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面太过惊悚骇人,沈南星瞳孔骤缩,心脏狂跳。他下意识想要扶他,却又本能猛地后退半步,试图和异常保持距离。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想去扶的,不过是堆在走廊尽头的一摞沾满灰尘的瓦楞纸箱。
沈南星只觉脑中嗡地一声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扭头看向左右两边,那里什么都没有。
难道自己一直对着这些东西说话?
“清醒了吗?”徐风华的冷哼从身后传来。
沈南星扭头看向身后的“建筑物”,徐风华高大的体格矗立在那,像一方新立的墙。
此刻徐风华正站在那里,拿枪的手抓紧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朝他挥舞。
却见那假徐风华又汇聚出原型,从嘴里发出了老鼠的吱吱声。
风华绝代的风华哪能忍受自己的脸做出这种事情,立刻一脚飞踢过去:“故弄玄虚。”
“……”沈南星想,嘛,故弄玄虚,不就是装嘛。这点其实挺符合原主的。
随后徐风华说:“决定面试地点之前,我们的人曾经勘测过周围一圈,但是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后你来到这里。”
“这意味着什么?”沈南星惊魂未定。
“有两种可能,”徐风华举起食指,“一,这是一个刚刚产生的变异体,它还很弱小。从迷惑你的行动来看,它很会藏。”
“二,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变异体,不曾被记录在册。也就是说,我们将面对未知。”
“现在先按第一种可能行动,找到那个小男孩的藏身之处,毁掉它。它刚刚被我伤到了真身,现在还很虚弱。你的注意力要集中,对于幻觉,发现异常就很容易走出来。”
沈南星点点头,却见徐风华依然看着他,一语不发。
他感觉自己似乎对这种情况有点心理阴影,于是主动发问:“我们要怎么找?”
“那就要靠你了。来,闭上眼睛。”徐风华将手掌贴上沈南星的眼皮。沈南星的睫毛软软的,因为来不及躲避,挠到了他的掌心。
沈南星依言闭上眼睛,随后看见了许多的星星。就如夜晚时仰望星空一般,无数的星星隐藏在夜幕之下,闪动着斑斓的光。
那些星星的光点很暗,几乎微不可查。眼皮上的遮盖恰到好处,反而凸显了视野中的亮。
沈南星集中注意力,盯着距离最近的那个光点。他与它似乎产生了某种呼应,光点闪烁了一下,然后开始变亮,成为了一个带着拖尾的淡青色光斑。
沈南星感到不安,这些东西美丽而且致命,如果每一个星星都代表着一个街区,联邦恐怕早就沦陷了。
“试试把看到的东西定位到这里。”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接下来,沈南星在脑海中想象出楼房的样子,以及他们所在的位置与视角。青白色的光斑在视线范围内闪烁着,与他遥遥相对。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对面,那里应该是三楼的右侧套房,变异体确实很会藏,他根本不在二楼。
在他睁眼的同时,徐风华触电一般迅速收回手,干咳一声。
他把观察的结果告诉徐风华,随后发问:“为什么我之前看不到这些星星?”
本杰明在耳麦里作出解答,“有没有可能,你一直都能看到,只是你从未仔细注意过他们?”
他继续举例子:“有一个和你有相似情况的人是一名心理医生,她判断自己患了飞蚊症。还有一位是一名神父,他坚称自己看到了天使,那些飞舞在空中的小精灵。”
“哈哈。”沈南星干笑了一下,他一直都以为是自己熬夜太过,加上用眼过度,导致的头晕眼花。
为了结束这个话题,他迈开脚步,向入口走去。刚刚抬起腿,便发觉眼前有些发黑。
徐风华扶住他,眉头一皱:“没事吧?”
沈南星摇了摇头:“只是有点累。”
本杰明在耳机里温柔地劝告:“别担心,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精神层面的长跑,疲惫是正常的。实验数据表明,这对人体并没有伤害,多多锻炼,反而有益。”
沈南星不得不感慨:“没想到集中注意力会这么累。”
徐风华伸出左手,用指尖敲打沈南星的耳机。他的嗓音有些冷:“说正事。”
本杰明啧了一声。
因为很早就做过事前调查,本杰明调取资料的速度很快:“找到这家人的信息了。复苏历93年,也就是10年前,这里曾经住着一家四口。父亲叫李强,母亲叫王爱花。四月,半岁的小儿子在家意外溺水死了。”
“三天后,小儿子的冤魂索命,附身女儿,砍死了夫妻俩,然后自杀。夫妻的尸体在厨房,女儿的尸体在自己的房间里。”
“你是从哪里查到这些的?”沈南星忍不住问。
“空州本地贴吧的灵异版。”
“……好吧。”沈南星沉默了。
本杰明试图挽回一点调查局的形象:“因为战争,居民们匆匆搬离了这里,所有的资料都丢失了。”
“……好吧。”沈南星再次沉默了。
大约半分钟后,沈南星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受了些,提出要进入建筑内部。
两人跨过倒伏的大门,一前一后走上楼梯,踏上一地的灰尘里。废弃大楼并没有通水电,视线骤然变暗。但原因显然不仅仅如此,走廊里所有的窗户都被黑色胶带缠上了。
徐风华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长匕首,递给沈南星。他并没有回头,但是递出的位置刚刚好。
沈南星接过匕首,牢牢握好。虽然比不上热武器,跟水果刀比还是强多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徐风华的脚步声很小,几乎微不可闻,显然是刻意收敛过的。沈南星低下头,沉吟片刻,打亮手电,有样学样地提起脚。
废楼的阶梯并不长,楼道里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甚至还包含着上任总统的征兵招募。走过三个转弯以后,目的地到了。
徐风华站在最前面,试探地踢了踢房门。房间正门没锁,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吱呀一声向内滑。一股陈旧的、混杂着粉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将房门推到底,露出内部的全貌,手电光柱的扫射之下,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眼睛分布在公寓内部的墙体表面,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这些饱含恶意地目光注视着他们,每一只都带着批判和审视。无数只眼睛自顾自地开而又闭,让人头晕眼花。
沈南星捂住嘴,深吸一口气。哭声还在耳边晃荡,尖锐得让人心烦。
他举起手电,仔细查看。光线被黑暗吞噬了一半,显得有些模糊。光柱照亮的地方,灰尘飞舞,似乎有黑影蠕动又消失。
按照本杰明传来的布局图,两卧一厅一厨一卫,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客厅。
徐风华扫视了一圈室内环境,朝沈南星点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随后,他们一起踏入门内。
就像所有B级片一样,房门自顾自地合上了。
沈南星感到不安,警戒地环顾四周。
客厅的布局十分简单,中间摆着一台电视,正对两张橘黄色的沙发。电视柜上放着一张全家福,勉强能看出来是母亲的怀里抱着儿子,父亲则紧紧地搂着女儿,所有的人脸都被剪烂了。
两道干涸的血迹通向厨房,显示出物体被拖拽过的痕迹。
不出意外地,厚重的窗帘之下,所有的窗户都被涂黑了。
两人简单地搜寻了一下客厅,鲁米诺试剂喷洒在房间里,展现出星星点点的血液。沈南星看了看被打弯的衣架、以及墙角的一根黄线,不由得拧紧眉心。
他们对视一眼,走向儿童房,儿童房的门锁坏了,房门一推就开。房间里刷了普通的白墙,墙上贴满了橙红色的奖状,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鲜艳的装饰物。
那些眼睛依旧没有放过他们,有的眼角挂血泪,有的瞳孔仿佛在聚焦转动,跟随着两人的动作移动。暗处,更多眼睛若隐若现。
儿童房的房门侧摆放有衣柜,衣柜旁边是一张大床。再往右是一张婴儿床,以及一张横向搁置的书桌。房间里摆满了习题、奶粉和儿童尿布。
沈南星蹙眉:“他们在让女儿照顾孩子。”
“怎么了?”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尚未发育完全,经常需要喂奶和换尿布,照顾者的睡眠很难满足三个小时。即使是父母来喂,孩子半夜也会哭泣。
“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徐风华摸了摸下巴,皱紧眉头。
二人四处翻找了一圈,凶器已经被收走了。厚重的习题占据了房屋的绝大部分位置。唯一的亮色是一个小提琴,琴身保养良好,可以看出主人十分爱护,此刻正四分五裂地倒在书桌旁边的地板上。
徐风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小熊玩偶,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儿童玩具。他用匕首往里面戳了戳,只戳到了棉花。
离开之前,他将这两个物品一起焚毁了。
二人对视一眼,走向卫生间,这里最有可能是小儿子溺亡的地方。
卫生间不过5平方米左右,门把手油腻腻的,不过房门一推就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沈南星忍不住干呕一下,用袖子捂住口鼻。
喷头旁边就是马桶,垃圾桶放置在马桶和洗手池之间。马桶上方还有一个毛巾架,右侧是一个洗手池。两个能够蓄水的装置都很浅,想来厨房也应如此。
看来小儿子的意外溺亡值得推敲。
二人各自行动,沈南星开始翻找翻找水箱,徐风华奔向了垃圾桶。尽管沈南星极力避免,他的手指还是不慎碰到了墙壁。
墙上的眼睛向后锁,试图躲闪,却又避无可避。它们比想象中的脆弱,滑腻的眼球被他的手指戳开了,睫状肌剧烈地颤抖着挣扎,自内部汩汩地流出组织液。
眼睛不会尖叫,但声音会,伤害他人的错觉让他感受到痛苦。
他皱眉,停下动作用纸巾努力擦拭手指,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徐风华制止了他,劝告,“回去再洗吧,太爱干净不是什么好事。”
沈南星挑眉看他,在心里反驳,做人太刻薄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他没有再继续擦拭手指了。
徐风华在浴室里喷洒鲁米诺试剂,沈南星开始检查花洒和喷头。到此为止,所有目之所及的东西都检查完了。
大约30秒后,鲁米诺试剂在马桶里找到了明显血迹,呈现出扇状荧光。徐风华摇摇头,说:“不是这里。”
似乎是看出沈南星有疑惑,他解释道:“溺亡者有小概率吐出血沫,如果是水池和马桶这样的地方,经过长期冲刷,很难留下血迹,因此我着重查看的是马桶周沿。
“这家人中有两位女性,马桶里的,应该是月经。”
沈南星低下头,查看马桶里的光亮,某些念头一闪而过。他转过身去检查门锁,尖厉的哭声突然停止了,变成了气管碎裂后发出的的喉音。
这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整个屋子陷入死寂。只有墙上那些眼睛无声转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他转动门把手,把门合上。
没有咔哒声。
他模拟外面人推门的动作,向内拉,没有丝毫阻碍。门开了,这意味着什么?
沈南星蹙眉沉思,正好看见一颗头伸长脖颈,自门口掉出来,冷冰冰地斜乜着他。
那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没有完整的五官。她眼睛位置是两片凹陷的深黑,脸上填满了一张紧紧抿住的嘴唇。
那张嘴的嘴角,正刻薄地向右撇,下唇收缩,表露出不满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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