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两天平静地过去。沈凛秋按计划和姜穗去了书店,买了练习册,也像往常一样在咖啡店写了会儿作业。一切如常,和好朋友在一起的时光轻松而愉快。
但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频率似乎比以往高了一些。林昭棠会分享一些零碎的画面:一张路边遇到的、长得奇形怪状的云朵照片;一句对周末补习班的吐槽;甚至只是一句没头没尾的「啊啊啊作业写不完了!」。
每一条,沈凛秋都会看,然后认真地回复。看到云朵照片,她会放大仔细看,然后回:「像一只摔跤的兔子。」;看到吐槽,她会发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看到抱怨作业,她会问:「需要帮忙吗?」
这种跨越空间的、细碎的联系,像一根无形的线,轻轻牵动着她的周末。连姜穗都注意到了她看手机的次数变多,开玩笑问:“和谁聊得这么热络呀?有情况?”
沈凛秋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没有,就是七班的一个朋友。”她回答得自然,心里却因那句“有情况”莫名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扣在了桌面上。
周一清晨,沈凛秋走进校门时,目光不自觉地扫向老榕树的方向。果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了,正用没受伤的右手笨拙地试图把牛奶吸管插进去。
“早啊,凛秋!”林昭棠看到她,眼睛一亮,扬了扬手里的牛奶盒,“需要支援!”
沈凛秋快步走过去,自然地接过牛奶盒,利落地帮她插好吸管,递回去。
“谢谢!”林昭棠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独立包装的、烤得金黄诱人的蛋挞,“喏,谢礼!我妈早上刚烤的,非让我带给你尝尝。”
蛋挞还带着微微的温度,酥皮的香气透过包装纸散发出来。沈凛秋接过,指尖碰到一点温热的油渍,心里也跟着暖了一下。“谢谢阿姨。”她轻声道。
“客气啥!”林昭棠笑嘻嘻地,很自然地和她并肩往教学楼走,“周末作业写完了吗?数学最后那道大题简直反人类……”
晨光熹微,洒在并肩而行的两个身影上,空气中弥漫着蛋挞的甜香和牛奶的味道。那些关于“不够”的困惑和周末短暂的分离,似乎都被这个寻常的早晨、这个熟悉的互动悄然熨平了。
沈凛秋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咬了一口香甜酥脆的蛋挞,忽然觉得,就这样,真的很好。
那些说不清的情绪,或许只是青春期无谓的烦恼。能这样站在她的身边,分享早晨的阳光和一块温暖的蛋挞,能被她的家人记得,能成为她遇到难题时第一个想到的倾诉对象……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才能拥有的吗?
她微微笑了起来,将最后一点蛋挞咽下,认真地回应起那个“反人类”的数学题。
至于心底最深处,那偶尔还会因对方一个灿烂笑容、一次无意触碰而泛起的细微涟漪,被她再次轻轻压下,归入了“最好的朋友”范畴内,一个无需深究的角落。
高一上学期的时光,就在笔记、零食、操场和教室之间平稳滑过。沈凛秋和林昭棠的友谊,像一棵被精心浇灌的小树,逐渐抽枝展叶,变得稳固而自然。
她们依旧每天放学后碰头。有时只是匆匆交换笔记和零食,简单聊几句就各自回家;有时则会一起走到校门口,甚至绕远路去一家新开的文具店逛逛。沈凛秋习惯了林昭棠总是活力满满、偶尔丢三落四的样子,也习惯了在她滔滔不绝分享七班趣事时,安静地听着,偶尔弯起嘴角。
那种“不够”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但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强度也越来越弱。沈凛秋已经能很熟练地将它归类为“过度敏感的错觉”,然后轻轻挥散。她开始真正享受这段友谊带来的轻松和快乐,不再带着审视的目光去剖析内心的每一个细微波动。
期中考试,学校的整体成绩有所提升。学校为了奖励他们,组织了为期两天的秋季运动会。操场上一时间热闹非凡,加油声、呐喊声不绝于耳。
林昭棠的手臂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毫无疑问地报了羽毛球单打和几个集体项目。沈凛秋则和大多数不善运动的学生一样,坐在班级指定的看台区域,负责写加油稿和看管物品。
她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看林昭棠在羽毛球场上跳跃扣杀,动作利落,眼神专注;看她参加四人接力时,咬着牙拼命奔跑,接过接力棒后像小豹子一样冲出去;甚至看她因为失误而懊恼地跺脚,或者因为赢得比赛而和队友兴奋地抱在一起大声欢呼。
每一次,沈凛秋都会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的笔,心跳随着她的表现而起落。当林昭棠最终为七班拿下一个不错的名次,站在领奖台上朝着看台方向挥手时,沈凛秋的心中也充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和开心。她甚至鼓起勇气,和其他人一起大声喊了一句“林昭棠加油”,尽管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更大的声浪里。
运动会第二天下午,最后一个项目结束后,各班开始整理场地。沈凛秋正帮着生活委员收拾地上的空水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兴奋喊道:“凛秋!”
她抬起头,看见林昭棠穿过喧闹的人群朝她跑来。她额头上还带着亮晶晶的汗珠,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手里拿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给你!”林昭棠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停下,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是一枚运动会颁发的、亮银色的奖牌,上面刻着“羽毛球女子单打第二名”。
沈凛秋愣住了,握着那枚还带着对方体温和汗意的奖牌,有些无措:“这……给我?”
“对啊!”林昭棠笑得眼睛亮亮的,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要不是你之前陪我打球,帮我恢复手臂,我肯定拿不到这个!军功章有你的一半!”她的语气理所当然,带着运动后的酣畅淋漓和毫无保留的真诚。
奖牌沉甸甸的,躺在沈凛秋的掌心,在秋日的阳光下反射着微光。那份重量,和眼前人灿烂的笑容、真诚的眼神,以及那句“军功章有你的一半”,像一股巨大而温暖的浪潮,瞬间冲垮了所有心防。
一种强烈而纯粹的情感毫无预兆地击中了沈凛秋。不再是模糊的“不够”,不再是细微的“酸涩”,而是一种滚烫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动容和喜悦。
为她高兴,为她骄傲,也因为自己能被如此郑重地感谢和记挂而感到无比的温暖。
她抬起头,看向林昭棠,眼睛因为莫名的水光而显得格外明亮。她握紧了手中的奖牌,露出了一个无比清晰、毫无阴霾的笑容,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明亮情绪:
“昭棠,恭喜你!你真的太棒了!”
那一刻,什么微妙的心思,什么模糊的界限,都被这枚沉甸甸的、象征着友谊与共同努力的奖牌暂时掩盖了下去。沈凛秋的心中充满了纯粹为朋友感到高兴的情绪,以及一种被需要、被认可的满足感。
能拥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她再次无比确认这一点。至于未来会如何,那枚被紧紧握在手心的奖牌,似乎已经给出了一个足够明亮而坚定的答案。
运动会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操场上一片狼藉。沈凛秋正弯腰捡着二班看台附近的垃圾,一只手无意识地放在校服口袋外,隔着布料轻轻按着里面那枚沉甸甸、边缘有些硌人的奖牌。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林昭棠塞过来时,那上面残留的、属于对方的微热体温和兴奋的潮意。
“凛秋!”
熟悉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从身后传来。沈凛秋回头,看见林昭棠又跑了回来,额发被汗水浸得更湿,脸颊红扑扑的,手里还拎着那个鼓鼓囊囊、拉链都没拉好的运动包。
“差点忘了正事!”她跑到沈凛秋面前,气息还没喘匀,就把运动包往沈凛秋手里一塞,“老班突然抓壮丁,让我们获奖的去主席台集合拍照!我得赶紧过去!这包……”她指了指沈凛秋怀里的包,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沈凛秋装着奖牌的口袋,“……还有你那儿我的‘荣誉’,先都放你这儿帮我保管一下!我跑起来叮铃哐啷的像个移动废品站!”
根本没等沈凛秋回应,她就像一阵风似的,转身又朝着主席台的方向跑远了,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里的“谢啦!回头请你喝冰汽水!”。
沈凛秋抱着突然被塞过来的、带着林昭棠体温和汗味的运动包,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里的奖牌,愣了好几秒。
奖牌……早就给她了。现在连整个包,还有里面所有的“家当”,都一并托付了过来。
这种被全然信赖的感觉,比刚才单独接到奖牌时更甚,像温热的潮水,细细密密地漫过心口。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包,拉链口晃荡着一只沾了草屑的羽毛球,旁边似乎还塞着皱巴巴的校服外套和半瓶没喝完的水。
她没有丝毫嫌弃,反而仔细地把那只羽毛球塞回包里,又将拉链仔细拉好,然后把包妥善地放在二班物品堆放处的显眼位置,确保自己一抬眼就能看到。放好后,她的手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奖牌,仿佛在确认这两份“托管”都安然无恙。
接下来的时间,沈凛秋一边心不在焉地帮着打扫,一边时不时抬眼望向主席台的方向。远远地,她能看见林昭棠和其他几个获奖学生站在一起,听着老师指挥调整队形。林昭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脑袋时不时就扭向二班这边张望一下,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全部家当”是否安全。
每一次目光隔空相遇,林昭棠都会冲她快速地眨眨眼或者咧嘴笑一下,而沈凛秋则会微微点头,用眼神示意:放心,都在。
一种无声的、只有她们两人懂的默契在偌大嘈杂的操场上来回传递。
等到主席台那边的拍照终于结束,林昭棠像脱缰的小马一样飞奔回来时,沈凛秋已经把她散落出来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大恩人!”林昭棠接过包,夸张地抱拳,“都没丢吧?我的‘身家性命’和‘荣誉’可都托付给你了!”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沈凛秋的口袋。
“都没丢。”沈凛秋拍了拍口袋,奖牌发出轻微的闷响。她看着对方跑得通红、洋溢着纯粹快乐的脸颊,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又被轻轻撞了一下。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喧闹的操场渐渐安静下来。
“走!”林昭棠一把揽过沈凛秋的肩膀,动作自然又充满活力,“说好的冰汽水!小卖部冲刺!”
沈凛秋被她带着往前跑,肩膀隔着校服感受到对方手臂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口袋里奖牌的重量随着跑动轻轻撞击着她的腿侧。
这一刻,奖牌、运动包、冰汽水的承诺,还有身边这个人灿烂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份独一无二、沉甸甸的信任。
她微微收紧手指,握紧了口袋里的奖牌,嘴角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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