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4日周四晴
《哥德堡变奏曲》。
这个名字。
这一天。
本来,我一如往昔,不声不响漂浮在路上,下午的阳光透过树荫,洒下大大小小的斑点。
声响、人脸穿过我的身体,什么也没留下。
我不记得当时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吧。
人的思想有时很沉重,能把生活压垮。有时很轻,羽毛般微不足道,一阵风就能吹走。
……风。
好像,有风吹来。
风从身旁一座我从未留意过的建筑中吹来。
是带着颜色的风——我想,是油画画框般古朴的褐色,闪着一点淡淡金辉。
是带着香味的风——我想,是雨水从叶片上蒸发,那一丝叹息般的草木清香。
我跟着那看不见又仿佛有形的风,幽灵般漂入身旁的大楼。
它带我走上二楼,转过弯。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门牌写着“0204琴房”。
风就是从里面吹来。
透过门缝,风一刻不休地流淌着。
先是宁静,轻柔,舒缓,纤细,小溪一般,温和地伸出手拂过我的脸,间或带着一些俏皮颤动,翅膀似的划过。
小溪。
溪水跃过月色下光亮的岩石,汇入河流的那刻,浅笑着沉寂了。下一刹,深沉的共鸣从河流底部响起,那是一种不息的、跳动的力量,片刻不停地敲击在我心上。我不由得发现,自己也跟着摇曳起来,酒醉一般。
河流。
河流向前奔涌着,争分夺秒欢歌着,搅起日光下泛着金色的水波,撞在岸边,破裂成千万粒碎金。它转眼间就流入了更宽广的江水,几人高的浪头突然拍打下来,力度和速度不容置疑,是一种更为厚重、恣肆的流淌,将新汇入的水流即刻冲散,翻卷奔入难以拒斥的广袤中。
江水。
它们的归宿并不都是大海,而是在入海口像五彩斑斓的玻璃片一样,四散开来,映照出无数种更加夺目的色泽,有的飞上了海岸,有的在空中翱翔,划出飞鱼一般的银色轨迹,有的则跳回了江口,有的嬉笑着跃入海洋,随着几乎叫人流泪的包容,融化在深蓝的无垠中,和着月亮的呼吸,亘古不休地起伏。
生生不息。
我自虚空中向下坠落。
原以为,还是像以往那样,什么也抓不住,看不见。
可是,这一次,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温柔地接住了我。
风,那么陌生,是我未曾见过的小溪、河流、江水;又无比熟稔,像是自我出生以来,就一直藏在我的身体里,和我的血液一同奔涌。它似乎从来都是我的一部分。
我不再孤独。
我不再难以呼吸。
我不再漂浮而找不到地方降落。
我不再彻夜呼号而听不见回声。
我没有意识到,眼泪已如一场大雨,湿透双颊。
不知何时,风停了。
门被轻轻打开。
阳光从窗户倾泻而入,屋内,一切都闪着柔和的光芒。
一架黑色的钢琴放置在窗前,琴身水洗般润泽明澈。
风就是自它那里流淌而出吧。
不。
不对。
风从那修长的指尖流出。
指尖垂在身侧,阳光下,几乎透明,几乎没有颜色,几乎有成千上万种颜色。
从指尖向上,手臂,肩膀,日光中扬动的头发。
我看见了他的脸。
略微上挑的眼角,薄薄的嘴唇。他在笑。
却丝毫不陌生。
仿佛在初见之前,我就已知晓他的模样。
从眉峰,到双眼,到唇齿。
就像在我心间千百次烙下。
无比熟稔。
正如我熟知我自己的模样。
在来来往往的面庞里。
在无边无际的洪荒里。
在永不停息的出生与死亡里。
时间早在一切伊始,将我们的名字刻入彼此身体。
风的痕迹。
风的形状。
风的光亮。
风接住了我。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哥德堡变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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