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既回身子僵住,伸在后面的两只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攥成拳头悬在空中。
怀里小姑娘的身子柔软又发烫,似是一滩热水浇在身上。沈栖忆倚在他怀里彻底睡着了,浅浅的鼻息吹得他心头发热。
许是房间的柴火烧得太旺,纵使屋外寒风凛冽,萧既回从头到脚都热得心慌。
沈栖忆是被一场噩梦惊醒的。梦里她被无数密密麻麻的触手抓住,将她拽入深不见底的湖底,蒙住了她的眼睛,她便再也看不见那些鬼怪了。
醒来时,她惊了一身冷汗。房间内空荡荡,辞乔不在,连个看门的小厮也没有,偌大的房间内只她一人。
她目光瞥到了一旁桌上的空药碗,这才隐隐约约记起睡梦中自己貌似确实是喝下了什么,舌尖还泛着苦。
“对了!那只黑鬼!”她猛然想起自己昨夜去亭心湖的事情。
那只黑鬼说了什么……
zhuo郎?而不是戚郎……为何?
待他高中……高中……?!
“砰!”她一把掀开被褥,双腿却发软,直直跌在地上。
膝盖吃痛地轻“嘶”了声,她没来得及多在意,抓起一旁的披风披上冲出房间。
直奔书房,书房内空空如也。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凌乱的穿着,往大门跑去,却在大门口撞到了辞乔。
辞乔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裹,看到沈栖忆的那一瞬,她惊得瞪圆了眼:
“夫人?!您怎么出来了?”
沈栖忆脸色涨红,呼吸急促地问她:
“辞乔,你可会驱马车?”
辞乔懵然地点点头。
“好。你现在立刻去寻辆马车,我要去大理寺。”她抓着辞乔肩膀的双手紧了紧。
辞乔见她急切的模样,也没再多问,急忙跑走。
大理寺的牢房内,寒气自地面而上,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扫荡于每一处。
“胡戚,云意的头颅现在何处?”萧既回立在一个满脸憔悴的男人面前。
那男人样子还算整洁,他昨日主动招供,所以才能没落得他邻旁那位魂不守舍的囚犯的地步。
胡戚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
“不见了。在我将她拿回去的当天晚上就不见了。”
萧既回轻“哼”了声,眼底扫过几分猜忌和凶狠:
“不见了?”他重复了一句。
手上不知何时拿了把匕首,在胡戚的脖颈处来回游荡,语气冰冷得令人心颤:
“是不是等我把你的头颅砍下来,就能出现了?”
胡戚面色没有一丝恐惧,一字一顿道:
“那就杀了我吧。”
萧既回却将这赴死如归的话视为挑衅,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你当我不敢吗!”
“不可以!”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萧既回蓦地转过身,惊得手中的匕首径直掉落。
沈栖忆站在牢房外,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素色披风,青丝散落凌乱,脸色比他早上见到时红润了些,双手抓住牢房的门槛朝内呼喊着。
一身白净的素衣与这昏暗的牢房实在是格格不入。
萧既回立刻冲出牢房,猛地抓起她的手,将她带出牢房。
“谁准你来这儿的!”他的语气透着显而易见的恼怒。
他的步子急切,沈栖忆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手腕被他拽得隐隐作痛,她清楚萧既回生气了,她也在懊悔自己方才的冲动之举。
隐身符明明还未失效,但看到萧既回掐着胡戚脖子暴戾的模样,她是真的害怕胡戚会被他杀死,便一时没忍住喊了出来,隐身符也就彻底失效了。
她被萧既回拉进书房,门被他狠狠地摔上。
沈栖忆此时竟害怕地不敢抬头看他,只将目光移到那只还被他抓住的手上,眉头紧锁。
萧既回顺着她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倏地松开,可她还未来得及将手收回就被萧既回再一次抓住。
“大人?请松开。”她疑惑地看着他。
发现他紧盯着自己的手掌:
“怎么回事?”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磨出了血丝,因是方才在卧房摔倒时受的伤。趁他出神之际,将手迅速缩回袖中,躲避目光:
“无碍。”
萧既回看到她的脸色又有些不妙,无奈轻声叹了口气,声音悄然变柔:
“先坐吧。你的病还没好。”
沈栖忆听了他的话坐下来,主要是她的脑袋又开始变得昏沉犯晕。
萧既回站在她面前,问道: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沈栖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大人也坐吧。您这样像是在审问犯人。”
萧既回不想与她多周旋,坐在她对面。
沈栖忆轻轻叹了下:
“大人,不管你信不信。但胡戚不是云意的情人。他在说谎。”
萧既回冷眼瞧着她,脸上并未现出她想象中的惊异神色:
“你怎么知道,胡戚和云意的关系?”
沈栖忆被他反将一军,怔了几秒,她太过着急,没为自己想过任何理由,她现在也只觉脑子发热,说不出一个字,便干脆向他坦白:
“大人,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在自己身上。
萧既回看到上一秒还坐在自己对面的沈栖忆下一秒突地消失地无隐无踪。
又不可思议地看见她再一次出现在那里。
“大人,这是我的秘密。我能看见鬼怪,还会术法。所以我昨夜才能听见你和胡戚的谈话。我昨夜并非脚滑落水,是我自己潜入亭心湖去寻那具无头尸的鬼魂。”沈栖忆眼神坚定地望着他。
萧既回的神色还是如平常那样冷淡,惟有眉间被拧成的“川”字能看出他的思虑。
“所以,是那具无头尸的鬼魂告诉你,胡戚不是她的情人?”
沈栖忆愣了一瞬,她还以为萧既回会不相信她的话,没想到,他问的却是关于案件的问题。
“是……是的。”她愣愣地点点头,应当也算是吧。
“她的情人,应该是一个书生。而且,名字里应当有一个‘zhuo’字。”
萧既回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似是听信了她的话。又突然站起身,往书房的柜子走去,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纸包。
“手。”他半蹲在沈栖忆面前,朝她伸出手。
沈栖忆不解地眨眨眼,下意识将手伸出去,眼眸一亮。
萧既回此时的模样温柔得不像样,他轻轻接过她的手,垂眸沾了些纸包里的药膏,一点点抚上她受伤的地方,轻柔地按捏。
沈栖忆只觉手心似被羽毛拂过般,搔得她手心连上心尖都痒痒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府内还有药膏,待我回去让辞乔拿给你。”
“……嗯。”
“大人,您信我吗?”她试探性地问了句。
萧既回还在认真地给她抹药,应道:
“不完全信。”
“那要怎么做您才会彻底相信我?”
他收好纸包,起身俯视着她:
“待我去彻底查清楚这个案子,若是结果确实如你所言,那我便信这世上有鬼怪。”
“大人,我能不能……”
“不能。”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遏止,沈栖忆的脸色一僵,失落地垂下头。
“你现在这个样子,要如何去查案?若是你因此出了什么事故,你要我如何向沈侍郎交代?”
沈栖忆惊喜地抬起头看向他,那炽热的目光让萧既回别过头。
“那是不是待我病好了,就能查案了?”
萧既回没直接回答她,半开了房门,微微偏过头道:
“辞乔还等在门口。还有,若想病好得快,喝进嘴里的药就不要再吐出来了。”
沈栖忆脑袋木了一下,微张着嘴,这才记起梦里自己好像呛进了几口湖水,然后被她吐噜吐了出来,原来那是药吗……
沈栖忆的身子骨一向很好,白日喝了药,晚上睡了一觉,第二日便完全康复了。
身子好了,人也有了精神气,沈栖忆一大早便精力满满,早膳只简单在卧房内喝了碗粥便匆匆出了府。
一个人在膳厅等了许久的萧既回在得知自己的夫人早早便出了门后黑着脸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内众人离了八丈远都能感受到少卿身边的低气压,个个都不寒而栗。
沈栖忆又一次潜入红梅坊,她总觉得这里还有很多秘密。
又是那位叫阿池的姑娘招待了她,那姑娘自从上次见了沈栖忆那般清秀样貌的“公子”后招待的又是那些肥头大耳的贵族公子,心里实在憋屈。
这番她正闲暇地坐在桌前,沈栖忆一进来,阿池便瞧见了她,欢喜着跑过去拉住她:
“公子,好些时候没见了。奴家想您想得心切呢。”
沈栖忆也不推脱,跟着她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她:
“阿池姑娘,我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问。”
“公子但说无妨。”
“你可知云意生前可有什么爱人?”
阿池听她这么一问,茅塞顿开般拍了下手,激动道:
“有的有的。云意生前确实与一位公子交往甚繁。我记得,那公子总是一副书生模样,每次来都是云意招待的他。我曾经还见过……”她顿了顿,凑到沈栖忆耳边悄悄继续道:
“我一次闹肚子去后院上茅房时,恰好撞见他们二人在后院的林子里说着什么,私奔之事。”
“具体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这我记不大清了。好似就是那位公子道待他科举高中,便八抬大轿来娶云意。唉,那姑娘也是傻,竟也真的信了他的话,痴痴地等着他许久。有很长一段时间,那位公子都没有再来过,那段时间云意甚至不再接客,还因为这事被老鸨打骂了一顿呢。”
沈栖忆:“那那位公子后来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吗?”
阿池摇摇头:
“不,他出现了。那日是云意的生辰,他还带了一只玉簪送给云意。不过,仔细想想,那天的他有些奇怪,好似与平日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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