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从睡梦中惊醒,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缓缓坐起身,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被角,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轻若游丝,带着几分疲惫与困惑。
平生闻声快步走近,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茶,柔声道:“姑娘太累了,这几日奔波劳碌,未曾好好歇息。”
花清接过茶盏,指尖微微发颤,茶水的温热透过瓷壁传来,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忧虑。
她抬眸望向窗外,夜色如墨,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这夜寂静而漫长。
“对了,那几家感染了病疫的人怎么样了?”她低声问道,语气里透着关切。
平生微微颔首,温声安抚:“姑娘放心,已经慢慢好转了。您开的方子很有效,再加上这几日的照料,他们的烧退了,咳嗽也减轻了许多。”
花清闻言,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唇边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却仍带着几分倦意。
“那就好……”她低喃道,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平生站在一旁,见她神色恍惚,忍不住轻声劝道:“姑娘,您也该多为自己想想,这几日几乎没合眼,再这样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
花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茶盏捧得更紧了些,仿佛那一点暖意能驱散她心底的不安。
窗外树影婆娑,偶有夜鸟掠过,发出几声短促的啼鸣,衬得屋内愈发寂静。
良久,她才缓缓抬头,唇角勉强牵起一丝笑意,道:“无妨,只要他们能好起来,我便安心了。”
平生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像一幅淡墨剪影。
他推开半扇木窗,带着露气的风立刻涌进来,吹得案头医书哗啦翻过几页。
"寅时三刻。"他望着远处山脊上那道蟹壳青的边,"再过一个时辰,山路就好走了。"
花清支起身子,中衣的系带松垮垮垂在肩头。
她望向窗外——天是浑浊的蓝黑色,像砚台里隔夜的墨,唯独东边裂开一道细缝,漏出些瓷白的光。
树梢上挂着半透明的月亮,薄得能被晨风吹散。
“是该回去了。”她轻声道。
……
花清刚踏出客栈的门槛,便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乌泱泱站满了人。
有拄着拐杖的老者,抱着婴孩的妇人,还有面庞尚带病色却坚持起身的少年。
他们手里提着竹篮,里头堆着新摘的瓜果、扎成捆的草药、粗布包的干粮,甚至还有活蹦乱跳的鸡鸭,用红绳绑了脚,扑棱着翅膀。
人群最前头的老里正颤巍巍跪下,额头抵着还沾露水的石板:"恩人留步啊——"
花清慌忙去扶,指尖触到老人龟裂的手背。
昨夜替他施针时,这双手还烧得滚烫,此刻却凉得像深井水。
她忽然发现老人身后跪着的孩童——正是那个染疫最重的小丫头,此刻脸蛋红扑扑的,发间簪了朵新鲜的野蔷薇。
"使不得!"平生急得去拦,却被塞了满怀抱的谢礼。
有个扎蓝头巾的妇人突然哭出声,她怀里的婴孩咿呀伸手,竟抓住了花清的衣袖。
她望着眼前一张张真挚的面孔,喉间微微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药箱的系带。
半晌,她轻轻抬手,将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至耳后,唇角漾开一抹极浅的笑。
"诸位——"她的声音不似平日问诊时清冷,反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轻颤,"医者本分罢了。"
她向前半步,忽然对着人群深深一揖。
花清忽然蹲下身,平视那个小孩,从药囊里取出个彩绳系的小布包:"拿着,是甘草糖。"
……
马车停在"仁心堂"斑驳的木匾下,青石阶缝里钻出的蒲公英被车轮碾碎,飘起几簇细软的绒毛。
平生勒紧缰绳,车辕发出疲惫的"吱呀"声。
"姑娘,到了。"他轻叩厢门,指节在榆木车框上敲出三记闷响。
没有回应。
唯有晚风掠过车帘,掀起一角暮光,隐约可见车内人影斜倚的身影。
平生犹豫片刻,终于掀开那道靛青布帘——
花清蜷在药箱堆里睡着了。
她的发间还别着一朵山野蔷薇,此刻花瓣蔫垂,将谢未谢地蹭在她苍白的颊边。
"得罪了..."平生低声告罪,手臂穿过她膝弯时,惊醒了伏在她袖袋里打盹的药碾子。
小东西"吱"地窜到车厢角落,撞翻了装着甘草片的陶罐。
花清在朦胧中无意识地往平生肩头靠去。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却听见怀中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
花清的睫毛在昏暗中颤了颤,像被惊扰的蝶,但终究没有醒来。
她的脸颊因熟睡而泛起浅淡的绯色,鼻息温热,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锁骨,那里还残留着白日里被药炉火星溅到的红痕。
平生的脚步顿在原地。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廊下的铜药碾子轻轻晃动,发出"叮"的一声清响。
他低头看去——
花清的衣领因颠簸微微散开,露出一段纤细的颈子。
……
花清醒来时,檐角铁马正被夜风吹出零星的叮咚声。
她恍惚望见头顶熟悉的青纱帐——这是仁心堂二楼厢房。
"卯时……二刻?"
嘶哑的嗓音把自己都惊了一下。
窗边小几上的药炉还煨着,陶罐里当归黄芪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水汽将月光蒸腾成朦胧的纱。
"您总算醒了。"
药童的声音从门外漏进来,伴着陶罐相碰的脆响:"平生哥刚去后山采晨露,说姑娘若是卯时醒,就把这碗雪梨川贝膏温着……"
花清望向窗外。
远山轮廓正被晨曦一寸寸描金,山径上隐约有个负竹篓的身影,青灰衣袂沾满露水,在黛色群山中洇开一抹湿润的痕。
花清倚在藤架下,指尖捻着一片晒干的陈皮。
药童蹲在石碾旁捣药,铜杵与石臼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小豆子,"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好奇,"你平生哥哥平时除了治病救人,还干些什么?"
药童抬起头,脸颊上还沾着一点朱砂粉。
他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花姐姐问这个做什么?"手里的铜杵"当"地敲在石臼边缘,"莫不是想——"
花清手中的陈皮突然碎成两半。
"想什么?"她眯起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银针包的纹路,"不过是闲来无事,问问罢了。"
药童蹦跳着凑近,身上带着甘草的甜香。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平生哥每月十五都会去城南破庙,给那些流浪猫狗治伤..."
"好,我知道了,回头花姐姐给你带好吃的。"花清声音里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
药童眼睛一亮,手里的铜杵"哐当"掉进石臼里:"好,那我先谢谢花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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