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王府。
人去楼空,王府里外荒凉萧瑟,拖行的血迹横七竖八,在时间的风化下血迹变黑才不至于触目惊心。赖子陌扒开禁条,小心翼翼地迈入这诺大的王府。
“……铃铛来!逝者魂归!”
“铃铛来!逝者魂归!”
“铃铛来!逝者魂……”
门外的更夫摇晃着手里的梆绑的铃铛。“笃笃———咣咣”。
“铃铛来!逝者魂归!”
他们每说一句,另一人便敲击一下锣,发出“咚———”的长声。
“是谁!?”
赖子陌眼睁睁地看到阁楼楼梯口有一个漆黑男人的身影从门前走过,他双手垂立,右手似乎还拿着一把大菜刀。赖子陌小心地追了上去,看样子像是上二楼了。
二楼楼道错综复杂,为了不被发现,赖子陌只能远远地跟着,一个分道,最终还是跟丢了。这里的屏风很多,里面的画也极其精美,金丝银线,栩栩如生。
忽然,他感到背后一阵发凉,迅即转头,有一个漆黑人影就从他身后不到三尺的屏风后面游过,赖子陌想追,可穿过屏风,却不见有人。
“换人了,不是他!”
赖子陌这次看到的不是阁楼的男人,而是一个女人,抱着小狗的女人。而与此同时,楼下又传来踏步的声音。
赖子陌细思极恐,这王府远不止两人,可能三人四人十几人,而他们全部在这座王府里面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他们已经死了,这是非人。
想到这里,赖子陌一刻也不想多待,赶紧往楼下跑,可却在楼梯口处,被一位手持菜刀的无神男人挡住了去路。
赖子陌心内开骂:“该死的!偏来这里挡路!”也是还未等男人反应过来,直接一个箭步踩着楼梯扶手从二楼索性滑了下去,就在滑到两者平行的那一刻,赖子陌见到他的眼睛全是黑色,没有眼白,松弛的皮肤上长有成片的绿色尸斑,死了很久很久,全身的皮肤松弛得没眼看,都掉着,似乎是一张比身体大一倍的皮挂在了身上。
不容片刻停顿,他旋即转身离开,可一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顿时止住脚步,心脏狂跳,头皮发麻,只见厅堂的长桌子下面蹲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就像无尽的黑洞,可怜可怕。上面,长桌上还躺了另一个女人,不是二楼的那个,因为这个女人坐起来的背是弓着的,身高也没有之前的那个高,像是得了某种疾病从而导致。他们的皮肤全部是松驰的,上面也同样布满绿色尸斑。
六只深不见底的黑洞般的眼睛明晃晃,直勾勾地盯着赖子陌,这一幕阴森诡谲。还未排除暗地里的无数只眼睛,这下,赖子陌是想哭也来不及了,这些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非人,一只两只都要扯上半天,相当棘手,自己真到了这一步?进退两难?
就在赖子陌准备怎么想好遗言之时,桌子底下的小男孩以一个意想不到的速度手脚并用飞速朝他爬过来,像是一只巨大的短手蜘蛛,或者说是巨大的螃蟹。赖子陌眼睛都睁大了,赶忙一脚,举手一劈,佩剑绕着腰身旋转一圈,击挡背后偷袭的男人一刀,同时把小男孩打到退墙。
而他们就算受此攻击,依旧能力不减,弓背的女人缓缓从桌子上下来,顶着一头飘长的黑发一步一步朝赖子陌走近,发出“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赖子陌闻声视线下移,正在往他走近的女人长袍下随着她的步伐露出一双“铁脚”!她的脚曾经断过吗?而这时,头顶的上空竟然诡异地出现了婴儿的啼哭。
“哇哇哇哇啊哇哇哇哇哇!!”
接着,又有小声哼着童谣的女人声音。
渐渐,在温暖的歌谣下,婴儿的哭声也逐渐降低了下去,哈哈笑了起来。
赖子陌看着他们一行虎视眈眈的怪人,听着笑得异常开心的婴儿,当真是怪异离奇,逼上绝路。弓背的女人突然张开她的血盆大口,下颚喀嚓一声脆响,嘴直接撕裂张的更大,一口仿佛能把赖子陌的一整颗头吞下肚。
前方,女人。
后方,男人。
上方,婴儿和未知生物。
侧方,小男孩和墙。
下方,地。
地?赖子陌突然想到什么,竟收起了出鞘的剑,两手一放,挠起了痒。女人的血盆大口毫不留情;男人的菜刀抡臂挥砍;婴儿的笑很大声;小男孩就像脾气暴躁的大螃蟹。他们发动了自己最大最强的力量想要置赖子陌于死地,永世也爬不出这座府宅。
压迫感瞬间贯彻神经,全身,不是非一般的人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认命,任人宰割。赖子陌也差点被这气势唬住,好在自己练过,一个下蹲,击挡,滑移,顺利逃出恐怖的包围圈,逃到了户外的大院。
在屋内干不如在院中干,发挥空间变大,而五位非人在赖子陌戏耍之后,遭受了来自同伴的全力伤害,伤其筋骨,但此时愤怒占据了疼痛,攻击力似乎比先前还要有所增强。
两三回合,赖子陌恐招架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心道:“今晚该不会就这样死在这了吧!”心里虽这般想着,可嘴上却不饶人,手背抹掉血液,继续挑衅,抬眼嘲讽道:“还要来吗?今晚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活,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趁你们还有意识,不然早晚全都栽在我手上!”
“救命!救命!……”
大半夜的什么声音,谁在呼救?这声音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感觉很熟悉。
“哦!……香芋祖宗!”
赖子陌想往院外跑,可依然还是被非人死死防守,寡不敌众,双方的精力都快消耗殆尽了,哦不是!这些非人们的精力可不会消耗,非人就不会疲倦,他们只是在屋内互相受了特别严重的伤,伤其根本,出来后又使用大量的力气,有精力能力也不够了。
他们是属于二次非人,二次非人是人死后尸体被非人吸血后传染,也就是人们俗称的:活死人。只有把他们碎尸万段,碾成齑粉,才算彻底消灭。
天边浅色,与天际相平的远山露了尖,时间所剩无几了,赖子陌一宿没睡可吃不消,速战速决,人剑合一。
“剑中见人,人中见剑,一人一剑,人剑合一,杀。”
随着赖子陌的最后一句“杀”字说出口,手里的长剑一瞬在敌人上空划出数道炫白剑光,破空之声比非人的低哑嘶鸣声还要大。
“收。”
赖子陌启唇,还在切割肉块的长剑立即回到他手里,无论是亮澄澄的剑身或是剑柄全染上红,无一处干净之地。
赖子陌握着剑,手里在滴血,举上闻了闻,蹙眉:“真臭!”
大院外,赖二花:“……全死了!你杀的?”
赖二花的表情实在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赖子陌还是第一次见,他收了血剑嘿嘿笑道:“夸我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那只破鹦鹉呢?老远听见它叫救命……”
话音未落,院门外便来了一个体态曼妙的女人身姿,她神情淡漠,语气也淡漠,边走边道:“在我这里,不过已经昏死过去了。”
竟没想到,赖倚危也跑过来了。与往常不同,她如今一身轻装,简单干净利索,气质出尘,眉宇间多出的一丝英气,居然使她穿出了战场军装即视感。赖子陌不禁心道:“也不愧是上过战场,当过将军之人。”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香芋现在怎么样啦!!
“啊!?”赖子陌听到此消息,头都要炸了,笑脸霍然转哭脸,很是怜惜地跑过去,本想亲自手捧它,可是又低头看见自己血淋淋的手,便结束了这个温馨的念头,问道:“它怎么了?”
香芋全身软绵绵的躺在赖倚危的手心,像是一滩柔软的荷叶水,她看了一眼赖子陌,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别知道为好。”
赖子陌不解地道:“为什么!它死了么?”
“对啊!要死啰!”
循声看去,只见王府右院墙之上坐了一名恐高的清秀男子。他朝下左看右看,始终犹豫不决,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同一个地方上蹿下跳,放声道:“你们有谁来帮我一把,下面怎么弄的啊?全是恶心的腐肉,落不下脚了。”
赖拂弦!
怎么一下来子这么多人?所谓何事?
可惜没人“帮”他。
赖二花忽然出声道:“我们此番是来收拾王府,清理残骸,及带走里面贵重物品,上交朝廷。”
咦!赖子陌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莫非自己表现得很明显?
赖二花又道:“确实!你表现得挺明显的。”
赖子陌无声咆哮:“什么!这厮会读心术吗?”赖子陌赶忙闭紧嘴巴反复确认,确认自己的确没有把内心想法说出来,只能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赖二花。
赖二花道:“我不会,只是怕你误会。”
赖子陌彻底晕倒了。
“喂!不会吧,他也死了吗?”赖子陌突然倒下,赖倚危正好扶住了他。
赖拂弦也跳了下来,自己踩着尸血跑过来。
这一天,赖子陌睡到下午申时才眯着眼勉强算睡醒,不是因为睡到自然醒,而是因为他在睡梦中感觉一直有个什么东西在他上下两嘴唇之间互相拉扯,醒来之后,于是就发现了捣乱的人不是人,是一只浅紫色的肥鸟!
赖子陌大好心情瞬间被瓦解,赶走香芋侧到一边闷头又睡了几个时辰。
等到再次睁眼时,窗外正值黄昏,耀眼的光芒夺窗而入,照到赖子陌英俊的脸上,他的眼睛空虚寂寞了一霎,窗外有许多小孩子们在打闹之声。
“呜呜呜……我是鬼,我要吃了你们!别跑!啊呜……”一个大概五六岁土灰灰的农家小男孩拿根棍子扮鬼脸吓唬其他小孩子。
其他小孩子也是纷纷撩起自己的裙子挡住自己,因为这个游戏的规则是:只要是被“鬼”的棍子打中而没有被裙子保护的部位,就算是被“鬼”给“吃”了,“鬼”“吃”了人之后就会吐出他的舌头,舌头里面就会掉落下来一个小人儿,小人儿变大就是刚刚那位被“吃”的小朋友啦!小朋友就从此为“鬼”效命,也变成“鬼”了。
“啊救命救命!救我!!!”
“站住,放下她,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呀?”
“我是江陵的元日!!”
“噗!”他说得气势十足,赖子陌这才刚送到嘴边的茶水差点没全喷出来,也瞬间精神抖擞,很久没有出现的名字再次被这帮小孩子提起,他坐在路边的青石板上边,饶有兴致地支着一只手微微笑着。
“就算是江陵的元日怎么啦?”
“他很厉害,你没听说过吗?我孃孃天天夸他说他是救世大英雄,救世大英雄哦!我是救世大英雄耶!”
扮鬼小男孩指自己说道:“可我是鬼啊,只要是人都怕鬼!”
扮元日的小孩是个大胖小子,他挺胸自豪道:“我不怕!”说着便用手比划自己是怎么杀鬼的:“唰唰唰唰!!一刀、两刀、三刀,鬼通通消失不见,唰!……”一根木棍被掰成两截。
“啊!!!好可怕!”那群被鬼吐出来的小鬼听后啊啊乱叫,尖叫着说要逃跑。大鬼见自己的小鬼全跑了,气地去追喊:“别跑,我们是鬼啊!别跑……”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赖子陌坐在青石板上拍腿捧腹大笑,“全跑了怎么办哈哈哈!”
“大哥哥,你也觉得我很厉害是吗?”扮元日的小孩胖乎乎的肉手里拿着两根被掰断的木棍子,呆呆地看着赖子陌。
赖子陌差点笑岔气,道:“厉害厉害!哈哈!这位……元日!小朋友,你为什么是救世大英雄呀?”
“元日”道:“因为他救了我爹,还救了很多人。”
说着说着,他嘴角便开始向下垂,竟然要哭起来了,手里的两根木棍也捏得更紧了,小声呢喃道:“我要孃孃。”
……赖子陌弄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就这这时,小街的远处赶来一个包着头巾的胖乎乎中年妇女,人群的散开,只见她右手拿了一条每家每户专门教训小孩不听话的刺条,怒气冲冲喝道:“什么时辰了,快点回家吃饭!听到没有!要我抽你才肯动吗?”
“元日”小孩见后哭得更大声了,特别是见到她手里的那根刺条过后,急的直跺脚:“孃孃!孃孃别打我,别打哇哇哇哇哇哇……”
“啊……!!!”
哭声响彻整条小街,不过在这里已是家常便饭啦。
小街的尽头,两男一女逆光而来。
见路过哭得断气还被抓着打屁股的小胖子,三人目不转睛。他哭的快断气,赖子陌也笑的快岔气。三人中,赖拂弦道:“赖子陌,你可算是醒啦!再不醒,天都要黑了。”
赖倚危带着面纱,绝世容颜不方便露面,可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却扫了他一眼,稍后便打声招呼进客栈上楼了。
而赖二花呢,原本也想与赖倚危一行上楼,但却突然在赖子陌面前停下,道:“你把人家小孩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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