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亮未答,霎时间却有一阵剧烈的炁波动起来。
陈由己感到玄真以金刚不坏护着她。
然而徐亮这一回并非是冲着陈由己去的。
徐亮他已想好,若是玄真专心护着陈由己,他无可奈何,因此先解决了玄真才是上策。
他聚炁凝物,试在玄真体内凝出炁针。
便是这一刻,他感到玄真体内的魂魄之炁平稳流淌,以其自有的规律静默缓动,于无声普通之中似乎蕴藏着惊人能量,令徐亮找不到可乘之机,自然也从无处可以凝出他的炁针。
到现时现刻,徐亮终于不得不承认这和尚确实有些本事。
可是正因如此,他便更不能输!
——若在此地将他们放走,不说与他相交多年的周巡老友面上不好交代,周家那处的请托他也是不能完成了,如此一来,他在江湖上的名声或许也要打些折扣。
徐亮面色不虞之时,却有薛季春拍了三次手。
陈由己正将手按在匕首,脑中思索如何处理眼前状况,此时有几名修炁者从门外鱼贯而入。
几人穿着统一服饰,都是黄色短衫。
几人迅速进门,之后,薛季春等人便自行往后退去,与陈由己三人有了一段距离。
陈由己直觉这事不好,便要往前,不至距离薛季春等人太远。
然而前去却被两名黄短衫阻止。
陈由己拔出匕首便像人挥去,那两人面前却生出了丝丝缕缕的炁线,织成一张密网,使陈由己的匕首前进不得。
转眼间,陈由己三人已被隔开在众人之外。
只见那身着黄色短衫的有六人,将陈由己三人围在中央。
随后他们闭起双眼,单掌竖在胸前,开始在口中念诵什么。
忽地,陈由己头脑中开始发热,那规律的魂魄之炁似乎是被注入热油一般,隐隐竟有种喧嚣沸腾之感。
这是……?
这种感觉……怎么与被吸食魂魄时的感觉有些相似?
陈由己忍着这种不适,同薛季春等人喊说:“你们自诩名门正派,怎么也会这种专对人魂魄下手的下三滥招数。我倒是……咳咳……看不懂了,你们这与血月宗的断指老妖究竟有何区别!”
却是并无多少人理睬她。只听到一声轻轻的,“随她说什么吧,反正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
陈由己正欲操纵银蛛丝,使其缠上面前一人的脖颈。
如此一来,他们的念诵多少要被打断。
她明明是想要这银蛛丝悄悄地靠近那一名黄色短衫,可银蛛丝却如脱兔一般腾空而起,直冲其小腿去,迅捷、有力,却丝毫不隐蔽,也与她原本意图大相径庭。
银蛛丝在距那人尚有距离之时便被人发现,困于炁笼之中。
陈由己感到了自己的魂魄之炁不同寻常,竟是难以操控,像是不知轻重一般……
如此看来,这与吞月君吸食他人魂魄必然是不同。
这功法的效果大约是扰乱他人之炁。
忽然,她灵光乍现一般,感到自己此刻的魂魄虽说喧闹而躁动,却也有种莫名的快意与亢奋,如春草一样丝丝缕缕地生长起来。如同就被囚禁之人见到了牢笼开放一般,这样的畅快、兴奋,之后也必然是要离开囚笼的。
陈由己眼中是自己的手,她看过不知多少遍了。而眼下这一刻,却不同了。
她手上的指甲竟然开始长起来,以一种可见的速度。
她心中猛然一惊,这是!
这是入魔前兆!
她很熟悉。
她心中既震惊且恼怒——方才便说他们是正派人士,所用的功法竟也是冲着人的魂魄所去,可她都没想到,他们竟能不要脸至此!让好好的修炁者踏入化魔的境地!
这竟是一种引人化魔的炁语之术。
陈由己回过神,见自己的指甲停止了生长。
看来,思及此事,以及由此生出的抵抗化魔之心,使她的神智清明不少,倒是缓了入魔的进程。
她所了解的入魔之事不假:若是意志坚定,有维持自身的强烈意愿,在入魔初期便尚可迷途得返。真正入魔之人,也需得自己有潜伏于意识深处的愿望,需自己渴望入魔,或者渴望入魔后所得的力量,再不济便是心中混乱、烦躁不堪、本就生了发狂的迹象。
虽不知道这几人的境界如何,然而若是只需要心志坚定、不移不易便能抵抗化魔之险,那么玄真想来是要比她更容易的,而照泉心思纯净,想来也不至于受此影响。
可就在这时,外面好像是薛季春的声音传来,“原以为血月妖女会轻易入魔,不曾想……却是……”
大约是周巡的声音,不屑:“什么狗屁大师!内里全是腌臜事!”
陈由己似有所感一般去看玄真。
却是先得了照泉一声急急的“师伯”。
只见玄真原本修剪整齐的指甲竟已长出了将近一寸,头发也在这一瞬之间长长,凌乱无序地半盖住他的眉。陈由己看玄真眼角泛红、面色痛苦,皮肤下的奔流血液透过嘴唇显现出来,只觉得与平日的玄真大为不同。
她心知不好,知道若是在平时,玄真必能带她脱此困局,这一回却是不行了。
至于玄真为何比她更显入魔之相,其中关窍她一时顾及不得,也暂且不该去顾及。
陈由己揉揉太阳穴,是对着薛季春:“你们这样对昭护寺的大师,是要与昭护寺撕破了脸皮不成?”
“看来‘回响’这功法对你倒是没造成多少影响啊。”薛季春一挥手,随之众人念诵之声更大。
陈由己难免觉得心中一凛,魂魄之炁似乎又开始喧嚷起来。
她调整吐纳,平复心绪,听得薛季春的声音与那些念诵声音交织在一块,令人烦躁。
“呵呵,”他仍是转着扳指,“我们只是为昭护寺除掉了一名化魔的僧人,怎么会与昭护寺撕破脸皮呢?”
陈由己心中咒骂,口中道:“你们既然能请到溯炁本源的大能,这世上的功法千千万,也未必不能被昭护寺发现你们所为。”
“是吗,”薛季春说,“我们做什么了呢?”他显得有一派悠然自得与从容,“这‘回响’对你都产生不了多少影响,怎么他一个清修的大师就这样受了影响呢?也不知道这说出去,究竟是谁更难听。”
陈由己只感受到身旁一阵剧烈的炁波动。她心中暗道不好,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情况要愈加不妙。
陈由己心念电转,立刻转头对玄真道:“大师,你之前救了那么多人,帮了那么多人……今天可不要……“她骂人的时候张嘴就来,到了眼下真刀真枪要去安抚别人了,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凭着直觉抓到哪句便说哪句,说得也是磕绊,像刀卡在鞘里,拔出来压根不顺滑,好不容易终于说完整,“可不要走进他们给你造的炁笼啊!”
她又道:“想想董丙娘,想想地牢里那些向你道谢的人,想想你给过食物的那名小乞丐……”
感到玄真的魂魄之炁果真慢慢平复下来。陈由己心下终是放松了一些。
继而,对薛季春怒目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们想要杀我,和玄真大师。”
陈由己明白,他们原本只是想杀她,只是玄真于此事之上乃是障碍,所以他们也不得不除了玄真。
可玄真毕竟与昭护寺有关系。所以他们需得让玄真化魔,这样万一以后玄真的尸首被人察觉,或者今日有人见了他们邀了玄真来这里,事情果真追溯到了他们身上,他们也好称玄真是入了魔,他们不得已才杀人。
玄真化魔,这是无可辩驳的,要杀了玄真的理由。
“可是,”陈由己道,“玄真大师境界深妙,此地无人可敌。若是在此地化了魔,你们以为自己能胜吗?依我看来,你们全得在这里陪葬!”
薛季春哼笑了两声,“血月宗右护法看来是不关注魔宗之事。到了玄真大师这样的境界,化魔反而比不化魔要好对付些。”
眼下的局面是薛季春占了上风,不知是否因此,他显得格外悠游:“不化魔,他有意识,这样修炁的经验与金刚不坏,很是难办;若是真化了魔,虽说力量与魂魄之炁都会增强,然而意志操控身体的无形之线就断了,他的功法尽皆都使不出来,除非……”他弹了一下自己的扳指,“玄真大师就像那魔宗之人,于一线之间意识回拢,仅达成半入魔。”
半入魔……怎么可能!
这在魔宗之中,亦是百里挑一。
无异于在悬崖之上抓住枯死的藤蔓。
陈由己心下一沉,想着是否还要与薛季春周旋,趁其不备好寻隙发难,深处真正想的是眼下的脱身之法。
一面却觉得那几个黄色短衫之人的声音更响。
不,不是更响的,而是这声音似乎是直接传音入脑的。这声音应当只有被他们所包围之人才能听到。
她分了心去感知玄真的魂魄之炁,只觉得他方才稍有的平复重起波澜。
而这一分心,陈由己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之炁也不好。
偏偏薛季春在这时候又道:“况且,无论玄真大师有没有入魔,我们都能达成我们今日之所想。”
话音刚落,他以拍手接续。
随着他拍了三下,门外又有人急入。
只是此刻,陈由己无暇去细细打量新入内的几人。
薛季春的声音犹如苍蝇一般赶也赶不走,他说:“有一点你没说错,既然我们三番两次邀请你们,我们安排的人手应该充足些,免得你们白来一趟。”
陈由己觉着越是拖下去,越是不利,只想快些走脱。
无奈是力不从心。
眼下,玄真仅是抵抗那“回响”的魔音便已是勉力,几乎难以支持,要他破这重重阻碍,怕是难了。
看来,此番若是她没有办法,只能连累玄真与照泉二人葬身于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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