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莫关关周末要来家里做客,傅叙棠提前一天就开始打扫房间。她拖了三次地,把书架上的小说按颜色重新排列,连窗帘都拆下来洗了一遍。最后还不放心,又烤了一炉纸杯蛋糕,奶油裱花时手抖得厉害,挤坏了好几个。
这天莫关关特意和同事调了班,大清早就拎着果篮出门。按照手机上的地址找到木屋门口时,她盯着门牌号愣了愣。
“小傅!你居然和入江住隔壁?!”
傅叙棠刚开门就听见这声惊呼,只见莫关关正踮脚敲着对面的房门。话音未落,入江洸真恰好推门出来,三人撞个正着。空气凝固了两秒,莫关关突然笑出声:“原来你们两个是邻居!真是无巧不成书。”
莫关关硬拉着入江洸真和她们一起围着茶几吃蛋糕,这时傅叙棠才弄明白,原来莫关关、入江洸真还有那位开酒馆的徐望,三个人是朋友。
阳光斜照进窗,为茶香氤氲的室内镀上一层暖金色。傅叙棠、莫关关与入江洸真三人正享受着蛋糕的甜软与红茶的温润,一派闲适安宁。
“吱呀”一声门响,伴着清朗带笑的嗓音,打破了这片静谧。徐望拎着一打色彩缤纷的果酒,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额角还带着些许汗意。
他目光在室内一扫,先是冲着傅叙棠扬起一个带着几分痞气的灿烂笑容,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视线便落在正小口吃着蛋糕的莫关关身上,极其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促狭:“哟,小鬼,几天没见,这小脸圆润得挺快啊?”
不等莫关关嗔怪地拍开他的手,徐望已将果酒随手放在一旁,十分熟稔地紧挨着入江洸真坐下,手臂顺势就搭上了他的肩膀,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我说,你这身子骨,真没事了?”
入江洸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身体微僵,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手臂甩开,抿着唇,侧过脸去,只留给他一个冷淡的侧影。
徐望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反而扬起眉梢,抛出了真正的来意:“晚上我那儿有活动,挺热闹的,都来凑个趣儿?”
傅叙棠闻言,眼底掠过一丝迟疑。她素来不喜喧闹,下意识便要婉拒。可话未出口,身边的莫关关已经拽住了她的胳膊轻轻摇晃,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小傅,一起去嘛!就当是陪我好不好?我一个女孩子去多没意思呀。”
面对那软糯的恳求,傅叙棠终究还是心软了,无奈地弯了弯唇角,轻轻点头。
然后几道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始终沉默的入江洸真身上。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有些无措,怔了一瞬,依旧垂着眼睑,默不作声。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他却像是感应到什么,倏然抬头,恰恰撞进傅叙棠安静望来的眼眸里。那目光清澈平和,让他心头莫名一跳,慌忙又低下头去,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徐望精准地捕捉到这细微的互动,立刻拍板,笑声爽朗:“得!入江点头了,这就算是默认了!晚上八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话音未落,他已像一阵来去匆匆的风,转身便溜出了门,压根没给入江洸真任何反驳的机会。只留下屋内三人,以及那打静静立在桌上的果酒。
晚上七点半,暮色初合,城市华灯渐起。
傅叙棠习惯性地提前抵达小酒馆门外。她向来喜欢把时间握在自己手里,早到片刻,便能从容地观察周遭流动的烟火气。
晚风轻柔,拂过她微卷的发梢。
不多时,一道亮眼的红色身影闯入视线。莫关关一袭剪裁得体的连衣裙,踩着清脆的高跟鞋声,像一团明艳的火朝她奔来。
“叙棠!”她声音带着雀跃。两人相视一笑,自然挽起手臂,推开那扇透着暖光的木门。
酒馆内部别有洞天,昏黄灯光下是复古的装潢,深色木质结构、做旧的铜饰与暖调墙纸交织出慵懒氛围。
空气中浮动着低徊的爵士乐与淡淡酒香。莫关关显然熟门熟路,拉着傅叙棠轻巧地穿过散座,径直走向一处安静的角落卡座。此时的客人尚不算多,静谧中酝酿着夜晚将至的喧腾。
刚落座,一道挺拔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徐望信步走来,简单的黑色衬衫熨帖合身,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西装长裤更显双腿修长。他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痞气笑意,眼神却温润如玉。
“两位美丽的小姐,”他声音低沉柔和,将一份皮质菜单轻放在她们面前,“看看今晚想点些什么?”
莫关关利落地报出几个名字,轮到傅叙棠时,她却有些恍神。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徐望递菜单时修长的手指,以及他低头时额前垂落的几缕碎发,那笑容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和她一样就好。”傅叙棠猛地回神,脸颊微热,慌忙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徐望颔首,留下一个令人回味无穷的浅笑,便拿着菜单转身走向吧台。傅叙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方才那一瞬间的悸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心间漾开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每一次遇见徐望,他的笑容都让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傅叙棠的视线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飘向吧台。灯光下,徐望正利落地擦拭着玻璃杯,侧脸线条清晰利落,偶尔抬眼时,眸子里映着暖光,有种让人心安的温柔。
“快八点了。”旁边的莫关关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失落,“看来入江今晚是不会来了。”
傅叙棠收回目光,有些不解:“徐望不是说,他答应会来?”
莫关关闻言笑了笑,带着一种“这你就不懂了吧”的了然:“你不了解他。入江那个人……啧,怎么说呢,阴沉沉的,话少得可怜,几乎不和人打交道,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怪胎。”她努力想着合适的比喻,忽然打了个响指,“对了!就像那个日剧,《一吻定情》里的男主角入江直树,就那种感觉,冰山一样,生人勿近。”
傅叙棠脸上浮现出真实的茫然:“《一吻定情》?”
“天哪!你居然没看过?”莫关关惊得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傅叙棠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杯壁:“我……很少看电视剧。”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宽松黑色运动服的身影站在门口,帽檐压得很低,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正是入江洸真。
吧台后的徐望最先反应过来,脸上写满了诧异,脱口而出:“稀奇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真的来了?我都做好被你放鸽子的准备了。”
莫关关也掩不住脸上的惊讶,微微张开了嘴。
只有傅叙棠,依旧安静地坐在原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只是握着杯子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晚上八点整,原本安静的酒馆像是被突然推开的闸门,人潮哗啦啦涌了进来。入江洸真被人流一带,踉跄两步,几乎是跌坐在傅叙棠身旁的卡座上。
胳膊与胳膊不经意相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温热的体温,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上清冽又干净的气息,像是雪后初霁的松林,淡淡萦绕在她鼻尖。
徐望缓步登上小舞台为活动开场,他抱起吉他。一束柔光落下,轻拨琴弦,用日语唱起一首舒缓的老歌,嗓音低沉温柔,像夜色里静静流淌的河。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水般漫起,而后便是今晚的重头戏——击鼓传花。
花朵在人群中飞快传递,鼓点如心跳,时而急促时而悬停。几轮下来,傅叙棠竟一次都未被点中,倒是她身旁的莫关关与入江洸真接连中招,几杯特调酒下肚,眼神都已迷离。
狂欢持续至凌晨两点才渐渐散去。服务生利落地收拾着残局,徐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下班了。傅叙棠低头看向枕在自己腿上睡得毫无知觉的莫关关,轻轻叹了口气。
徐望这时走了过来,带着微醺的酒气,却不难闻,反而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木质香,形成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他俯身,指尖轻点了下莫关关泛红的脸颊,转而看向傅叙棠,眼神温和:“你还清醒着吗?”
傅叙棠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着。
好近,好近。
她慌忙低头声音轻而清晰:“我没喝多少。”
徐望唇角微扬:“那就好。”
他转身又去推了推瘫在沙发里的入江洸真,对方只是含糊地哼了一声,睡得更沉。最终,徐望架起入江洸真,傅叙棠则搀扶着软绵绵的莫关关,两人在浸透霓虹的夜色中分头离去。
城市已然沉睡,而这一夜的热闹与慌乱,终于悄然落下了帷幕。
宿醉的钝痛如同潮水般拍打着入江洸真的太阳穴,他挣扎着睁开眼,每一束光线都像细针扎进瞳孔。
视线模糊间,身旁矮桌上的一只白瓷碗闯入视野,旁边压着一张素色便签。他撑起身子拈起纸条,上面是一行清秀的日语:「喝点,对胃好。」落款处写着「隔壁邻居」,墨迹在晨光里泛着温柔的暖意。
十分钟前的走廊,傅叙棠正端着熬好的醒酒汤站在邻居门前。发现门缝里漏出灯光,她轻叩门板却无人应答。
推门而入时,暖色灯光流淌过玄关,她将温热的汤碗放在茶几上,转身时裙摆意外勾住椅腿。失去平衡的瞬间,她慌忙撑住地板——掌心不偏不倚按在入江洸真绷紧的腹肌上。
触电般缩回手的刹那,布料下壁垒分明的触感却挥之不去。傅叙棠又鬼使神差地再次伸手,指尖隔着睡衣描摹出块垒分明的轮廓。
当她意识到自己竟在数对方有几块腹肌时,耳根骤然烧透,像受惊的雀儿逃向门外,发梢还残留着房间里雪松香气的余韵。
教室里傅叙棠支着下巴,笔尖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动,思绪却早已挣脱了地心引力,飘向了某个更为灼热的所在。
她下意识地蜷了蜷指尖,又想起掌心覆在入江洸真腹部时的触感。仿佛那温度还残留在指腹,一股热意毫无预兆地爬上耳廓,像被晚霞亲吻过一般,泛起透明的红。
命运的巧合总喜欢在不经意间上演。放学回家的公交车上,人群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傅叙棠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抬头,却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眸里。
入江洸真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边放着一个透明的便利店袋子,里面是饭团和矿泉水。车厢微微摇晃,夕阳流淌在他略显凌乱的碎发上,跳跃成细碎的光点。
视线在空中短暂交会,两人俱是一怔。傅叙棠慌忙移开目光,假装打量车厢环境,心脏却擂鼓般敲击着胸腔。扫视一圈后,她发现唯有他身侧还空着一个座位。
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低声说了句“打扰了”,便拘谨地坐下。狭小的空间里,距离被压缩到极致,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体的微弱热意。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契地互相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个略带局促的弧度。
车辆启动,微风从半开的车窗涌入,带来一丝清爽,也送来他身上极淡的气息。那并非汗味,而是一种清冽又略带暖意的味道,像是雪松混杂着淡淡的酒精,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特的、令人心安的穿透力。
傅叙棠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悄悄掠过他微薄的白色衬衫上,在那轮廓隐约的区域短暂停留。
然后她飞快地转向车窗,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绯红未褪的脸颊,和身边少年安静的侧影。
夜色渐深,傅叙棠点开莫关关推荐的那部日剧。谁料,这一按播放键,竟像是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转为鱼肚白,她竟一口气追到了片尾曲响起。
晨光熹微中,她关掉屏幕,心里却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波澜。剧中那个女孩,像一株倔强的向日葵,明知阳光会灼伤自己,仍义无反顾地追逐。最让傅叙棠震撼的是,女孩在爱情里低到了尘埃里,却从未丢失灵魂的底色——那份近乎固执的自我坚守让她佩服。
她仰面躺在地板上,微凉的触感从背部蔓延。视线在天花板的纹路上游走,思绪却飘得更远。如果是她,能不能也可以做到这样孤注一掷?能不能也把一个人的名字,刻进生命的每一寸轨迹?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从小孤身一人的她太清醒了,太习惯自我保护了,这样的人注定做不了那样奋不顾身的飞蛾。
可就在这个清晨,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像初春的藤蔓在她的心中悄然疯长——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心脏失序的悸动,还是自己漆黑的世界突然被他点亮时的眩晕?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汹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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