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和还坐在原处等他。
江暨白在她对面重新落座,微笑道:“久等了,不好意思。比较难缠。”
“没事的暨白,”沈明和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然后有些好奇:“他就是你之前说的‘家属’吗?”
“……嗯。”江暨白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前男友。”
赵观一应该也算前男友吧。
沈明和看着他:“那……我之前感觉果然没错。”
“什么感觉?”
沈明和咬着吸管,开始回忆:
“高中的时候你可高冷了,每次都拒绝我。别看我当时每天下课都来找你,其实我早就打退堂鼓了,我和闺蜜都没想到你最后会答应。”
江暨白似有若无地苦笑了一下,主动道:
“对不起,其实我当时也不算喜欢你,单纯比较好奇,外加叛逆。我那时候性格不太成熟,有点……老师和家长越不让做什么,我越想做什么。”
也早就了他和赵观一荒谬不经的肇始关系。
“看不出来呀。”沈明和笑着说:“那时候你完全就是很典型的好学生。”
“可能就是被管多了,所以想在某些别的方面反抗一下。”江暨白幽幽地说。
那时他觉得只要和陈献容反着来就好,陈献容让他去相亲,他就约男朋友。
“……我接着说哦,”沈明和缓缓地道:“我当时真的高兴了很久,但是虽然你对我很好,给我带饭、买奶茶,考不好陪我聊天,但是……”
她努力搜刮着形容,好一会儿才接着说:
“但是我知道你做这些只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应该做,而不是因为喜欢我。”
这一番话说得江暨白真的有点惭愧,他苦笑着道:“别这样说,我这种一般不是叫渣男吗。”
……那他对赵观一是不是也算渣男?还是渣得彻彻底底的那种。
他怎么这么坏。
“我想明白后有一段时间的确挺讨厌你的。”沈明和笑着说:“不喜欢为什么要答应我?”
“后来我想通了,至少我们在一起很多时候我都是开心的,作为男朋友来说,你真的做得很好,我没什么可以怨你的。”
她认真地总结道:
“君子论迹不论心。”
“谢谢。”江暨白有点好笑,内心又觉得微微温暖:“不过还是对不起。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噢,这个案子呢?可以请你代理吗?”沈明和开玩笑似地道
“可以。”
沈明和“噗嗤”笑了一声:“……暨白,我哥哥也是律师啊,你忘了吗?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啊。”
“那你,”江暨白有点迷惑:“为什么来问我这个案子?”
“找个借口找你说说话而已。”沈明和大大方方地说:
“刚才的话我想和你说很久了,但是直接找你吃饭,你会拒绝的吧。”
“其实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啦,所以,”沈明和最后告别的时候对江暨白别有意味地说:“加油哦暨白。”
江暨白看着她,问:“加油?”
“从你打完电话回来,你就一直不太高兴。”沈明和说:“甩掉不喜欢的人不应该兴高采烈吗?”
.
“要我说——你现在不应该兴高采烈吗?”谭关潼干干脆脆地说:
“他现在彻底甩掉你了,你也不用想东想西了。长痛不如短痛。”
灯光昏暗。009顶灯坏了一个,谭关潼还没来得及去修,导致她现在看不太清赵观一藏匿在阴影中的神色。
赵观一没有说话,谭关潼就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也算一直看着你追他吧?我说白了,江暨白这种人,你追他没用,他还嫌你烦呢。得让他自己喜欢上你。所以,你既然已经竭尽全力去喜欢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命运,还有江暨白了。”
赵观一静静地坐在原处,半晌,才轻声道:“可是我不甘心。”
“你不甘心——”
谭关潼气笑了:“追你也追不上,让你巧取豪夺你说不舍得,现在又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吗?我请问呢,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一直管你这破事儿?”
赵观一默认了她的指责,握着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实在没有别处可去,认识的朋友大多不知道他和江暨白的事情,唯一大概了解事情全貌的就是谭关潼了。
“你记得你会算塔罗。”他转过脸,面容袒露在灯光底下。
灯光柔和,阴影沉郁。
“……你之前不是说不玩儿这个吗,我也就是业余的。”
谭关潼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漂亮的紫黑色铁盒,铺开桌布,熟练地洗牌切牌间,问:
“赵观一,你想问什么?”
“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牌面一翻,露出黑蓝昏暗的天空与高悬天空的月亮,高塔矗立,海边一只狗和一匹狼仰天对月狰狞嘶吼,一条龙虾徘徊于深海陆地之间。
“月亮正位,能量很强。”谭关潼说:
“水元素的牌,你的情感被他牵动太多了,已经陷入了迷雾之中,丢失自我,未来变幻莫测。”
“什么意思……?”
谭关潼没说话,又抽了一张。从赵观一的角度,正好看得明白,是一个骑着白马的骷髅骑士,高举白色的死亡旗帜。
“死神逆位。”
这四个字说出来都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不详感,赵观一有点不想听了。
“……”谭关潼看了半晌,才皱着眉说:“你们彻底已经没有希望了,放弃吧,尽快投入新生活,拥抱新的开始。”
她昧着良心,只盼着好友赶紧了断和江暨白分分合合、缠夹不清的情感状态,也给她省省心。
“……哦。”赵观一慢慢地点了点头,却想:
我不信。
不信他和江暨白的缘分到此为止。他总觉得不对。
可是未来就如迷雾静静弥漫的月光海面,命运难以窥知。
那天以后,赵观一变得非常忙。
他真的很忙。他拍戏、通告、健身、读书,处理自己工作室艺人的一些问题,和朋友出去聚餐,回家探望亲友,旅行,偶尔要处理一下父亲那边的突发状况。
李玉成从那天以后就没有听过赵观一说过“江暨白”这三个字。
“嫂子哥”好像就这样无声无息、永永远远地消失在了赵观一的生活中。
A城夏天花种繁多。等第一轮花开败了的某一天,他大晚上被一个电话叫到赵观一住的地方——
“赵哥?”
李玉成找到唯一亮灯的房间,敲了敲门。
“进来。”
赵观一的声音很不对劲。李玉成进了门才发现,他喝醉了。
这是李玉成跟了赵观一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喝醉。
醉得还不轻,趴在桌子上,两颊酡红,说话都口齿不清了,轻飘飘地:
“把他扔掉。”
“什么?”李玉成怔了怔,顺着赵观一的目光看过去。
一面柜子。玻璃柜门,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烟、衬衫、戒指、领带……
观察了半晌,李玉成转过头,疑问道:“……什么?”
“江暨白的东西啊。”赵观一把脸埋进胳膊里,慢慢地说:
“我二十岁生日送我的戒指,他在我家睡觉丢下的领带,他抽过的烟……”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扔掉吧。现在就扔。”
曾经被精心保存的物件纷纷扫落入纸箱,沉闷如雨,最后缠了一圈胶带,“嗤啦”刺耳一声,沿口封闭。
满满当当的柜子里如今光洁清明,又空白无力。
“扔掉。”赵观一麻木地又重复了一遍。
箱子被拖了出去。
门被关上。
灯也熄了。
心却仍然在胸腔里跳动。
.
——“甩掉不喜欢的人不应该兴高采烈吗?”
告别沈明和的那一晚,江暨白躺在床上,原本打算睡觉,但控制不住地打开大眼。在热搜前几一眼看到了“赵观澜被贴罚单”。
他面无表情地退出去。小绿书又给他推送《春水东流》定妆照的帖子。
转道微信,“官宣99”群又在品味那天赵观一在商场偶遇许明宣偷拍到的图。
他卸载掉了大眼,长按点了“不感兴趣”,退出了“官宣99”的群。
江暨白真的不想再沾到和赵观一有关的东西了。
可是,他在咖啡馆埋头准备证据材料时偶一抬头,看见广场正中央最大的广告屏上播放着赵观一代言的香水广告。
可是,他匆匆赶去法院开有关春华食执行恢复案件的听证会时,路过放假的初中,学校门口人群熙攘,耳朵里还是飘进两句“赵观澜新的那个电影你去看了吗”。
一开始,江暨白还会略一驻足,心动神摇;再往后一些,也不过“张三”“李四”,再平常不过的陌生人。
而不是曾经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的“恋人”。
他们隔得已经太远了,超过了可以迟疑的距离。
夏天的花已经谢了一轮,A城盛夏已至,万物欣欣向荣。
陈献容又鼓捣着开了一家网店;后来,她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坐在镜头前直播带货,舌灿莲花,生意居然也红红火火。
江暨白倚在门边,静静地等她下播。
“为什么给自己找活儿干?”他把自拍杆和补光灯之类的帮陈献容归整好,有点哭笑不得:
“你生病了妈,免疫力很弱,多休息一下、放松一下不行吗?”
陈献容戴上口罩,瞪了他一眼:“等你挣钱?”
江暨白搬着灯笑:
“虽然最近活儿少,但是也有起色嘛,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江暨白的房间已经被塞成了储物室,地板上的女装堆成山,难以下脚。
不过,他的床褥和桌子倒是整整齐齐的。陈献容一直在帮他收拾呢。
江暨白坐在书桌前,耳边是悠长的蝉鸣,沙沙的夏风,一时兴起,提起了笔:
2027年7月晴夜 家
我正式领到了律师证,接到两个案子,都是之前客户推荐来的。
正在和祁远舟谈,也许就在这个律所继续干下去了,先当一阵子授薪律师,熬过再说。
妈最近还是一直咳嗽,去医院问,医生开了点药,还说让她注意日常生活多戴口罩。
但她真是闲不下来,又去开网店了。我不好怎么说她,虽然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笑笑骂骂,但她最近尤其胃口不好,心情大概很差。
她没有什么朋友了,爸也不在了,但是她又不和我说这些。
如果这些事情能让她开心,希望她能高兴一些。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很讨厌她,觉得她不可理喻,想掌控我的人生。
现在我还是这样想,但又体谅许多了。她是她,我是我。
如果我觉得她想要改变我的想法很自大,我想要改变她的想法岂不是也很自大吗?
晚安,明天还约了和当事人见面。
*OMG,我也是写着写着发现江暨白泥居然是一个渣男哦?可恶。
*牌都是我自己抽出来的,有点意思。解牌部分是我瞎写的,求轻喷,我不太会解。哈哈哈哈真的太有意思了。等我写到复合就再抽一张。*这里说一句,死神牌代表结束和重生,逆位就是“难以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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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月亮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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