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日子比奴隶区舒适,却比奴隶区更令人窒息。奚月被允许吃饱穿暖,但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每晚都要去为主人“解梦”——实际上是她凭借对书中设定的了解,半猜半编地应付姬介那些光怪陆离的噩梦。
她成了姬介一个新奇的玩物。而他,显然很享受这种新奇。
这日午后,演武场的沙地被午后的烈日晒得滚烫。奚月被召至主殿后的训练场。
场中,奚颜正吃力地挥舞着一柄对她来说过重的剑,重复着最基本的劈砍动作,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勾勒出过分消瘦的轮廓。
“来了?”姬介没看奚月,目光懒洋洋地追随着场中踉跄的奚颜,“看你姐姐,笨得像只没断奶的羊羔。”
奚月垂下眼,指甲掐进掌心。
一名护卫扔给奚月一把同样制式的重刀。姬介终于侧过头,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听说你们姐妹感情深厚。演示一下,给我看看。”
奚月愣住了:“主人……演示什么?”
“打架啊。”姬介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一件趣事,“让我看看,所谓的‘姐妹情深’,值几斤几两。”
奚颜也停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掠过惊恐,看向姬介:“主人,我们……”
“开始吧。”他懒懒地挥了挥手,如同开启一场娱乐表演。
奚月握着沉重的刀,刀柄粗糙的木刺扎进她掌心薄茧下的嫩肉里。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进沙土里,瞬间消失无踪。
看向姐姐。
奚颜眼中含泪,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违逆。丝绸衣袖下,这几日被姬介掐出的青紫新伤若隐若现。
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奚月的心脏。
高台上,姬介斜倚在铺着兽皮的座椅上,两名男奴为他打着华盖遮阳。他漫不经心地啜饮着冰镇的葡萄酒,目光在场上两姐妹之间逡巡。
奚月咬了咬牙,举刀向前。她按照护卫先前教她的几个基本动作,向奚颜发起攻击——当然是假意的。刀锋总是偏离几寸,力度也控制在不会真正伤人的程度。
奚颜的防守同样心不在焉,格挡的动作软弱无力,眼神不断飘向高台上的姬介,充满恐惧。
“无趣。”棚下的姬介嗤笑一声,放下杯盏,“奚月,你没吃饭吗?还是舍不得打你这漂亮姐姐?”他的话语像淬毒的针,“再不用力,我就让护卫替你。”
奚月的血冷了下去。她知道他说到做到。
她再次举刀,加大了力道。奚颜被逼得连连后退,格挡的手臂被震得发麻,眼中满是痛苦和不解。奚月的心在滴血,但不得不继续。
几个回合下来,姬介的眉头越皱越紧。
“停。”他不耐烦地出声。
场上的两人同时顿住,看向高台。
姬介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步下台阶,走到沙场中央。他的皮靴踩在沙子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这就是你们给我的表演?”他冷笑一声,目光先扫过奚颜,“软弱无力。”再转向奚月,“虚情假意。”
他走到奚月面前,握住她持刀的手。他的手掌冰凉,与灼热的天气形成诡异对比。
“刀,是这样握的。”他调整着她的手指位置,力道大得让她腕骨生疼,“攻击,是要见血的。”
他放开手,退后几步,重新坐上高台。
“继续。”他的声音冷下来,“这一次,我要看到血痕。否则,”他顿了顿,欣赏着两姐妹瞬间煞白的脸色,“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就一起去祭坛陪你们的爹娘吧。”
奚月的心脏仿佛被冰手攥紧。她看向奚颜,姐姐眼中满是绝望的哀求——不是求胜,而是求死。
一瞬间,怒火如同岩浆喷涌,烧尽了奚月的理智。这恶魔,这视人命如草芥的怪物!她几乎能想象父母在火中哀嚎时,他也是这般坐在高台上欣赏!
重刀仿佛突然变轻了。奚月猛地调转刀头,眼中只有姬介那截暴露在衣领外的苍白脖颈。
奚颜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一下子就读懂了妹妹的意思。
就在刀锋即将偏离方向的那一刻,奚颜突然向前一扑,看似是要攻击奚月,实则准确地用手臂撞偏了刀势,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道:
“不能!至少不能是现在!”
奚月猛地回神,意识到周围数十名护卫。她这一刀下去,无论能否伤到姬介,她们姐妹立刻就会被乱剑分尸。
但收势已来不及。
“嗤啦——”
刀刃划过皮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奚颜的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绽开,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浅色的衣袖。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上血色尽失。
奚月僵在原地,重刀“哐当”一声掉在沙地上。她看着姐姐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看着汩汩流出的鲜血,胃里一阵翻涌。
高台上,姬介自始至终动都没动一下。他甚至没有显出丝毫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
此刻,他缓缓拍手,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好,总算有点看头了。”他站起身,踱步到下跪的奚颜面前,瞥了一眼她流血的手臂,语气轻佻,“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皮肤。”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随意扔在奚颜的伤口上——那帕子瞬间被血浸透。
“自己去找医奴包扎。”他吩咐奚颜,如同打发一条受伤的狗。
然后,他转向仍在呆滞中的奚月,手指轻佻地刮过她的脸颊,沾上了一点溅到的血珠。
“至于你……”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会儿来寝殿伺候。这是给胜利者的……嘉奖。”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离去。护卫们紧随其后,演武场上很快只剩下瘫坐的奚月、踉跄站起的奚颜,和几个远远站着的奴隶。
风吹过,带着一丝血腥味。
奚月猛地扔掉刀,扑到姐姐身边:“姐!你的手!对不起,我……”
奚颜捂住手臂,脸色惨白,却用力抓住妹妹的手腕,声音低急得几乎听不见:“不能!至少不能是现在!周围都是他的人!你刚才差点……”
奚月的话堵在喉咙里。
奚颜用未受伤的手捡起那块已被血浸透的丝帕,勉强压住伤口。
然后,她站起身,低着头,慢慢走向医奴的方向。
奚月仍坐在滚烫的沙地上,看着姐姐远去时滴落在地上的血迹,一滴,两滴,如同破碎的红珊瑚。
她的手掌因为用力过度而在微微颤抖,麻木的手臂此时似乎又开始充血,连脑子里都仿佛充了血,嗡嗡作响。
姬介的脖子,也会和姐姐的手臂一样脆弱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挥之不去。
伺候吗?那是不是到时候,他就是独自一个人了?
一个计划慢慢在她被怒火和仇恨填满的脑海里成形。粗糙,冒险,几乎是自杀——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慢慢握紧沙土,任由滚烫的沙粒刺痛掌心。
今夜,要么她死,要么姬介亡。
或者,同归于尽,也好过这样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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