噗嗤”一声笑开了，贴着他的手臂微微摇晃地憧憬道：“以后？那咱们可不会在这里了，咱们会去更大更好的商场，到时候我要哥哥买好多好多衣服，低于五百的咱看都不看。”
“五百以上的衣服会不会太贵了，贵了哥哥都不敢穿出门，生怕弄脏弄坏了。”池知凛也跟着笑了起来，顺着她的话胡侃。
“那有什么，脏了坏了我再给哥哥买就是了。”沈昭下巴骄矜地扬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肯定会把哥哥养得很好，用的穿的都是贵的、好的，哥哥可能一开始不习惯，但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觉得五六百块的衣服也很普通啊。”
池知凛的嘴角翘得更厉害，丝毫没有觉得她的想法不着边际，反而为她想着他、念着他、对未来生活的设想中有他，而发自心底地感到幸福和愉悦。
至于会不会实现，实现的几率有多大，又什么重要的呢？
“好吧，如果哥哥也有小宝这么能干就好了，就可以给小宝更好的生活。”他眉眼间挂上几分怅然。
沈昭眸色微凝，连忙转移话题：“现在就很好啊，哥哥我晚上想吃火锅，中午吃得太清淡了。”
“好。”
池知凛的那点愁绪果然在她提出要求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现在怕是满脑子想着要带沈昭去哪家火锅店，店里最近有没有实惠的团购活动，有没有沈昭喜欢吃的那几样菜品......
晚上八点左右，两人才吃饱喝足地回家。
出了商场大门，外面的广场上已经围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满怀期待地举着各式各样的手机，面向空出的中心位置，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这几天商场搞活动，每晚八点半会有一场音乐喷泉。”池知凛忽然想起这茬。
现在差不多要到八点半了，他转头问沈昭：“要留下来看看吗？”
心思和目光全都飞到那边去，满脸写着好奇的沈昭怎么可能不答应？
“来都来了，还是看完再走吧。”
她边说，就边拉着人往那边走，一双眼睛敏锐地扫视着哪里还有能挤进去的空位。
最终，还是池知凛把她抱起来，坐在他的手臂上，才能让在人群夹缝中艰难蹦跳的沈昭看到三分之二的音乐喷泉。
八点半一到，规律排布的灯光顷刻亮起。
随着音乐开始播放，一道道有力的水柱也骤然从地上的隐形喷泉眼中依次喷薄而出，形成此起彼伏的波浪形状，像是音响上的频谱显示。
一首简单的开胃菜后，喷泉的高低、宽窄、灯光的颜色等都开始变幻起来。
灯影辉映间，晶莹的水花或从高空散落，或自地面溅起，宛如一颗颗透亮的白水晶，喷泉水柱或弯或直，层层交错似莲花，飞流直上似腾龙，美得周围人不停赞叹，听取‘哇’声一片。
“哥哥我们也来拍张照吧！”
喷泉太美，沈昭那双盛着喷泉倒影的、明亮如炽的眼睛也太美。
让池知凛与她对视上的那刻不由得晃了晃神，在胸腔中规律跳动的心脏也突兀地重重搏动了下。
“好。”他喉结滑动，声音有些发紧。
池知凛僵硬地抱着人转身，背对着广场中央的音乐喷泉，掏出手机，调转相机镜头成为自拍模式。
“再往上举一点，把后面的喷泉露出来——”
沈昭的声音不断钻入耳朵，可他却莫名地听不太真切，像是蒙了一层水膜。
别看他的身体还算是反应及时地在跟从她的指挥，其实脑袋里早就成了一团糨糊，黏稠地包裹着、阻滞着他的思维转动。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三、二、一！”
“咔嚓”一声。
池知凛双肩受惊般耸动了下，表情瞬间凝固。
“一”字音落下时，倏地贴上他侧脸的温热在那个得逞的小坏蛋离开后，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像是燎原的烈火，将他本就混沌的脑子烧得快化了。
“哥哥怎么手抖啦？”
沈昭夺过手机，不满意地看着里面模糊不清的照片。
本来这手机就因为型号老旧，像素不高，所以拍出来的照片会比较模糊，现在池知凛手一抖，干脆连两人的脸都看不清了。
她刚才还专门找准时机把脸贴过去呢......
“重拍一张，这次我来。”
池知凛失神地看着沈昭把那张照片删除，然后举起了手机。
他抿了抿唇，视线怯怯地落在屏幕里沈昭的笑颜上，眸底藏着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隐秘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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