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中学作为被禹城的学生家长们挤破了头都想进的学校,占地面积极广,所以大致分作了前后两部分。
前半部分是一左一右分布的、以一个大操场为界的小学和初中部,而后半部分则整个都是高中部。
池知凛原本是准备把沈余一路送到教学楼下的,但他这个学校里出了名的“红人”,一踏入小学部的地界,便有人明里暗里地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眼神。
“他怎么会来小学部?”
“是呀,我都听我大哥说了,他就是个会带来霉运的扫把星,连自己爸妈都克死了呢!”
“那不是二年级的沈余吗?怎么会跟扫把星走在一起?”
沈余眸光一厉,一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个干净,特别是听到池知凛说就送到这里,让她自己进去的时候。
“好啊,哥哥再见。”她像是完全没受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还是那副清澈纯真的模样。
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弯成两个小月牙的眼睛,池知凛因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而给沈余惹来些不必要的非议的懊恼和窒闷登时就一扫而空。
他紧绷的眉眼舒展开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走了。”
沈余乖巧点头,直到池知凛的背影渐渐走远,她脸上的笑意才顷刻淡了下去。
她冷冷扫视了圈周围探头探脑的人,目标太多,原本是没打算做什么的,但奈何总有人在她即将怒意喷发的时候,跳到她面前来挑衅。
“沈余,你和那扫把星什么关系呀?他怎么会送你来上学?”一个梳着精致发型,戴着珍珠发卡的小女孩故意凑到沈余面前,大声问道。
沈余半耷着氲黑的眸子,藏住其中瘆人的寒意:“不关你的事,还有,他不是扫把星,你不准再这样叫他。”
“他怎么不是扫把星了?我都听他们说了,他大过年的就克死了自己爸妈,现在成了个没人要的孤儿——啊!我知道了!”小女孩故作惊讶,“我听说你爸妈也不要你了,昨天还生病请假,不会就是被小扫把星克了吧?”
孩童的恶意通常是天真**、不屑于掌握尺度的,那种肆无忌惮的态度,仿佛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喜欢你,我就要让别人也不喜欢你。
沈余沉默片刻,忽地咧嘴一笑,唇角维持在了一个极其完美的角度。
“是吗?那成绩吊车尾,上课连老师的问题都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运动会上跑个步都能左脚拌右脚,把自己摔在跑道中间痛苦流涕的蒋妍同学算什么呢?带着你的爸爸妈妈一起在家长会上丢人,被老师骂的小废物吗?”
她语气温和,如春风细雨,可蒋妍却清楚地看见了她眼底弥漫的阴寒和凶戾,好似深不见底的渊池、好似藏匿山林的野兽。
蒋妍被对方凌厉的气势骇得呼吸一滞,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随之而来的是发现自己落于下风后,自心底升腾而起羞恼。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爸妈都不要你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她气得涨红了脸,伸手就要去推人。
沈余的眼角余光扫见正往这边走来年级主任,顺着蒋妍的力道就倒了下去。
果然,她的屁股才接触到地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做什么呢!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成绩好的孩子在老师们面前向来都是有优待的。
所以当年级主任走近,发现倒在地上的二年级的香饽饽沈余,而对面动手的是成绩出了名的差,还当着全校师生面前丢脸丢干净了的蒋妍,那发现同学们闹矛盾动手的怒意就如同被添了油的烈火,烧得更旺了。
“蒋妍,你怎么能对同学动手呢!”他想也不想地开口斥责。
自觉受了天大委屈的蒋妍,双眸因为不可置信而瞪得老大,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我没有!是她自己倒下去的!她还骂我是小废物!”
年级主任闻言眉头一拧,狐疑地看向已经自己站起来的沈余。
“不是的、不是的!”
沈余见自己被怀疑,那似柳枝般柔弱无依的瘦削身形一晃,慌乱无措地摆手,一副想辩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模样。
“是因为、因为蒋妍同学说我哥哥是扫把星,我让她别那样说我哥哥,但蒋妍同学不听,还说、还说我活该被父母抛弃......”
清瘦的小脸上是泫然欲泣的眸子,是惶急得惨白的唇,在装可怜的赛道上沈余可谓是炉火纯青,无人能敌。
这一套避重就轻的解释下来,主任心里就已经给蒋妍定了罪,更何况,他亲眼看到蒋妍恶狠狠地推了沈余,在这一点上蒋妍是无可辩驳的。
“蒋妍,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一天天的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净想着跟风欺辱同学,立刻给沈余同学道歉,回去再写八百字检讨,交给你们班主任。”
他这边横眉竖目,转头却对沈余温声细语。
“沈余啊,你要好好学习,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可千万别被那些糟心事影响了,等你将来出人头地了,看他们后不后悔。”
“好的,老师。”沈余乖乖点头。
“嗯,快去教室吧,马上要上课了。”
见主任离开,蒋妍擦干眼泪,目光怨毒地咬牙切齿道:“沈余,你给我等着。”
对于这种毫无威慑力的狠话,沈余的回应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唇,然后冷眼看着对方快步离开,像只丧家之犬。
时间不早了,她的确该去教室了,沈余下意识去摸自己的书包,却发现背上空空如也。
她猛然想起了什么,当即回头看去,就见那去而复返的池知凛站在不远处眸色沉静地看着她。
“书包。”他走过去抬起沈余的胳膊,帮她把书包背好,然后捏了下她的脸颊,“走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沈余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尖锐刺耳的预备铃打响,她才猛地惊醒过来。
她跌跌撞撞地闷头往教室跑去,那从见到池知凛的瞬间便自脚底一路蹿到头顶的凉意尚且留于体内,无法散去,强烈的心悸引得她的喉咙阵阵紧缩,带来难以遏制的呕吐感。
沈余弯腰扶膝,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前的广场上干呕,待呼吸稍微平稳些后,就再次迈开了步伐。
那一整个上午,她的脑海中都在不受控制地一遍遍播放着转头看见池知凛的画面。
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他的语气......
他什么时候到的?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他有没有看到她那肮脏龌龊,驾轻就熟地耍着心眼的样子?他会不会讨厌那样的她?会不会害怕将她留在身边?他是不是也要抛弃她了?
不安、恐慌、自我厌弃......数不清的负面情绪都随着那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如同惊涛骇浪般朝她袭来,导致她在上课的时候频频走神。
老师们以为她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太过苛责。
早晨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中就骤然阴沉下来,只等着那轰隆一声巨响,让雨水倾盆而下。
沈余完全没有学习的心思,她焦躁地将目光一次次投注于黑板上方的时钟,指缘被她抠破了皮,渗出了颗颗血珠,连写下的字都要比平日凹陷许多。
终于,到了午休的时候。
她像支离弦的箭,猛地冲了出去,至于身后那些用心维护着友好关系的同学们的呼唤,根本就不重要,连外面下个不停的瓢泼大雨都无法阻止她的步伐。
她要去找池知凛,她必须要知道他到底看见了没有,又看见了多少。
她要知道他的态度,如果不喜欢,那她以后就更加小心地隐藏起来,如果他已经起了抛弃她的心思,那她......那她就装可怜挽留。
总之,她绝不能让自己回到从前那般孤立无援的境地。
然而她打好的所有腹稿都在看见池知凛打着伞朝她疾步走来时,通通噎在了喉口,像她悬吊已久的心一样,不上不下,哽得人难受。
“谁叫你就这样跑出来的?”池知凛面色黑沉,摸出兜里的纸巾,扯出一张糊在她宛如洒满了白糖的头顶。
沈余的睫毛上挂着细密的水珠,她怔愣地望着池知凛轻轻一眨,稍微大颗的便随着惯性坠下,形成一条纤细的银线。
或许是淋了雨,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些许寒意,唇瓣都在发着抖:“哥哥......”
池知凛一垂眸,看见她浸湿了的帆布鞋,干脆弯腰单手环过她的膝弯,把人抱了起来,然后去找沈余的老师开了张出校门的假条,径直往家中赶去。
一路上池知凛都压着眉眼,沉默不语。
沈余偷偷看了他好几次,想问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抿了抿唇,想着算了,再观察一下吧,如果池知凛什么都不知道,她那样贸然地开口去问,岂不是自露马脚。
就在两人斜对面的一个巷口处,几个混混正聚集在那里吞云吐雾。
这雨下得急,他们又没有带伞,恰巧这个巷子被人搭了一条蓝色棚子,便走了进来躲一会雨。
“哎岳哥你瞧,那是不是池知凛那小子。”一个花臂男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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