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家妮坐在地上约莫过了十多分钟才静下来，然后似是回神了般开始摆正倒在地的竹篓，用手一下一下地将地上四处爬行的虫子抓回篓子里。
庄书璨吓出一身冷汗，默着看她细数手中的小东西。
“还差……”女孩颤着腔，断断续续道，“不对……还差……”
“差几只？我帮你找。”庄书璨撑地站起，四个角落寻遍，又往桌子底下和床底下探寻。
他很久没有像这样过了，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带孩子。
二十多岁的男人双膝跪地，俯身往床底巡视一转，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发现。他直起身子叹气，刚想一屁股坐地，不料小腿传来一阵刺痛。
庄书璨急忙掀开裤腿，一只甲虫大小的硬壳虫从里面掉落出来。
他将虫子一脚踢得飞远，激的差点叫出声来。
家妮看到虫子后，眼睛霍然亮起，赶忙蹲下将地上的小东西捡起。
喃喃说了句：“谢谢……阿璨哥。”
“没事……”说着，庄书璨垂头查看伤口，被虫子咬出的皮肤开始一点点往外渗血，血液黑红。
庄书璨轻啧一声，半条腿都麻了，急问：“家妮，你这虫有没有毒啊？”
“毒？有啊……”家妮眨巴着眼，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说：“它们都是，炼制蛊的极品毒虫……只要被咬了，哪怕不死，也会，半身残废。”
听了这话，庄书璨霎时觉得自己印堂发黑，生无可恋地往后一靠，脊背狠狠砸在床沿上，后腰还隐隐作痛。
他紧跟了句：“按这样说，我会不会死？”
只听女孩一声轻笑，呢喃着什么，正朝着门口走去。
“等等家妮，你要去做什么？”庄书璨扭头看她。
“当然是，给阿璨哥，烧水洗澡……”女孩回首，摸着房门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毒能不能解，家妮？”庄书璨起身，带着麻了骨髓的痛感，说：“万一我待会儿死这儿了怎么办？”
““不会的。”家妮仍保持回头的动作不变，解释道：“阿璨哥，你不会死的，阿昼可以解毒……他很厉害，我现在应该让你……消除身上毒虫的，气味。”
话一落，女孩跨步迈出房间，叮铃哐啷的声响渐渐远去。
庄书璨长舒口气，才猛地回想起之前楼裴昼说过的话。
那人警告他离家妮远一些。
家妮的病情远不止是精神抑郁，甚至会无故躁动起来，做事偏激。方才在找散落的虫子时，也像是她的一种恶趣味。
她并不在乎虫子的缺失，她只是体验这种寻找的快乐。
或许于她而言是快乐吧。
——
庄书璨洗了澡之后，再次掀起裤腿检查，虫咬的口子已经变为一个小黑点，没了血迹。
天色沉沉，屋内点起烛火。
庄书璨坐在床上，听着房门被打开，他以为是家妮。
直到来人将手中的东西啪嗒一下放在桌上，庄书璨才扭头看人。
楼裴昼的两撮白发被辫成小辫，夹杂着银链吊坠，搭在胸前，其余的长发全扎在了身后。
他退去了挂满银饰的衣裳，只穿了见黑白配的长袍。
“这么晚了还来干嘛？”庄书璨转回头，开口问。
楼裴昼拿起准备好的衣服，向他走近：“阿妮要我来看看你。”
“她告诉你了？”庄书璨刚还头脑风暴地想着如何开口让楼裴昼替自己解毒最恰当，没想这人主动提起。
楼裴昼些许疑惑：“告诉我什么？”
“我中毒的事情。”庄书璨紧接了句：“家妮说那虫毒性很强，如果没有及时救治的话，估计我不是死掉也是半残。”
“不需要治。”楼裴昼声音温和，说出的话却如同冰锥子一般。接着，将手中干燥温热的衣服递给床上的人，补了句：“衣服换下来，把这个穿上。”
庄书璨闻言全然没心思换衣，追着问：“什么叫不需要治，我会死吗？”
总不能说无力回天了吧？
“那虫不会致命。阿妮骗你的。”楼裴昼见他俨然一副不信的神情，继而道：“她自知轻重，断然不会随便拿你的性命来开玩笑，如果你真中了毒，早该毙命才是。”
“可我被咬了之后腿脚麻木。”庄书璨疑虑道。
“阿妮养的虫子就这样，被咬了，多会麻痹人的神经。”楼裴昼接了句：“她自己也会让虫子，吸食她的血液。”
庄书璨真是开了眼，以前只听闻苗疆之人会制毒养蛊，今日才恍然明白，这或许不是谣传。
“那我之后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落下后遗症之类的？”他再问。
楼裴昼回：“待久了，就不会。”
“待哪？”
“这里。”
庄书璨倏地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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