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暨白开完会,晚上才回到西子湾。刚刚坐下吃饭,电话就响了。
江暨白手一顿,心惊肉跳里,蹙着眉去看屏幕。“赵观一”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动,比起“急救中心”、“王海”一类的字样让人安心很多。
“喂?”
“江暨白。”赵观一那边声浪嘈杂,他的嗓音奇怪,喑哑又好像在紧张:“你现在在家吗?”
家。
江暨白说:“嗯。”
“我的,”赵观一在努力措辞,几秒后,才放弃一样,低着声音:“我的父亲现在在保安亭那里,我一会儿叫保姆去接他。我马上回去,你不用理他。”
江暨白还是头一次听到赵观一对他提及他的家人。他坐在原地,怔了好久,才说了一句“好”。
赵观一还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出口,闷着和江暨白对峙了几秒,电话就断掉了。
江暨白起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不打算和赵观一的家人见面。他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但他坐到书房,电脑也不过刚刚进了腾讯会议,就听到了隔壁“砰”的一声巨响。
随即是一阵地动山摇的敲门声,江暨白手边的咖啡都泛起了涟漪,连高高的书架都在窸窣震动。
敲门者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咒骂着什么。江暨白听了两句,脾气就上来了,关了麦克风,蹙着眉站起来,握着门把手往下一压,眼睛一抬。
眼冷如刀地扫视而去。
门外一片混乱。保姆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驼着背拼命往后扯着一个花白头发、胡须丛杂的老头,那老头眼睛外凸,怔怔地看着江暨白,好像被吓傻了,连绵不绝的骂声都空出几秒。
保姆赶紧擦了一把汗,一边道歉,一边把老头往自己身后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
江暨白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冷笑弥散,嘴巴一张:
“陈姨,这是哪位啊,肠子怎么连着嘴?”
“我□你他妈□,怎么和老子说话呢!”那老头涨红了脸,连脖子都伸长了:“你在谁家你知道吗!”
“知道啊。”江暨白给张姨递了一个眼神,张姨愣了一下,放开了拦着老头的胳膊。
江暨白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至老头眼前。这老头很老了,佝偻着腰,江暨白完全可以睥睨他:
“你打狂犬疫苗了吗,就来我家乱叫?”
“我□!”老头抬手就要推搡江暨白,手伸到半路,却蓦然被另一只青筋浮凸、隐含暴戾的宽厚手掌牢牢擒在半路,眨眼间,就被扯得往后踉跄一下。
老头张嘴要骂,却被那只手捏得痛叫一声,又被赵观一的眼神恐吓得平平整整地切断了惨叫,滑稽地从嗓子里“嘎”了一声。
赵观一捏着赵文明的手腕,阴沉沉地咬着牙道:“赵文明,我有说过让你别闹吧。”
他垂着眼,表情又冷又硬。自江暨白生病以来从没有冲他发泄的怒气,好像一瞬间就蓬地燃烧起来,连着语气都狠得不像在对自己的父亲说话:
“再敢对他这样,就别怪我做点什么了,知道了吗?”
赵文明这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拼了命点头。
“我知道你还在赌,”赵观一仍没有松手,冷冷地道:“不想蹲进去就给我安分一点,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赵文明眼睛分明怨毒四溢,嘴巴里发出的声音却谄媚:“不赌了,这次我真是被骗惨了,再也不敢了……”
赵观一盯了一眼赵文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赵文明。这次见面就是想告诉你,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放缓声音道:“也别想什么用鱼死网破来威胁我。就凭你?”
赵文明听到“最后一次机会”,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手还被赵观一扼着,就觍着脸往前凑:“十万,十万,行不行?最后一次,我肯定正正经经做生意。”
“滚。”赵观一皱着眉往后躲了一下,就说了一个字,松了手。
赵文明怎么不懂他的这个儿子,眉开眼笑地给赵观一鞠了好几个躬,往外走了两步,又舔着嘴唇回过头,眯眯眼绕着赵观一搭在江暨白肩膀上的手打转了几圈:
“观一,你给咱老赵家找的媳妇长得不错,就是可惜不能抱孙子了。”
赵观一表情不动,江暨白却敏感地觉察到他在自己肩上的手稍稍动了一下,耳畔是他放得更沉的声音:“和你没关系了,赵文明,要拿钱就赶紧给我滚。”
赵文明顺着楼梯转了下去,张姨自觉地跟了上去盯着他出门。片刻后,一楼传来门锁“咔哒”扣合的脆音。
久久寂静。
赵观一什么也没说,手往下走,揽住了江暨白的腰。交错几步里,江暨白就被推抵至栏杆扶手,后腰压在木质扶手上,唇瓣和唇瓣碰到一起。
只是一个很浅的吻。与其说接吻,不如说是舔舐伤痕。
“感觉怎么样?”赵观一稍稍错脸,中断了这个吻,哑着声音问。
江暨白的手还撑在扶手上,睫毛垂着,顿了几秒,神色不明:
“什么怎么样。”
赵观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又笑了。一边笑,一边含着戾气,尖刺一样的话往他身上戳:
“被我包养的感觉怎么样?开着我的车,住着我的房子,花着我的钱,上我的床,感觉怎么样?”
“……挺爽的。”江暨白好算是知道怎么回话了,当即爽快地回答:“比自己挣钱来得舒服,还有人伺候。”
“……”赵观一道:“谁伺候你了?”
江暨白睫毛抬起来,看了赵观一一眼。
一两点委屈像是汽油,泼地一下,赵观一熄下去的火又烧起来了,说话淡淡的:
“江暨白,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你母亲治病救命的钱还在我手上。
“哥,这么久了,也该学会怎么讨好别人了吧?
“展示一下。”
江暨白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走廊没有灯,书房的灯已经自动关了,此时暗色弥漫无边。月光清冷冷地洒进江暨白的眼眸里,衬得他神情几乎哀悯。
江暨白抬起手,捧住了赵观一的脸颊,缓声道:“这么多年,过得很辛苦吧。”
赵观一像被掐断了信号的电视机,脸部“沙沙”地播放着雪花屏,握着江暨白腰的手劲都松了。
“你……”他喃喃道。
“没关系,”江暨白将唇瓣附近,鼻息缠腻里,悄声道:“以后有我陪你。”
月色降临人间的声音,居然是一阵又一阵、急促又急促的心跳声。
雪花屏慢慢融化,变成了一片恍惚荡漾的温柔海。
“哥。”似乎不确定,赵观一小声又叫了一遍:
“哥。”
“嗯。”江暨白说:“满意吗?”
赵观一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说刚才,”江暨白又退远了一些,让两个人重新看得清彼此的脸。
江暨白的表情好淡,甚至比面对赵文明时更面无表情:“满意吗?”
赵观一的眼睛睁大了,怔怔地盯着江暨白。有一瞬间,江暨白以为赵观一要落下泪来。
但是没有。赵观一只是长久地看着他,眼神逐渐变深,慢慢的,那个影帝赵观一又回到了他身上,深潭一样的目光,幽暗难测:
“满意。”
只是声音让他的表情有点站不住脚跟,梦呓一样:“江暨白,这样也行。”
“那就好。”江暨白平静地道。
赵观一道:“你总是这样。”
“什么样?”
赵观一又凝视了他一会儿,居然抬起手,摸了摸江暨白的头发。江暨白头发不长不短,颜色纯黑,发质柔软,被掌心摩挲过时,江暨白的脊背蓦然窜起一股酥麻感,一下子全身都僵硬了。
“我们认识了那么久,”赵观一轻声道:“你连我家里的情况都不清楚。你有无数的机会了解,但是你从来不肯深入。”
“你在逃避。”
赵观一揉他头发的手重了一些,“不止是我吧,你连朋友都很少。你究竟在躲什么,江暨白?”
江暨白连脑子都转不动了,喉结滚了两下,倒握着扶手的手掌逐渐用力到有些发抖。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江暨白?”
咔嚓一声,什么东西在开裂,崩溃。碎石沙沙扑簌,江暨白的声音隐不可觉地抖:
“什么……?”
他往后退,后背却硬硬地抵在悬崖边上。
“江暨白,你就没有想过吗。”赵观一步步紧逼:“那么多年,为什么你就只钓着我一个人呢?”
“我……”江暨白吸了一口气,耳朵像忽然被蒙了一层布,嗡嗡的,闪乎乎的,他连话都说不清了:“我没有……我还,我还和沈明和……祁远舟……”
他好讨厌被人揭开老底的感觉。无所适从。
“……”赵观一重复道:“祁远舟?”
像是把这个名字含在齿间拒咀嚼撕咬了一遍,消化片刻,他的声音忽然就冷下来:“那又是谁?你又去找了谁?江暨白,你是、我、的。知道吗。”
江暨白别开脸,两瓣嘴唇轻轻一张,又合上了:“……”
“哥,怎么不说话了啊,你是不是又像之前一样,拿沈明和骗我。”赵观一掰过他的脸:“没听到吗,江暨白,你就算钓也只能钓我一个,知道吗?”
这样的赵观一反而让江暨白冷静下来,炎凉水火里挣出几分清明。
他又吸了一口气,声音还发着抖,胡乱道:“好,只钓你一个。”
“不够。”赵观一低声说:
“你学不会爱我,我就教你。”
江暨白懵然地看着赵观一,指尖却被碰了一下,旋即是一个很用力、很温暖的手掌,根根没入他的指缝。
“哥,当年我住进你的公寓时,你和我约法三章,你还记得吗?现在既然是你住进我房子,那就再来一次吧,这次,内容我来定。”
我每天六点起床上班,晚上八点到寝室,到寝室了上了一天班还要码字,^^这章就是今天刚写的
真爽啊,每天早上六点胶水黏眼皮水泥填脑袋的感觉[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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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剔透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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