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意外的停电之后,梁钰荣和陈倾桥之间的关系并未立刻变得热络,但某种坚硬的隔阂似乎悄然消融了一丝。空气不再那么凝滞,偶尔在走廊或厨房碰见,不再只是彻底的沉默。
梁钰荣依旧是她那副样子,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像一株顽强向着阳光生长的植物,沉默却充满韧性。她的书桌总是整理得一丝不苟,哪怕是几毛钱一支的笔,也按长短颜色排得整整齐齐。她用过的草稿纸,反面必定写得密密麻麻,绝不浪费。
这些细节,不经意间落入了另一双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眼睛里。
陈倾桥发现,这个看似拘谨甚至有些土气的女孩,有着一套极其稳定且强大的内在秩序。她从不抱怨学习的艰苦,也不会因为身处陌生环境而显得惶惶不安。她只是目标明确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做着她该做的事。
有一次,陈倾桥深夜练完琴回房,经过书房门口(她依然习惯称那个房间为书房),发现门缝下还透出灯光。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轻轻推开一点门缝。
台灯下,梁钰荣伏在案上,眉头紧锁,显然是被难题困住了。她没有焦躁地摔笔或叹气,只是不停地在草稿纸上演算,写满一页,翻过一面继续。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甚至有种执拗的狠劲。
陈倾桥靠在门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见过太多人学习,聪明的,努力的,但很少见到这样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她握着的不是笔,而是改变命运的武器。
那一刻,陈倾桥心里某个角落微微动了一下。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涟漪细微,却真实存在。
她轻轻带上门,没有打扰。
第二天吃早餐时,张阿姨随口问起梁钰荣昨晚是不是睡得很晚。梁钰荣嘴里还含着半口馒头,含糊地摇摇头:“没有啊,阿姨,我睡得挺早的。”说完,还下意识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
陈倾桥端着牛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瞥了她一下。梁钰荣正好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立刻像是被抓住什么小辫子一样,飞快地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
【撒谎都不会。】陈倾桥心里莫名地闪过这个念头,却并非嘲讽,反而有点……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没说话,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几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住了刚放学的梁钰荣。她没带伞,站在教学楼屋檐下,看着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雨幕,计算着冒雨跑回去的距离和感冒的可能性哪个更不划算。
正纠结着,一把熟悉的黑色雨伞递到了她面前。
梁钰荣惊讶地抬头,看到陈倾桥没什么表情的脸。
“顺路。”陈倾桥言简意赅,目光看向别处。
【你家和我学校根本是两个方向啊……】梁钰荣心里吐槽,但没敢说出口。她接过伞,小声道谢:“谢谢……那你呢?”
“我还有。”陈倾桥从背包侧袋又抽出一把折叠伞,熟练地打开,率先走入雨幕。“走吧。”
两把伞,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沉默前行。
梁钰荣看着前方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雨水在她伞沿溅开细碎的水花。她忽然觉得,这座冰山好像……没那么难以接近了。至少,她是温暖的。这种温暖不是热情似火,而是像她身上那股气息一样,清冽,却真实存在。
走到一个路口等红灯时,陈倾桥忽然开口,声音混在雨声里,有些模糊:“那种题型,晚上我可以把之前的笔记找给你。”
梁钰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昨晚困扰自己许久的数学题。
“啊?真的吗?太谢谢你了!”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光,纯粹而欣喜。
陈倾桥看着那双瞬间被点亮的眼睛,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盯着变换的红灯。
“嗯。”她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算是回应。
雨还在下,但空气似乎不再那么湿冷。梁钰荣偷偷瞄了一眼身旁女孩精致的侧脸,心里那股因为麻烦别人而升起的歉意和不安,渐渐被一种细微的、雀跃的情绪所取代。
【好像……交到了一个朋友?】她不敢确定地想,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弯起。
而陈倾桥,则看着眼前朦胧的雨景,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坚固冰冷的世界里,似乎照进了一缕不一样的光。那光来自一个看似平凡却异常坚韧的灵魂,温暖,却不灼人。
她正在一步步,无意识地,陷入这片微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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